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G棟女生宿舍通往圖書館有一條曲折的近道,這條小路經過男生宿舍,由于以前流出過不好的傳言,所以天黑后幾乎沒什么人走這條路。
危霓沒有將那些傳言放在心上,她好幾次去圖書館都是走這條路,并沒有遇到什么事情。
誰想今天竟然碰見了。
二十多米長的小道上只有三盞路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投射成地上模糊不清的影子,危霓勉強能看清不遠處的情形,三個男生將一個瘦弱的身影抵在圍墻邊,中間的高個子嘴里罵罵咧咧地不知在說些什么。
被圍住的那個男生低著頭,沒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危霓不慌不忙地走近,這才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樣,她好像都認識。
當初她剛來學校沒多久,偶然撞見這幾個人攔住高曉薇收保費,她就教育了他們一番,直到他們發誓要洗心革面做個好人,她才放過他們。
她以為他們真的改過自新了,沒想到還在干這種事情。
這邊幾個人早就注意到有人來了,由于女生身上的校服,他們一時沒認出來這個人是危霓,便無所顧忌地出口調戲,“嘖嘖,這是哪只迷路的小羔羊?。俊?
“小羔羊快過來,讓哥幾個瞧瞧你的模樣。”
“你們溫柔點,別把她嚇跑了?!?
“哈哈哈......”
聽著幾人一唱一和的話語,男生低垂的眼眸閃過幾分明顯的不屑,正準備出手時,卻聽見了女生極其囂張的聲音,他便頓在原地沒動。
“這是你爸爸?!?
“艸,你說什么,你有種給老子再......”劉威原本囂張的氣焰在看清來人的面容時,嚇得聲音不自主地結巴起來,“危危危......霓姐,您怎么在這?”
別說他慫,他身旁的兩人已經將頭低到胸口上,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
當初女魔頭逼著他們在一天之內把三十多頁的學生手冊抄寫十遍,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種手快斷了的感覺。
一看見這個女魔頭,他的右手就開始反射性地隱隱作痛。
危霓清冷的視線從低著頭的男生身上掃過,停在劉威拿著鈔票的手上,嘴角的笑容意外不明:“又在收保護費?”
“不是!”劉威下意識地大聲否認,他慌忙把錢裝進口袋里,又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才佯裝鎮定地從里面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點燃,顫顫巍巍地遞到危霓眼前,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霓姐,新買的中華,試試?”
香煙熏得危霓幾不可聞地皺了下眉頭,她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劉威見危霓不吃這套,干脆拿過香煙自己猛吸幾口,然后丟到腳邊踩滅煙頭,低頭醞釀好情緒后,苦著一張臉:“霓姐,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我家前些天破產了,我們哥幾個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就是想討點飯錢,你就睜只眼閉只眼,當沒看見行嗎?”
危霓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頭:“不是去年就破產了嗎?”
劉威沒想到危霓還記得他去年說的話,靈機一動,指著身邊的兄弟隨口編道:“去....去年是他家?!?
被指的男生用力點頭:“對對對,是我家?!?
危霓看著幾個把她當傻子糊弄的人,似笑非笑地勾唇,伸手:“拿來?!?
劉威心中暗自啐了聲倒霉,不甘不愿地將剛剛揣進兜里的錢掏出來,皺著張快要哭出來的臉委屈巴巴道:“都在這了,真的都在這了!”
危霓瞟了眼手上的十幾張紅色鈔票,手指收攏,聲音冷清:“老規矩,學生手冊抄十遍?!?
這下幾人的臉是真的垮了:“不要吧......”
危霓歪頭:“少了嗎?”
“夠了夠了!”劉威生怕再待下去會聽到更恐怖的數字,他對著另外兩人吼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滾去做作業!”
三人飛快地逃走。
危霓收回視線看向一直未吭聲的男生,幾步走到他身邊,根據他校服領子邊緣的藍色判斷出他是高一的新生,放輕了聲音:“在學校里不用帶現金出門,有校園卡就夠了?!?
“誰讓你多管閑事了,”沒想到看著膽小的男生竟然開口說話了,語氣還拽得不行,“這是本少爺給他們準備的醫藥費?!?
危霓還是第一次在學校里聽到別人自稱少爺,一時不免有些想笑,不過顧忌到男孩子的自尊心,她憋住了笑意,義正言辭道:“我才不是多管閑事,朕的天下必須太平?!?
林鴻抬起頭來,打量女生的視線里閃過幾絲意外,他原本以為危霓和外面那些小太妹沒什么區別,卻沒想到她長得像極了乖乖女,若不是聽見那人稱呼她為霓姐,他真想不出來學校的校霸會是這么乖巧可愛的樣子。
太讓人出乎意料了。
就在林鴻目不轉睛地盯著危霓時,危霓也順便看了他幾眼,男生長得很白凈,娃娃臉,細皮嫩肉的模樣看著就很好欺負,難怪會被人盯上。
她笑了笑,將錢遞給林鴻。
“你就是危霓吧,聽說你是這個學校的老大?”林鴻滿不在乎地隨手將錢塞進兜里,目光再次上下打量危霓:“看不出來你哪里厲害啊!”
危霓笑而不語,她是一國之君,哪能讓人輕易看穿。
“既然這么巧碰見了,那你給本少爺記住了,”林鴻說到一半,突然站直身體,以比危霓高半個頭的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聲勢十足道:“以后本少爺才是這個學校的老大!”
“.......你想當就當唄?!彼植辉诤酢?
她其實只是老高一個人的老大。
“你這是看不起我嗎?”林鴻被危霓無所謂的態度刺激到了,一著急就換了自稱:“我才不要你讓我,我要向你發出挑戰,堂堂正正地贏你?!?
危霓盯著林鴻看了幾秒,發現他是認真地想挑戰她,不免有些無奈:“學校里禁止私下斗毆?!?
林鴻有點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還怕違反校規?”
她當然不怕,只是她剛穿上新校服,不想弄臟衣服而已。
想起自己特意為易笙穿上校服,提前離開宿舍,危霓便不想再在這里浪費時間,她轉身揮了揮手:“走了。”
林鴻盯著危霓的背影,眼底閃過躍躍欲試的幽光。
危霓往前沒走幾步,耳邊忽然刮過一陣有力的疾風,她動作靈敏地閃過林鴻的偷襲,再次看向林鴻的眼里帶上了明顯的不耐煩。
“不錯,有兩把刷子,可以當本少爺的對手,你挑個時間,我們在學校武館里一決雌雄?!?
一決雌雄?!
危霓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看了眼昂首挺胸的男生,顯然這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詞語,不知怎的,她心中的火氣忽然就散了。
她不能跟文盲一般見識。
“聰明的老大都是靠腦袋運籌帷幄,小學弟,你還是先多讀點書吧?!?
“可你不是全年級倒數第一嗎?”林鴻疑惑道。
危霓腳步頓了頓,面不改色地忽悠:“你懂什么,讓所有人的成績都排在我前面,這樣他們回去后都能自豪地跟父母說還有人成績比他們更差,這是做老大該有的胸襟和智慧。”
“切,這有什么難的,不就是倒數第一嗎?”林鴻不以為意地反駁,“本少爺也可以憑自己的本事考出倒數第一的成績?!?
“你如果只會模仿我,那就不要來挑戰我。”危霓擔心學弟把她為了挽尊的隨口胡扯當真,語氣不由得重了幾分,她怎么樣混日子都無所謂,但若帶壞祖國的幼苗就太罪過了。
“那本少爺考倒數第二唄?!?
“你應該拿個全年級第一,這樣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能心服口服,”危霓說著說著不自覺地提起一個人:“就像易笙那樣,每回考試都拿第一?!?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绷著櫬牭竭@個名字,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死讀書的書呆子而已?!?
如果是半個月前,危霓或許會贊同林鴻的話。
以前教導主任批評她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說“你怎么就不能像易笙學習,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都是人,怎么差別那么大?”之類的話,導致她總覺得易笙跟教導主任是同一種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確實挺了不起的。
作為一個學生,每次考試的分數都幾乎接近總分,也不難理解他為什么會成為各個老師嘴里的模范生,實在是優秀得太明顯。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易笙那么厲害。
這樣一想,她確實不該拿易笙出來做比較,于是她換了種說法:“反正你只有拿第一才能超越我,打架就算了,那是莽夫的行為?!?
林鴻瞇了瞇眼,用一種看透危霓的語氣說道:“你是不是怕自己會輸,才扯了這么多借口?!?
“我是在勸你好好學習,”危霓挑了挑眼尾,“小學弟,多讀點書吧,不然你都聽不懂別人在說什么。”
“你這人真奇怪?!?
“當老大的自然得與眾不同?!?
林鴻看了眼危霓臉上明媚的笑容,嘴角跟著揚了揚,有點意思。
遠處響起一陣陣的晚自習鈴聲,危霓提起腳步狂奔:“靠,遲到了?!?
林鴻望著女生飛奔離去的身影,半餉才想起來自己也遲到了,想到無聊的晚自習,他撇了撇嘴,提步晃悠悠地朝教室走去。
危霓一路狂奔到圖書館外面停下來,扶著門口的柱子長呼幾口氣,歇息了片刻,她刻意伸手整理了下校服的裙擺,又從口袋里掏出鏡子,理了理劉海。
最后她緩緩勾起嘴角,自信地朝自習室走去。
自習室里依舊是昨天那幾個人,危霓在幾人的目光下,徑直走到易笙旁邊,熟練地拉開椅子坐下,還順便乖巧地和易笙打了聲招呼:“學長好?!?
意料外的沒有回應。
危霓盯著易笙看了半餉,明明白天還耍得很愉快,怎么晚上又不搭理人了?
學霸都是這么善變的嗎?
本來危霓還想看易笙的反應,可他始終一副目不斜視的高冷模樣,實在讓她很難猜出來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所以幾秒后她就放棄了。
易笙太冷淡了,危霓懷疑他對美女沒興趣。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轉頭后,易笙的視線動了,一個輕微到無人注意的偏頭動作,就將女生的身影納入眼底。
穿校服了嗎?
原來不狼狽的時候是這樣的璀璨奪目。
他見過她穿校服的樣子,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在一個很特殊的場景,以至于他現在還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