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正這個名字,乍一聽誰都會感到很奇怪,而事實上小正的父親并不姓鄭,小正原本的名字就叫小正,他沒有姓。
小正的父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而母親是一個安分守規的普通農婦,小正的母親在生小正的時候難產,她用盡最后的力氣生下了小正,自己卻因失血過多而死去。
小正的父親是全村公認最有學問的人,只因為他認識字,而且還會寫很多字,所以小正從小就能認字寫字,村里人給小孩取名、給親友寫信都找小正的父親幫忙。
小正的父親也是全村公認的好人,有時候別人為了表示感謝送他點東西,他也從來都不收。
村里人都管小正的父親叫阿正,而最有學問的阿正,卻給自己的兒子取了一個非常沒有學問的名字----小正。
村里人都覺得阿正是因為幫別人的小孩取名字,把能想到的好名字都取光了,所以才想不到好名字給自己的兒子,而阿正卻有他自己的道理,他說,人這一輩子做什么都要問心無愧,否則總會有報應,一個正字代表做人的準則,身正、心正、理正,人也自然就正,而他自己叫阿正,所以他兒子就要叫小正。
阿正并不是土生土長的本村人,而是從外面來的,但卻沒有人知道阿正從哪里來,為什么而來。之前有人問過,阿正卻總是嘆息不語,之后便沒有人再問起,村里的老人都說,阿正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所以很多小孩都喜歡圍著阿正讓他講故事。
阿正也喜歡講故事,他不僅給孩子們講故事,還教村里的孩子認字,寫字。
隨著小正一天天的長大,阿正也在一天天的老去,阿正自從來到小山村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所以他只能從村里出去的年輕人寫回的信里和專管送信的人那里,簡單的了解一些外面的情況。
離阿正所在的小山村最近的城鎮叫南天鎮,但就算是騎快馬也要走上一天,聽專管送信的老劉頭說那里有一個大戶叫歐陽世家,而老劉頭只負責向南天鎮周邊方圓千里內的村莊收發信件,歐陽家會定期發給他非厚的餉銀,老劉頭從太祖爺爺就開始做著送信的工作,歐陽世家也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家,所以老劉頭很滿足,他打算讓自己的兒子繼承他的事業。
但阿正卻不想小正重復自己的命運老死在小山村,外面天高地闊,小正應該出去見識一下,可他卻又不放心阿正一個人去外面闖蕩,他原本就是從外面來的,他知道外面的人心都很險惡,單純的小正根本無法適應。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直到有一天村里來了個云游的和尚,村里人都聽不懂和尚說的話,于是找來了阿正,他們覺得阿正應該可以聽懂。
阿正第一眼看到和尚,就覺得這個和尚不像和尚,但還有很有禮貌的問道:“不知大師從何而來,來此又有何事?”
和尚道:“貧僧是從來處來,為要做之事而來。”
阿正微微一笑道:“那大師所謂的要做之事又是指何事?”
和尚道:“要做之事便是該做之事。”
阿正又是一笑道:“那該做之事又是何事?”
和尚又道:“該做之事便是要做之事。”
......
就這樣,和尚和阿正重復著說著這兩句話,村里一起跟過來的人看熱鬧的人,都聽不明白阿正問了和尚什么,和尚又回答了什么,于是越發覺得阿正很有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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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之上,五六個小孩一人背著一捆柴火,緩緩的行進著。
走在最前面的小孩開口道:“小正,你爹怎么那么有學問呀?認識那么多字,還會說故事,真羨慕你有這么一個好爹。”
“是呀是呀,小正真是讓人羨慕呀。”所有人都附和道。
頭前的小孩呵呵一笑,又開口道:“誒,小正,你說,要是我們認你爹做干爹,你說你爹會不會答應?”
“對對對,其實我早就想認阿正當干爹了,就怕你們笑話我。”這時人群中一個人搶話道,又引來眾人的附和。
小正一臉尷尬的道:“這個,我,我也不知道呀,你們自己去問我爹好了。”
大家看到小正的窘態都哈哈大笑,約定等送完柴就一起去找阿正。
幾人背著柴火來回到村口,樹口大榕樹下幾個老人正圍坐著在聊閑天,看到小正等人,其中一個老人道:“小正啊,咱們村來個和尚,聽說是一個世外高人,正在你家和你爹聊天呢,也不知道聊的怎么樣了,這都半天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小正向老人道了一聲謝,扔下眾人飛也似的跑回家,小正一進院子便將背上的柴火扔在地上,直接進了屋。來到屋里一看,小小的屋子里早已圍了好幾十號人,都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看著一個方向。
小正分開眾人,來到近前,只聽得父親說道:“那要做之事又是何事?”
“要做之事就是......。”和尚剛說到一半見來到近前的小正,忽然一愣,指著小正道:“他。”
阿正也先是一愣,他本以為和尚還會繼續重復那句,要做之事就是該做之事,卻也終于松了一口氣道:“大師原來是為犬子而來,不知大師找犬子有何事?”
和尚這回沒有再打啞謎,而且還一改之前說話的方式直接了當的道:“我要收這小子當徒弟。”
“啊!”眾人都大驚出聲,因為這句話大家都聽懂了,可大家吃驚的并不只是因為和尚要收小正為徒,而是在想原來這個和尚會說他們聽得懂的話。
“啊什么啊!莫非你不愿意?”和尚雙眼圓眼盯著阿正道。
阿正一臉尷尬的笑道:“呵呵,大師要收犬子當徒弟,自然是好事,可......可您是個和尚呀。”
和尚下意識的往上一看,然后哈哈大笑道:“這個你放心,和尚分很多種,我是那種可以娶妻生子,喝酒吃肉的和尚。”
“啊!”眾人又是一驚。
阿正心想,我就說他不像個和尚吧,把兒子交給這樣的人,好像不是十分靠譜。
和尚見眾人驚疑的表情,又雙目圓睜道:“怎么?不信?來......。”說著解下腰間的一個水囊從身旁抓過一個人道:“你嘗嘗。”
那人懷疑的接過水囊,打開聞了聞,皺了下眉頭,用舌頭舔了舔囊口,露出一副相當難受的表情,又把水囊蓋好還給了和尚。
眾人都睜大眼睛看著他,有人問道:“牛子,怎么樣?好喝嗎?”
被喚作牛子的人大罵一聲:“好喝個屁,又辣又澀。”
和尚聞言哈哈大笑道:“怎么,你們都沒喝過酒嗎?這個就是酒知道嗎?”說完重重的喝了一口然后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這個村子并不富裕,村民們并沒有閑錢去買酒喝,沒也沒剩余的糧食去釀酒。酒這種東西,他們也只是聽說過,沒喝過。雖然也有村子里出去的人回來時帶過一些酒回來,但人多酒太少,大家就都摻著水喝,半壺酒,摻一半缸水大家分著喝,根本就喝不出酒味來。
阿正見狀更是搖頭不已,心道:和尚不像和尚也就罷了,還是個酒肉和尚,兒子跟著他指不定會被他教成什么樣呢。
于是阿正道:“大師遠道而來就為收犬子為徒,實在是讓在下感激涕零,但不知大師為何偏要收犬子為徒呢,我村中與犬子年齡相仿,且悟性高的孩童大有人在呀。”
和尚卻反而不耐煩道:“你不用跟我酸文假醋的,給句痛快快,愿意也是不愿意。”
這樣一來阿正倒顯得有些尷尬地道:“這......,這樣吧,我們不如問問孩子的意見,如果他同意我就同意。”說完一個勁的給小正使眼色,希望小正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可沒想到,小正居然想也沒想就點頭道:“爹,我愿意。”
小正的話久久的云繞在阿正耳邊,猶如旱天驚雷隆隆回響,阿正不可思議的望著小正,但當他的眼神與小正興奮的眼神相撞之時,阿正突然又變的釋然了,阿正心想,是時候了,是時候讓小正到外面去看一看了。
于是阿正露出溫和的笑道:“還不快叩拜師尊。”
小正聞言撲通跪地,咚咚咚給和尚磕了三個響頭,又咚咚咚給阿正磕了三個響頭。
和尚連忙起身扶起小正,激動的道:“起來起來,咱們門派沒有這么多繁文縟節。”轉而又問阿正道:“不知此子叫什么名字?”
阿正道:“小犬喚作小正。”
“小正?那不知道尊駕又姓字名誰。”和尚又道。
阿正笑道:“山野村夫何來姓氏,村中人都叫我阿正。”
和尚道:“阿正過謙虛了,以阿正的談吐絕不似一般的山野村夫,不過既然阿正不想提及過往,貧僧也就不再多問,只是此子日后在江湖上必會有一番作為,若沒有姓氏,恐遭人恥笑,不如這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貧僧俗家姓鄭,此子便隨我姓鄭好了,不知阿正可有異意?”
“鄭小正,甚好!甚好!”阿正歡喜的連連點頭,拉了一下小正道:“快,快多謝師尊賜姓。”
小正又撲通跪地給和尚磕了三個響頭,眾人皆是哈哈大笑,屋內充斥著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