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對于孟慧芯這種假惺惺的性格,其實是膩歪得很。
她一貫便是如此的,即便是有求于你,也總要做出一副是為了你好,一心為你著想的模樣。
如今的情況下,孟府里面未來的局面已經可以想見。
蔣若妍青春貌美,又是手段狠辣,尋常人壓根彈壓不得,偏偏又是老夫人娘家出來的,比之一般人都要多了一些優勢。最最可慮的是,白姨娘死了之后,孟府大房這邊居然已經沒有了其他的妾室,儼然便要形成蔣若妍一家獨大的局面了!
這種情況下,誠然,孟慧茹心里不舒坦,可是更加擔憂的反而是孟孝成和孟慧芯兄妹兩個。
孟慧茹雖說也是待字閨中,可是卻是有了睿郡王做靠山,宮里還有皇后欠她一個大人情,所以她可以說得上是有恃無恐。
而那對兄妹,一個是爛泥扶不上墻,另外一個則是守了望門寡,兩個人將來的出路都很是渺茫。
若是等到蔣若妍有了身孕,那么孟孝成首當其沖就會成為她第一個對付的對象!孟慧芯也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大概,孟慧芯當初選擇幫助蔣若妍的時候,想得都是如何讓孟慧茹難受,卻不料,最后難受的變成了她自己!
想到這里,孟慧茹也不繼續催促,只是淡笑著看孟慧芯,等著她主動開口。
孟慧芯心知自己這次是養虎遺患了,所以也不擺架子,故弄玄虛了,便就將從孟孝成那里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孟慧茹。
“大姐,你可知道,原來蔣若妍之所以到了這個年紀還沒有出嫁,就是因為她之前在蔣府曾經說過幾門親事,但是每當到了談婚論嫁的關鍵時刻,對方就突然出了變故,導致退婚。所以后來,蔣府也不敢再提她的親事了。都說是她這個人命硬,要克夫的!而且她的爹媽、弟妹,全都因為各種意外走了,倒是只剩下她一個人活得好好的!”
孟慧茹聽了之后,卻是沉默不語。
半晌之后,她方才說道:“三妹,實不相瞞。這位新夫人如何,實在是和我沒有太大的關系。你也知道的,我的親事,十有八九……”孟慧茹的臉紅了一下,“所以說,也不會在府里呆太久了。”
笑話,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她將這事情告訴老夫人嗎?且不說,老夫人在提親之前肯定會將蔣若妍的來歷查個一清二楚,但只說蔣若妍這么個人,可能會留下什么把柄,讓別人這個問題上找茬?
所以說,誰去說,誰就是擺明了去觸老夫人的霉頭,連帶著得罪了蔣若妍。
想拿她當槍用?只怕孟慧芯的功力還不夠深厚。
孟慧芯見她面容嬌羞,心中有氣,可是卻不好說些什么嘲諷的話,強笑道:“到底大姐是個有福氣的。不像我……哎……”
似乎是說到了傷心處,孟慧芯居然還真的擠出了兩滴眼淚。
這套把戲拿去對付別人,只怕還能讓人心生同情,放在孟慧茹這里,她只能在心里呵呵冷笑了。
那死了的人的真正死因,孟慧芯是心知肚明,現在卻依然能夠弄出一副未亡人的德行,真真兒是臉皮厚如城墻了。
孟慧茹心里掂量了一番,安慰道:“好妹妹,你是個有后福的,放心吧。你的親事一定會很好的!對了,大哥最近如何了?早先我剛回來的時候,還曾經見他愁眉苦臉的去求老夫人……說是什么外面的人?”
孟慧芯咳嗽了一聲,企圖將話題轉移,誰知道,孟慧茹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她豎起了耳朵。
“說起來,這事情也有些湊巧,前兒啊,丁香上街的時候,說是瞧見了大哥和一個不認識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似乎是有了身孕?這是不是就是那個……?不過最奇怪的倒是,過后,丁香竟然又發現那女子離開大哥之后就又去見了一個人!”
孟慧茹故意停下話頭,盯著孟慧芯看。
孟慧芯正聽得入神,卻發現對方閉口不言了,趕忙道:“大姐,你怎么不說了?這事情可是和大哥有關系,你千萬不能瞞我。”
“其實啊,也不是什么大事。丁香只說是那女人好像往蔣府在京城的宅子去了。你也知道,那宅子的位置極好,就在鬧市區的。”孟慧茹淡淡的說道。
正趕巧,就有幾個婆子進來回事,著急要對牌要出去采買婚禮所需的東西。孟慧茹見此情況,就收了話頭,處理這些緊急的事務去了。
倒是孟慧芯一時恍恍惚惚,魂飛天外了。
孟慧茹看在眼里,卻是恍若未見。
到了中午,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孟慧茹便領了丁香回自己的院子吃午飯。
丁香見左右無人,這才奇怪的問道:“小姐,奴婢今兒在簾子外面聽得真切,你說奴婢看見的那些事情……這不都是胡編亂造嗎?奴婢何曾見過呢?”
孟慧茹抿嘴一笑:“我就是胡編亂造又如何?疑心生暗鬼。我說的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孟慧芯到底相信不相信是蔣若妍要故意算計她們兄妹!”
丁香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明白了孟慧茹的意思,但是她不懂的是,大小姐一方面這么挑撥三小姐和蔣若妍之間的關系,另外一方面,卻為什么對即將到來的婚禮毫無反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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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是孟長庭千挑萬選選定的好日子,正是諸事皆宜!
他選擇在這一日正式迎娶蔣若妍!
雖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娶親了,但是他還是相當的重視——好歹這也是老夫少妻,又算是個正經妻房,比之妾室大大的不同。
孟府也是張燈結彩,粉飾一新,賓客盈門。
府里這段日子是連連死人,難得有了一樁喜事,就連老夫人都高興的換上一件紫紅色的衣裳。
唯一不高興,又放在臉上的就只有二夫人江氏了。她的女兒死了不到一年,大伯卻是大張旗鼓的娶填房,她的心里當然不舒服。然而本來就是隔房,她的女兒又是晚輩,斷然沒有讓大伯父給侄女兒守孝的道理。所以盡管她心里憋屈,甚至不愿意出面幫著應付道賀的賓客,但是依然不會有人太過顧忌她的想法。
老夫人經過了白姨娘的事情之后,對于蔣若妍有了全新的想法。
誠然,這個女人是有些心機和小手段的,但是也不算是太過于出格。而且白姨娘紅杏出墻的事情,令得老夫人警惕了起來。如今孟府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府內人心渙散,奴仆們也生出了些別樣的心思,的確是需要一個鐵手腕的人來壓制一番了。
孟長庭而今也沒有五十歲,將來可能還要繼續納很多妾室,若是門戶不能嚴防死守,將來白姨娘的丑事很可能會重演。身為孟府的老夫人,哪里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所以,現在,她倒是希望蔣若妍早些入府,整治一番這有些混亂的局面了。
老夫人的這一番微妙的心思,大抵只有那些當家的老祖宗們方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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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身為新嫁娘的蔣若妍一臉嬌羞的坐在那里,等著全福夫人過來給她開臉上妝。
而她的身邊坐著的,卻是孟府的大奶奶,蔣欣怡。
蔣欣怡看著這位表姑姑,不,應該說是未來婆婆那嬌媚的模樣,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想不到這個當初在自家府里尚且需要卑躬屈膝的奉承自己的破落戶,現如今卻要一躍飛上枝頭,變成自己的婆婆了!
這真是世易時移,也或者是人不可貌相?
蔣欣怡坐在那里,根本是一句真心的祝福也說不出來,可是畢竟蔣若妍到了孟府,目前對她來說,還是有很大好處的,所以她又不能真的冷落了她。
于是,她只好假笑著在一旁,見縫插針的說幾句吉祥話。
她正感覺心里別扭的時候,卻見丫鬟青墨急匆匆的挑了簾子進來,福身行禮:“小姐,老夫人讓您過去一趟!”
這自然是說的是蔣大老夫人,這是蔣欣怡正經的祖母。
蔣若妍聽了這話,立馬說道:“去吧,去吧,我這里也用不著你時時刻刻的陪著,想必老夫人找你是有急事要囑咐的。”
蔣欣怡見她言辭之中已經隱隱以長輩自居了,心中越發的不暢快,便也不推辭,直接起身,微微點頭,就跟著青墨離開了。
“什么事情,祖母竟然讓你心急火燎的來找我?”蔣欣怡覺得這不像是蔣大老夫人的做派。
青墨看了看左右 ,附在蔣欣怡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蔣欣怡登時氣得滿面通紅,柳眉倒豎,直接啐道:“好不要臉的狐貍精!竟然敢找上門來?還找我的娘家來了?真是不要命了!”
青墨趕忙掩住了蔣欣怡的口,低聲說道:“小姐莫急,老夫人自有計較的。咱們且過去才是正經!”
蔣欣怡費了好大的氣力,方才將怒火壓制住,隨著青墨來到了蔣大老夫人的住處。
“祖母!那賤人恁的膽大,竟然如此卑鄙無恥?”她一進門,就毫不猶豫的破口大罵。
蔣家大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隨即揮揮手,讓屋里伺候的丫鬟都退出去。
等到人都走光了,蔣大老夫人方才說道:“你這個性子,必須要改一改,否則將來是要吃虧的。這一次你私自從孟府跑了回來,我尚且沒有說你,如今竟然還是如此口無遮攔!”
蔣欣怡自小是在祖母身邊長大的,和祖母最是親密的,相比較來說,有些話她甚至不敢和她的母親說,但是對蔣大老夫人卻是直言以告。
“祖母,若不是這個賤人,我又何必淪落到這個地步呢?都是她,大少爺才和我離了心!”蔣欣怡怒氣沖沖。
蔣大老夫人最是了解這個孫女,深知,問題的關鍵并不是什么野女人,而是在蔣欣怡自己身上。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性格的問題并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跟何況蔣欣怡的性子還是她一手養成的!
現下最最要緊的是,要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機。
“你先別說這些。你預備拿這個賤人怎么辦?”蔣大老夫人問道。
“什么怎么辦?自然是一頓棍子打出去了!”蔣欣怡咬牙切齒的說道。
蔣大老夫人卻是早就得了消息,那女人只怕是有了身孕的,這棍子若是打下去,那就是一尸兩命!但是她不會將這個消息告訴蔣欣怡,她怕她會崩潰。
“你糊涂了。這事情本來就是他孟孝成惹下的,自然也該讓她去找孟府說理,干咱們蔣府什么事情呢?”蔣大老夫人似笑非笑的說道。
蔣欣怡十分不解:“孟府?可是今日不是蔣若妍出嫁的日子……那邊正弄親事呢……這樣……好嗎?”
“傻孩子!你就是太心善了。”蔣大老夫人將蔣欣怡摟在懷里,喃喃說道:“你這個未來婆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若是現在不想法子下一下她的臉面,只怕將來是要不將咱們放在眼里的。所以,那個女人,我找個人送到孟府去!而且就是今天去!”
蔣欣怡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贊嘆祖母這一招連消帶打,才是真正的一箭雙雕!
只不過,這么一鬧騰,這場婚禮注定是要成為京城矚目的焦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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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孟府的孟慧茹,當然不知道發生在蔣府的事情,可是她卻也認定了這場婚禮絕對會令人印象深刻。
最起碼,是令她本人印象深刻了。
為什么這么說,不為別的,單單只是這場婚禮招來了兩個禍根,就夠讓她頭疼的了。
烏蘭圖雅公主和益陽郡主兩位貴人,竟然都紆尊降貴,大駕光臨!
府里的女眷沒有人合適招待這二位的,當然了就算是有合適的,也不會有人愿意招惹這兩個東西了。
孟老夫人只是派了金枝給孟慧茹遞了一句話,就讓她過去招呼這二位了。
這種情況下,除非孟慧茹登時命喪黃泉,否則她是不可能躲得過去了。
她只得換了衣衫,略微打扮一番,然后就領著丁香往那小花廳走了去。
等到她到了的時候,尚且沒有走進去,就聽見里面兩個人在熱烈的攀談。
“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九!”
“呀,我也是呢!真是好巧!不如你我做個姐妹如何?”
“好主意,好主意,果然是個好主意!”
……
兩下里,你一言我一語,竟然是聊得特別的投機!
孟慧茹心道,這二位都是平常人難以接近和結交的,沒想到卻是如此投緣?
還是說,因為兩個人潛在里都十分的討厭她,所以說能夠達成某種莫名的默契呢?
孟慧茹苦笑了一下,便就掀了簾子走了進去。
“給公主和郡主請安。”孟慧茹輕輕一福,不卑不亢的說道。
烏蘭圖雅和益陽郡主兩個,都是迅速的停止交談,并且將注意力放在孟慧茹的身上。
本來,兩個人都是一心希望在對方身上看到一絲的落魄甚至憔悴,可是兩個人同時失望了。
孟慧茹如今一身家常打扮,可是卻是雪膚花容,更顯出幾分脫俗的清麗之姿,好像比之從前更加美麗了。
烏蘭圖雅酸溜溜的說道:“兩個月不見,孟小姐風采更勝從前!”
“公主也是一樣的國色天香!只是臣女十分的意外,以為您應該是跟著使團回國了,怎地卻還孤身在此?真是意外中的意外了!”孟慧茹淡淡的說道。
烏蘭圖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道:“我聽說,你 的繼母只比你大幾歲?”她的不停用手轉動著杯子,好像在掩飾什么。
孟慧茹不著調她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心里便有三分的懷疑。
正當要敷衍幾句的時候,外面卻有丫鬟喜氣洋洋的說道:“新夫人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