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剛剛下過雪的C市有一種英雄即將就義的壯烈的悽美，我們四個人在天臺上這樣面對面站著，有點像呈放射狀的蘑菇雲，白夜蕭靜靜地站在中心，寒風吹得他的呢子風衣偷偷翹起一角，圍巾也跟著揚了起來，而我默默地吞了口唾沫，覺得嘴脣異常乾裂。
白夜蕭不是那種你說讓他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的人，沒有人能威脅他。可是此時面對著兄弟的刁難，白夜蕭拿著那槍在手中轉來轉去，眼眸深沉如同寂靜的蔚藍深海。白辰蕭點了支菸，煙霧嫋嫋升起，如同空中泛起的白霧。
“小辰，我總覺得是我欠你的，所以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可以理解，我也可以接受。”白夜蕭終於擡起眸子，看了一眼白辰蕭，又看了一眼我和裴錚，聲音低沉，彷彿被雪吸收了一般，“但是你覺不覺得，你不應該傷害你身邊的人？”
“我知道，你和阿錚很要好，也知道，曲笙在你心裡，一直佔著一席之地，如果你只是恨我，可以，但是你爲什麼要把無辜的人也拉扯進來？”白夜蕭的聲音平靜，表情上卻帶著痛心，“你小的時候，你的母親，我的父親，還有我，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你別提小時候，白夜蕭。這都多少年了，你還用當年的那點故事懷舊煽情？你以爲我會買賬麼？”白辰蕭不屑地哼了一聲，“得了吧，白夜蕭，你的鬼把戲早就過了那個時候了，如果你想保全這些人，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阿蕭。”裴錚突然出聲，只是聲線有些發抖，或許是寒冷，或許是恐懼，或許是激動，白夜蕭轉頭看他，“父親去世了，他一直守護著的夏家也這樣逝去，我所有曾經的夢都已經碎成了碎片，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夜蕭動了動嘴脣，卻沒有說話，我一直沒有出聲，一直在腦海中思考，如果白夜蕭沒有遇到我，
或者說我沒有遇到白夜蕭，或許他現在早已經和夏甜甜訂婚，結婚，兩個人走入婚姻殿堂，現在的我，也不必經受這一切，也不用見證這一切。
裴錚和夏甜甜與白夜蕭從小一起長大，就像天然而成的整體，或許，我纔是從中介入的那個不該存在的人。我最害怕的不是白夜蕭選擇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死，而是我害怕他選擇用他自己的生命，換取我們活下來的機會。
我想，這個時候，如果真的有人該站出來，那也不應該是夏甜甜和裴錚，這些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的知己好友，裴錚依舊和白夜蕭爭論著什麼，白夜蕭只是面色蒼白，卻沒有吭聲，也沒有看他一眼。
我輕輕地喚了一聲白夜蕭，成功地讓他轉頭看向了我，我們四目相視，彷彿已經明白了心裡所有的話，我看著白夜蕭手裡不停打轉地那支槍，忍不住開口道，“阿蕭，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承認你對我的愛。”
“我也沒有奢望過，你會對我求婚，我總覺得，似乎得到你的垂青和信賴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然而這樣艱難的事情，你給了我機會，讓我實現，讓我覺得我的人生，並不那麼灰暗，沒有任何希望，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很美好了。”
“別說了。”白夜蕭搖了搖頭，彷彿已經預見了我接下來的決定，所以提前開口拒絕，“曲笙，我太瞭解你，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想說什麼，可是我不能允許。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女人來爲我擋開什麼傷害。”
“但是你現在無法選擇，不是嗎？難道你要傷害你自己，還是傷害裴錚和甜甜？”我已經幾近哀求地注視著白夜蕭的雙眸，“沒關係，阿蕭，我不怪你，如果死在你手裡，無論什麼樣的方式我都會覺得很幸福。”
“如果今天，我真的離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胃不好就別吃冷的，不要太多
應酬，不要喝太多酒，代我好好照顧甜甜。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了別的女孩，一定……一定要早一點告訴她，白夜蕭，如果接下來的日子裡不再有我，我也祝你幸福……”
“我告訴你別說了！”白夜蕭猛地擡起頭瞪向我，“我說了，我有我自己的解決辦法，用不著你跟著瞎操心！曲笙，你聽好了，我用不著你爲我想這些事情，你要好好活著！”
白夜蕭的聲音剛落，卻突然響起了鼓掌的聲音，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天臺反而顯得詭譎而令人耳膜刺痛，我轉頭看向他，白辰蕭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擡眸看向我和白夜蕭，我總覺得，似乎他的眼神躲避了我，又或許，是我自己想多了。
“哎呀，真是讓人感動。戲看多了，才能分辨出是動了感情的真戲，還是滴著眼藥水大哭特哭的假戲。白夜蕭，不得不說，你演戲的伎倆還是不錯的。”白辰蕭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木盒子，掀開蓋子，“不過，現在沒有時間給你繼續演下去了。”
“該謝幕了。”白辰蕭的聲音忽然變的凜冽而嚴肅，從木盒子中掏出一把銀色的手槍，那應該是白父曾經告訴我們的，他在成人禮上定製給白辰蕭的手槍。白辰蕭嘴角的笑容嘲諷，子彈指著白夜蕭的眉心，“既然你不願意選擇，不然，我就來幫你選吧？”
“白夜蕭，最後給你十秒鐘。你眼前的這三個人，選擇其中的一個人，剩下的人就能活下來，要麼，你們就都一起去上路……”白辰蕭勾了勾嘴角，擡眸看向白夜蕭，黑漆漆的槍口也在我們的身上來回轉移著，“怎麼樣，你來選，還是我來選？”
白夜蕭靜默，我看著他，注視著他的表情，感受著他內心的抗拒還有每一絲的掙扎，而裴錚也靜靜地佇立在一旁，注視著白夜蕭的眼睛，眼中則是信任。有些事情已經相隔時間太長，也是時候了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