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很好。”攝政王露出滿意的笑容,抬了抬手,便有隨從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壺酒來斟上了兩盞。
他接過其中一盞遞到李云面前,對他道:“琉璃宮宮主連區區一個弱女子也解決不了,可你卻把她活著帶到本王面前,這宮主之位,早該易主。”
然而李云只是默然聽著他說這些,不曾答話也不曾接過他遞來的酒。
攝政王又道:“這酒乃是本王親自為你準備的慶功之酒。”
見李云還是未動,他便意味深長道:“天下第一的殺手,難不成連本王這杯酒都不敢飲,又或者……你根本無心與本王合作?”
僵持了片刻之后,李云終究還是接過酒,仰頭飲盡。
“很好,那幅圖呢?”攝政王接著催促李云。
李云于是自懷中取出一張宣紙,頓了片刻后遞給了他。
隨著攝政王攤開那張紙,秦婉如被人狠擊了一記,腦子里陷入一片嗡鳴。
她怎么也不會想到,李云呈給攝政王的竟然是她為太子殿下畫的那幅秘籍圖。
支撐著她的最后一絲希望徹底崩塌。
她瘋了一般撲到李云身邊,攥緊了他的衣袖。
在東宮地牢之中遭受刑罰時尚且不曾落下的淚,在此刻卻自眼眶中溢出。
“靳刖是誰?你為什么會聽命于攝政王?你告訴我……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她歇斯底里的質問他,可李云卻任由她發泄糾纏,一動不動也一言不發。
秦婉的舉動卻引起了攝政王的注意。
原本端詳著秘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將那張圖收入懷中,將目光投向秦婉:“我們又見面了,秦氏之女。”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侍衛立刻向秦婉襲來,作勢要將她擒住。
這時,始終未曾有反應的李云卻忽然動作,數招之間便將糾纏在秦婉身邊的兩名侍衛擋了開去。
那兩人受到李云的攻擊,頓時倒地不起,然而其他的侍衛卻都提劍圍了上來。
大殿中頓時又陷入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李云始終擋在秦婉的身前,冷肅的聲音道:“王爺莫要忘了與小人的約定。”
歷經方才的一幕,攝政王的臉色又變得十分陰沉,聽到他這樣說卻于唇畔浮起一抹笑意,繼而對他道:“雖然本王不甚明了殺手這個行當,卻也明白一個道理,身為一個殺手,情感就等同于毀滅,而消滅心中情感最好的方法,就是得到。”
他說著,抬手指向被李云護在身后的秦婉:“這個女子,你可以得到,然后殺了她。”
攝政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猶如宣告了秦婉的命運。
然而對于此刻的秦婉來說,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東西。
她含淚看向那個冷肅的背影,既然已將她帶至此地,令她落入仇人的手中,又為何要護著她?
李云的背叛竟比東宮對她的漠視和利用還要令她痛心,她此時只覺胸口陣陣絞痛,幾乎快要死去。
隨著攝政王一聲令下,侍衛們再度向他們攻來,然而李云的劍就像在秦婉身前筑起一道屏障,讓他們皆不得與她靠近。
片刻之后,僵持的狀態仍然毫無進展,或許礙于攝政王在此,李云沒有將那些侍衛趕盡殺絕,也使得對抗無休止的持續下去。
侍衛們漸漸現出疲態,也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是改變策略,舍棄秦婉,轉而一齊對李云進行糾纏。
就在秦婉與李云被隔開的瞬間,攝政王竟突然沖至她身邊,毫無征兆的將她擒住,隨即將冰冷的刀刃橫在了她的喉間。
混亂之中她竟然忘了,攝政王不僅隨身藏有匕首,在武力上亦同樣不容小覷。
攝政王劫持了秦婉之后,李云不得不停下來,受他脅迫而行。
第一次如此接近不共戴天的仇人,失去理智的秦婉已經顧不得危險,張嘴便朝著近在眼前的那只手上咬去。
她這一下咬得極狠,令身后那人發出痛呼,可即便如此,攝政王依然不曾松開挾持她的手,反而愈加發狠的拖著她前行。
他們出了大殿,卻來到一間耳房前。
攝政王將架在秦婉脖頸上的匕首又壓緊了兩分,喝令李云進入到耳房之中,接著又將她推了進去。
忽然間撤去禁錮,秦婉失了平衡向前撲去,眼見著就要摔倒在地,卻落入了一個臂彎之中。
她覺到那股冷肅的氣息,知道是李云將自己接住,立刻醒悟過來,一把將他推開。
“離我遠些!”她如憤怒的小獸一般沖他吼道,淚水就要忍不住從眼角落下。
此時的李云,因為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周身殺戮之氣依然強烈無比。
他收了劍向她靠近,欲言又止之際被她喝住。
“你別過來!”她邊后退邊對他吼道:“李云你這個混蛋!”
李云果然頓住腳步不再前行,凝視她的雙眸卻浮現出一絲落寞。
見他不再逼近,她才稍稍平靜了些許。
“不對,或許我該叫你靳刖大人……”她滿臉幽怨的對他道,忽然無比凄絕的笑了起來:“原來你都是騙我的,就連你告訴我的名字也都是假的……”
她說著,兩行清淚終于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如今想起自己在東宮中每日癡望著天上云翳的情形,想起她孜孜不倦的畫著那些云,還當著他的面說出那樣的話,只為自己的愚蠢和無知感到好笑。
仿佛失去了心底的支撐,秦婉猶如飄零之葉,踉蹌著退到墻邊才終于依靠墻壁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這中間,李云數次欲上前,卻被她決然的目光阻住。
“為什么……為什么連你也騙我……”她說著這些話,聲音越來越低,緩緩貼著墻壁滑落,仿佛已是生無可戀。
看著她悲痛欲絕的模樣,李云心如刀絞,終于忍無可忍,不顧她的掙扎,上前握住她的雙肩。
秦婉立刻拼命的掙扎,雙手亂舞,捶打著他的胸襟和雙肩,卻始終抵不過他的力量,被他禁錮在臂彎和墻壁之間。
或許是被她的歇斯底里折騰,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噴撒在她的鬢邊令她愈加抓狂。
秦婉閉上雙眼,奮力的想要擺脫他的糾纏,然而那環在她身側的雙臂宛若鐵鑄,困得她動彈不得。
這時,他微涼的薄唇貼著她的耳際,氣息不穩的說道:“我沒有騙你,李云……才是我名字……”
他好似十分的疲倦,或許方才與琉璃宮宮主的一戰耗去了過多的力氣,于是垂下頭仿佛要擱在她的頸窩。
秦婉瞅準這個時機,一把將他推開,立刻朝遠處逃去。
她看到房間另一頭的劍架上擱著一把劍,便將劍抽出緊緊握在手里。
面對這天下第一的殺手,第一次握劍的她雙手不住的顫抖。
其實到如今這般田地,死亡對她來說已不可怕,只是她想起攝政王對李云說的那些話,卻抑制不住的心口揪痛。
那耳房也不過只有方寸之大,李云很快就逼至她面前。
秦婉情急,抬劍指向她,自己卻不住的后退。
面對鋒利的劍尖,李云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仍然步步緊逼。
不一會兒,秦婉的后膝就已觸上了桌機,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
“不要過來……”她驚惶的朝他吼著,唯恐陷入他的控制就會迷失心智,再被他利用欺騙,連恨意也被遺忘。
對于李云來說,她手里的那把劍絲毫也不具有威懾力,于是他終于來到她近前,也迫得她逐漸彎曲了雙臂。
“小姐,請你相信我,我們必須……”他話才說了一半,卻突兀的頓住。
他驚詫的凝視她的雙眸,才發現她眸子里的惶恐和驚懼不亞于他。
看著那沒入他胸口的劍尖,秦婉徹底陷入崩潰。
她明明只是想嚇唬他,迫使他遠離自己!
他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高手,連琉璃宮的宮主都可以相抗,他應該可以躲開啊!
那把劍太過鋒利,縱使她連劍都拿不穩,卻也迅疾的刺入血肉之中。
鮮血漸漸自劍鋒處蔓延開來,將黑衣染得更加陰沉。
秦婉驚恐的搖著頭,仿佛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所為,淚水不斷的自眼眶中溢出,將視線模糊。
她握著那把劍,不敢松開也不敢抽出,實在進退維艱。
因為胸口的劇痛,李云的面色漸漸變得慘白,有薄汗自額際滑落。
可他卻始終未吭一聲,緊抿著毫無血色的薄唇,在秦婉惶恐而又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抬手握住劍刃一抽,竟生生將沒入他胸口的劍尖拔了出來。
秦婉立刻松手,那劍便落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
眼見著鮮血順著他的五指滾落,幾乎將他的整只手染紅,秦婉愈加不知該如何。
她想要憑著內心的沖動上前將他扶住,卻又想起他是出賣自己的殺手,于是混亂糾結得簡直連魂魄都要撕裂。
李云的身子晃了晃,卻最終堅持著穩住身形。
他上前握住秦婉的手,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啟,費力的對她道:“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說話的同時,他已拔出了負于身后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