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令槍響起,危霓的心跟著抖了下,目光緊緊追隨某道身影。看他從一開始就勻速領先其他人,悄悄舒了口氣。
一圈。
兩圈。
三圈。
到第四圈,各班的加油聲接連不斷響起。
集體榮譽感,其實危霓也有的。
她看著場上的易笙,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突然站起身,從班長那拿過喇叭,一只手舉起喇叭,另一只手舉起班牌奮力搖動。
“都跟我一起喊,易笙加油!”
聽到易笙的名字,一班同學集體懵逼:“??”
危霓回頭,惡聲惡氣地威脅:“喊啊,給我用盡全力喊,誰不出聲以后別想回教室!”
于是,一班同學悲憤又壯烈的聲音響破天際,在所有為易笙加油的聲音中格外突出,迅速引來其他班級的目光。
危霓十分滿意:“保持這個節奏,不要停。”
“易笙加油!!!”
危霓放下喇叭回頭,恰巧憋見易笙跑到了一班前面,他的神色不慌不忙,嘴角甚至還揚起了少見的淺笑。
明明是很喧囂的環境,她卻似乎聽見了他的輕笑聲,臉頰迅速充血爆紅。
心里莫名涌上羞恥的情緒。
還有幾分懊惱。
明明那么多人都在喊,怎么他就只笑她!危霓郁悶地撓了撓班牌,沒再出聲。
然這點情緒很快就被她拋卻腦后,到最后一圈時,她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帶領著班級的人喊得越來越響亮: “易笙加油!!”
“易笙加油!!!”
等易笙終于最先一個沖刺終點,她將班牌搖得猛烈,仿佛感覺不到木牌的重量,看得她身后的陳佳瑤目瞪口呆。
易笙不負眾望地拿下了長跑比賽的冠軍,回到自己班級所在區域。
危霓這時才覺得手酸,放下班牌,又將喇叭還給班長:“我沒力氣了,你來喊劉威加油。”
班長:“.......”
危霓剛坐下,就聽見了陳佳瑤的聲音:“霓姐,你居然將班牌搖出了熒光棒的既視感,太強悍了。”
高曉薇早有預料:“老大果然公私不分!”
“誰說我公私不分?他們不都是沙城的學生嗎?”危霓揉了揉發漲的手腕,唇角彎起:“知道為什么替易笙加油的呼聲最高嗎?因為大多數人只會為冠軍吶喊,這叫集體榮譽感。”
高曉薇:......老大開心就好。
反駁是不敢反駁的。
比賽還在繼續。
隨著時間的拉長,專注看比賽的學生漸漸減少,不少學生躲在人群里,開各種小差。
膽子大的人,甚至偷偷將手機拿了出來。
危霓有一下沒一下地滑動手機桌面,來來回回好幾次,修長的手指最后停在記事本上,點了進去。
里面的內容她可以倒背如流。
表白時間,她還沒確定。
或者說,她還沒完全準備好。
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準備什么,但總覺得差了點什么,不是任何有形的物質。
可能是她心底隱隱的不確定。
不確定,表白的理由。
不知什么時候起,她忽然就多了份顧慮。
鎖屏開了關,關了開,反反復復,仿佛這樣就能緩解那股莫名的不安。
幾分鐘后,她將手機放進劉欣怡的書包里,將視線投向體育場上,強行轉移注意力,直到最后一個比賽項目結束。
所有人扎堆離開操場。
危霓幾人走向食堂。
高曉薇邊走邊問:“老大,下午你還去看節目嗎?”
危霓還沒說話,陳佳瑤先出聲了:“我沒記錯的話,下午第一個節目是易笙學長和林彩的雙人節目。霓姐,你可以多睡會午覺,避開他們。”
原本打算下午睡久一點的危霓忽然改變了主意。
“為什么要避開他們?”她皺了皺眉,而后神氣道,“我才是老大,只有別人躲著我的份。對吧,老高?”
“嗯嗯嗯!”高曉薇用力點頭。
陳佳瑤:“......”她還不是怕她看了會難受嘛。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危霓悶悶的嘀咕:“易笙去年不是單人節目嗎?為什么今年要和林彩一起表演?為什么?”
沒人搭腔,因為沒人知道答案。
一頓飯吃得難以下咽。
哪怕是危霓這種不關注文化節的人,也知道節目表演都是學生自愿報名的。
她想不通,易笙明明說過他不喜歡林彩,為什么還要和林彩一起玩。
她才幾天沒找他,他就這么叛變了。
過分!
危霓越想越氣,“啪”的一聲折斷了手中的筷子。
其他三人被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她。
“抱歉,手癢。”危霓放下筷子。
高曉薇瞅了眼她幾乎沒怎么動的飯菜,弱弱地問了句:“老大,你不吃了嗎?”
“我吃完了。”
“......”
*
下午兩點。
學校的廣播里響起溫柔的音樂聲,傳到每個角落,將人從夢中慢慢拉醒。
大禮堂內陸陸續續扎堆出現人影,不到十分鐘就填滿了觀眾席,比平常開會都要來得迅速。
高二理科一班學生的座位在正對舞臺中間。
危霓坐在臺下,嘴里嚼著高曉薇買來的口香糖,有一下沒一下地吹泡泡,視線時不時掃向舞臺。
此時舞臺中央站著四個穿了禮服和正裝的主持人,兩男兩女,都是藝術班的學生。
除林彩外,其他人危霓都不認識。
他們在熱場的同時,高曉薇也附到危霓耳邊,小心翼翼地安撫她:“老大,你一定要穩住。”
回應她的,是一個吹破的泡泡。
高曉薇心里頓時就有一種魚死網破的不詳感。
“下面,有請高三理科一班易笙和高二藝術班林彩為大家帶來節目— —《指尖》”
掌聲如雷。
燈光滅了幾秒,又亮起。
身穿白色西裝的易笙坐在鋼琴前,向來冷冽的眉眼微微舒展開來,竟比籠罩在他身上的那束光還奪目耀眼。
尖叫聲頓時響成一片。
“ 啊啊啊!!好帥!!”
“臥槽,他怎么能這么好看!!”
易笙輕放在鋼琴上的指尖微動,似有魔力一般,輕易將躁動的人群安撫下來,只剩那悅耳柔和的琴音在大禮堂內回蕩。
十幾秒后,另一束燈光亮起。
女生踮起舞步,緩緩邁向舞臺中央,盡情地舞動身姿。
鋼琴和芭蕾舞,這一刻在很多人眼里成了絕配。
連帶舞臺上的兩個人。
耳邊從各處傳來“好配”的聲音,危霓狠狠皺起眉頭,撇了撇嘴角,連嚼口香糖都沒勁。
哪里配了?
明明林彩跟不上易笙的節奏。
她聽過《指尖》的原曲,節奏和情感的表達都很強烈。
易笙現在彈的是改編后的版本,可能是為了配合林彩優雅的舞步,整個曲子的節奏都改得很緩慢。
好聽是好聽,但— —
一、點、都、不、和、諧。
危霓收回視線,扭頭轉向左邊看得入迷的高曉薇,壓低的聲音里帶了點若有若無的威脅:“節目很好看?”
高曉薇猛地搖頭。
危霓又問右邊的陳佳瑤:“他們很配?”
陳佳瑤:“......不配。”
危霓滿意地笑了,看吧,不止她一個人覺得不和諧。
不過。
兩人同處一個舞臺的場景實在有些礙眼,危霓干脆閉上眼睛。
這樣一來,鋼琴聲落在耳邊,反而更清晰了。
危霓跟著哼了兩下。
不得不承認,改編后的曲子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也很好聽。
一想到這樣精心的改編是特意為了林彩,她就哼不下去了。
還有一種陌生的、澀澀的、泛酸的情緒在心底冒出頭。
徹底聽不下去了。
危霓驟然起身,和高曉薇說了聲出去透氣,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大禮堂。
她沒回頭,自然也就沒注意到,易笙盯著她若有所思的目光。
出了大禮堂,危霓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才覺得心里悶悶的感覺消散了些。她又習慣性地想插兜,手落空后,臉上不免浮現幾分不順心的煩躁。
有那么幾秒,她想回宿舍換回私服。
卻不知為什么忍住了。
過了幾秒,她抬頭望向灰沉的天空,眼里情緒晦澀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縷陽光刺破烏云,灑在女生身上。她下意識地瞇了瞇眼,似乎想通了,巴掌大的小臉上揚起笑容,重新走進大禮堂。
臺上已經換了人。
“老大......”高曉薇看見危霓回來了,喊了她一聲,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危霓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干嘛喪著臉?”
高曉薇盯著危霓看了幾秒,發現她神色正常,舒了口氣,緩緩道:“我還以為你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傷心了.......”
危霓更莫名其妙了:“我干嘛要傷心?”
“就......”
高曉薇剛開口,就看見陳佳瑤在危霓的身后,用口型提醒她別提了,她猛地閉上嘴巴。
盡管她的話沒說完,危霓也猜到了她想說什么,她勾了勾唇,笑得頗有幾分邪肆:“我也有節目要表演,絕對比所有人的節目都精彩,等著吧。”
陳佳瑤聽到她的話,好奇地問:“我沒在節目單上看到你的名字啊?你有什么節目?”
“我表演的節目比較厲害,節目單上沒有。”危霓鎮定自若地回道,“最后一個表演完就是我上場了。”
“老大你就別賣關子了,先告訴我們吧。”
“不行,說出來就不神秘了。”
“......”
有了等待,時間開始變得漫長。
三個小時后,終于,主持人的話筒里傳來了閉幕詞。
不少人開始起身離開。
而危霓,也站起身,從最左邊的過道上走到舞臺下面,攔住剛下臺的一個男主持,笑得溫和:“同學,借一下話筒,謝謝。”
“啊?”那男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話筒已經不在手里了。
“請大家等一下,我還有個節目要表演。”
清亮的女聲透過話筒,傳至大禮堂每個角落,拉住了所有人想離開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