仙兒臉上神色一正, 正欲講出,外面卻傳來一聲吆喝:“王后娘娘駕到。”
兩人對望一眼,臉色皆是一變。
亦苒兒最先反映過來, 拿起一旁的面紗不緊不慢帶上。該來的總會來, 雖然墨塵殤一直交待她不要亂跑, 但並不能禁止王后不準(zhǔn)踏出凌雲(yún)殿。既然來了, 兵來將擋, 水來土淹。
然後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起身:“仙兒,去開門。”
慕容暄披霞帶冠, 踏進(jìn)房間第一眼便見到了左臉腫得高高的仙兒,原本佈滿笑容的臉色一怔。又轉(zhuǎn)頭瞄了正一眼從牀上站起來的亦苒兒, 張了張嘴。
“見過王后娘娘。”亦苒兒已經(jīng)搶先迎了上來, 右手輕貼左胸, 微一扼首,對頭慕容暄行了一個異國禮。
慕容暄調(diào)整好臉上的吃驚, 臉上露出一個絲毫破綻的笑容:“易姑娘多禮了,易……”聲音嘎然而止,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面紗外的那對明亮的眸子。
雙腿一個發(fā)軟,身子往後倒退一步,幾乎一個不穩(wěn)。被後面伺候著的容嬤嬤一把扶住。
“娘娘……”
慕容暄沒有半點反映, 只是滿臉震驚地看著亦苒兒, 竟然又是如此相似的一對眸子。
她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亦苒兒時, 心裡掠過一個念頭。如果沒有眼底那顆淚痣, 她便是另一個冉冉。可是, 如今……想來,她也不算第一次見到“易姑娘”了。上次在宮門口, 她一心踮念著卻是墨塵殤,並沒有將眼光放在他身後那位一身紫衣的“易姑娘”,更何況長帽下那對眸子。
亦苒兒注意到慕容暄臉上的驚慌失色,心裡閃過一絲冷笑。腦海卻不由自主閃現(xiàn)出一個畫面,一個似曾相似的畫面。慕容暄也是這樣一臉驚慌地站在她面前:妹妹,爹爹的軍隊已經(jīng)到了城門口。
那天,天氣似乎有些不好,陰沉沉的,是下雨的前兆。
亦苒兒搖了搖頭,她什麼時候有這段回憶的,肯定是最近睡眠不好引起的。
“仙兒,下去掌茶。”亦苒兒吩咐一旁的仙兒。
聽到亦苒兒的吩咐,慕容暄如夢初醒。站直身子,伸手理了理沒有一絲秀髮的額頭:“易姑娘這幾日住的可還習(xí)慣。”在容嬤嬤的攙扶下坐了下來,剛剛撫過額的手,是一手心的汗。
“還好,多謝王后娘娘與王上的款待,我住得非常習(xí)慣。”亦苒兒抿嘴一笑。兩眼放在從門外走進(jìn)的仙兒身上,或是拖盤裡那兩杯茶水上。
其實,這樣作戲真的有些困難。她現(xiàn)在一看到慕容暄,腦海裡就會不由自主地浮出那一次被烤打的場景,一整個屋子的黑暗,身上是痛得刀絞般的疼痛……
“本宮聽說西域女子個個人間絕色。”慕容暄端起一旁的茶,輕抿一口,卻並沒有看正襟危坐的亦苒兒。“不知本宮今日可有榮幸可一度易姑娘真顏?”
正爲(wèi)亦苒兒上茶的仙兒,聽到這句話,手中的茶杯突兀一歪。眼看茶水就要灑出來,被亦苒兒伸出手不動聲色扶住。
語氣淡然而梳離:“王后有所不知,在我們家鄉(xiāng)一直有個特別的習(xí)俗,除非是出嫁的女子,一般的閨閣女子是不準(zhǔn)隨意露出相樣的。”看來,她必須想個讓慕容暄再不敢踏進(jìn)凌雲(yún)殿的法子,這樣的長期神經(jīng)緊繃,她怕自己會一個制止不住,上去扯掉她這張?zhí)搩^的面孔。
如果請墨塵殤出面,只會加在慕容暄對她的懷疑,必須得靠自己了。
慕容暄聞言,斜斜看了一眼亦苒兒。第一次,有人如此不留餘地的拒絕她的要求。
後者正老僧入定,安靜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遠(yuǎn)遠(yuǎn)看去,並不會有人聯(lián)想到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的“苒美人”。上一次她莽撞拷打亦苒兒,非旦沒有拷出她的低細(xì),反而折了易兒這個兵。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輕舉妄動。但是,眼前這位“易姑娘”一定有問題。
“易姑娘家鄉(xiāng)的習(xí)俗還真是奇特。”慕容暄撫嘴輕輕一笑。“只是易姑娘這雙眼睛與本宮過世已久的妹妹到是有幾分相似,本宮一時情難自禁纔會提出這種要求。”說完,搖頭輕嘆一聲,似乎有些惋惜之意。
過世已久的妹妹。亦苒兒心中精光一閃,心裡突然想到一個絕佳好注意,保證慕容暄以後再不敢踏進(jìn)凌雲(yún)殿半步。
亦苒兒心中有了打算,連敷衍也變得認(rèn)真起來。
慕容暄交談了一會兒,見從口裡套不出任何有用的話,反而被她拉著鼻子走,一下子是邊關(guān)大好的風(fēng)景,一下子是家鄉(xiāng)奇特的習(xí)慣,自覺無趣,敗興而歸。
夜色剛降臨大地。亦苒兒已經(jīng)在仙兒的幫助下,套上了一件長長的白色長袍,長長的衣袖,長長的裙裝。連垂下的秀髮亦是長長的。
小臉塗上一層又一層白白的脂粉,再將嘴脣上的顏色畫上鮮豔的血紅,又將黑色秀髮往中間攏了攏,遮住自自己的大半張臉。
“主子,這樣行嗎?會不會出事啊?”仙兒面露擔(dān)憂。
亦苒兒並不回答,只是突然間轉(zhuǎn)過身,語氣變得哀怨又幽長:“仙兒,你在說什麼?”
仙兒倒退一步,縮了縮身子:“主子,你別嚇我。”
“哈哈哈。”亦苒兒得意洋洋,眼角不小心瞥見鏡中自己狂笑的模樣,雙腿一個發(fā)軟。
出師未捷身先死,別先自己給嚇?biāo)懒恕?
撫了撫不安的胸口,部一旁的仙兒:“鳳擬殿那邊,你都打點好嗎?”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下午那一閃而過的畫面應(yīng)該就是慕容暄害死慕容冉冉的場景。
自從解開穿越之迷後。她的腦海裡便三差五便會跳出一些凌星的片段;而關(guān)於現(xiàn)代那些記憶,正在慢慢褪化,有時候甚至?xí)糇约阂婚_始並不是這個世界的。
夜,漸漸深去。
整座王宮籠罩在一片安靜詳和中,新月如勾,冷冷掛在天邊,於風(fēng)擬殿門口斑駁的樹影中若隱若現(xiàn)。
亦苒兒拉著仙兒的手,聶手聶腳地推開鳳擬殿的大門。很滿意裡面一個清醒的人都沒有。如果不出意外,就算是天踏下來,這些人也不會在今晚醒過來。
“按計劃行事。”亦苒兒交待仙兒一句,悄悄推開了王后就寢的房門。輕手輕腳躲在了梳妝檯前。
緊閉的門外,突然飄起了一個白色的影子,長長的影子印在雕花門上,晃過來晃過去,既像一個吊死的人,又像一塊白色的布,更像一個幽怨的鬼魂……
亦苒兒見時間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暄姐姐……暄姐姐……我死得好冤枉吧,暄姐姐……”尾音拖得老長老長,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門外,仙兒艱難地扛著一根竹竿。竹竿頂端綁著一塊白色的長布,圍著慕容暄的門來來去去,來來去的晃悠。天公還作美地颳起了一陣陣黑風(fēng)。
慕容暄夢中驚醒,先是看到門外不停晃動的白影,還有耳邊那拖得老長的尾音:“暄姐姐……暄姐姐……我死得好冤枉……”
“啊……”慕容暄發(fā)出一聲尖叫。坐起身子,將自己緊緊縮在一角。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的白色鬼影,驚得說不出話來。
亦苒兒知道時機(jī)成熟了,利用自己學(xué)過的輕功,輕輕飄到慕容暄的牀邊:“暄姐姐,暄姐姐,我死得好原冤啊………”
窗外的白影越晃越晃,並伴隨著時不時的“阿……”聲,冷清,悽慘,幽遠(yuǎn),像是從山谷那邊傳過來的。
慕容暄雙手抱頭,機(jī)械地?fù)u搖,毫無血色的臉滲出大滴大滴汗珠:“冉妹……妹妹……我……”
“暄姐姐……”亦苒兒飄緊一些。語氣更加哀怨起來。“你爲(wèi)什麼要害我?爲(wèi)什麼?我的靈魂棲息在凌雲(yún)殿裡,你還是不肯放過我,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
“冉冉……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告訴你爹爹出兵的消息……”慕容暄緊緊縮在一角,身體因爲(wèi)害怕的緣故劇烈地顫抖著。
亦苒兒心中一驚,原來真的是她。
雙手緩緩舉起:“爲(wèi)什麼要害我,爲(wèi)什麼我?我在下面好寂寞,姐姐來陪我,陪我……”
窗外颳起一陣劇烈的風(fēng),並伴隨著拖長的尾音;“陪我……陪我……” . тt kan. ¢ 〇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慕容暄尖叫,連聲音都變了。眼看著那白色的身影越飄越緊,越飄越近。“啊!”兩眼一白,整個身子無力歪在牀頭。
嚇?biāo)懒耍?
亦苒兒停下飄逸的身影,她還沒有聽她保證說不去凌雲(yún)殿呢。輕輕來到牀邊,伸出手準(zhǔn)備拭了拭她的鼻間。
“主子,外面有人在敲門……”門外響起仙兒的聲音。
亦苒兒心中一驚,立即收回手。往門外跑去,心裡又急又怕,一腳踩到過於長的白衣上,狠狠栽出門外,額頭碰上尖石的石梯,撞出一個大紅包。
“主子,你沒事吧。”仙兒扔下竹竿跑了過來。
“沒事。”亦苒兒掙扎著暈暈晃晃的頭。“誰來了?”
仙兒拉起亦苒兒的身子往後門跑去:“好像是王上聽到動靜過來了,門快要撞開了。”
亦苒兒暈暈晃晃來到後院時,墨塵殤已經(jīng)破門而入了:“追……”
“門鎖著,怎麼辦?主子?”仙兒一臉焦急地推著緊閉的門。
亦苒兒看了一眼五六米高的院牆,第一次嘗試如此高難度,老天爺你可千萬別再打瞌睡了。“仙兒,跟我走。”說罷,拉起仙兒的手往院牆撞去。
輕功還是差了一點,兩人掛在牆頂上,腰上傳來斬斷般的疼痛。眼看著前院的侍衛(wèi)已經(jīng)往後院追來了。亦苒兒狠了狠心,拉著仙兒的手從五六米高的城牆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