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聽了皇后的話,心里不解。
什么叫她能為表姐付出多少?
“孟小姐,你總該明白,本宮并不是個心慈手軟,肯無緣無故為你做事的人。更何況,這件事情并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皇后并沒有解釋她之前那句話的含義。
孟慧茹對于皇后實在是懼怕多于敬畏,她聽了這話,非但沒有任何的排斥,反而深表贊同:“娘娘,臣女是有自知之明的。臣女與娘娘非親非故,不過是因為偶然和沈夫人有了緣分,否則如何能入得了娘娘的眼?只是……小女身無長物,卻不知道如何能讓娘娘滿意?”她也沒有什么可讓皇后惦記的……若說是錢財,只怕韓氏那些財產,未必能讓皇后多看半眼。
皇后反而笑了。和這樣過分伶俐的小姐說話,皇后心里竟然有些不適應了。
“如此看來,你竟然是真的和韓小姐情誼甚篤了?”皇后似乎是在提問,又像是在確定。
孟慧茹的確是將韓寶珠看得很特殊,不但是因為兩個人有實實在在的血緣關系,更是因為韓寶珠曾經不顧性命的保護她——若不是有個癡情的韓通,只怕現在韓寶珠多半是要命喪黃泉了。
這樣的恩情和感情,就算是讓孟慧茹用性命去償還,她也會毫不猶豫。
這也是為什么孟慧茹要冒著極大的風險來求皇后幫忙的原因!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在這后宮之中,能夠也敢于同淑妃抗衡的也唯有皇后一人了。
只是……她很久之前就已經一頭霧水了——皇后到底看中了自己什么?
皇后似乎并不需要孟慧茹的回答,她鳳眸低垂,沉聲說道:“本宮宮中的翡翠和兩個女官年紀都到了,即日就要放出宮去了……”
孟慧茹整個人一怔,一時有些想不清楚。
“可是淑妃那邊卻將女官魏紫留了下來……”皇后繼續說著,似乎并不理會孟慧茹的反應,“深宮之中,一步錯,步步錯。本宮宮里并無伶俐機智的宮女,偏杜均是太監,有些時候、有些地方都是不方便出現的……你看,本宮其實也很艱難。”
孟慧茹突然就靈光一現,她知道,皇后到底要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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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你若是想哭就哭吧。別這樣,娘看著難受。”韓夫人摟著瘦的幾乎脫了相的女兒,忍不住掉眼淚。
“唉……”韓世昭在一旁唉聲嘆氣。
“你就會嘆氣!”韓夫人卻是心頭火氣,“咱們就這么一個女兒!難道還要送去讓人糟踐嗎?那些人是什么德行,難道我在漠北見得還少嗎?來這里,不過就是為了避禍,誰成想出了狼窩,還要再進虎穴嗎?”
韓世昭不敢看韓夫人的眼睛。他在漠北十載,至今才還朝,一則是因為他思念故土和親人,二則卻是為了韓夫人在漠北因為受父王的喜愛,漸漸傳出了她是下一任女王的謠傳。
韓夫人無心于此,又不耐煩應付層出不窮的暗算,因此聽說丈夫要回中原,毫不猶豫就帶著女兒回來了。
哪里成想,不管身在何處,皇權的霸道和荒謬都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她想躲過算計,不成想卻讓女兒掉進了陷阱。
“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韓世昭低著頭,“說到底,皇上還是忌諱我,想要用寶珠挾持我。”
“憑什么!憑什么他就這樣為難人!那皇宮是什么鬼地方!誰稀罕?”韓夫人真恨不得直接殺過去,給皇帝一個大耳光。
可是事情就是這么可笑。如果她還是漠北王最寵愛的十七公主,自然是可以回絕大順皇帝的無禮要求。然而,她到了大順之后,只想著遠離紛爭,從不肯以公主自居,只說自己是韓夫人,而今再要去和人據理力爭,又哪里來得底氣?
更何況……她早已經聽說,她的父王已經退位,如今的漠北王卻是她的異母弟弟——他一向與自己不和,可能給自己撐腰嗎?
韓夫人突然覺得,她一貫嗤之以鼻的權勢,原來到了關鍵時刻卻是這樣的重要!
可是等到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失去了……
夫妻二人這般爭執,可是韓寶珠卻是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甚至她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就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韓夫人抹了抹眼淚,方才意識到女兒的不對勁:“寶珠,寶珠,你怎么了?你別嚇唬娘啊!”
“爹,娘,你們別煩惱了……其實我早就想清楚了。我必須得嫁給六皇子的。”韓寶珠木然的說道。
韓世昭猛然抬頭,看著面目全非的女兒,心痛的直滴血。
“寶珠,咱們走!咱們連夜就走!既然他不仁,咱們又何必留戀?咱們這就離開京城!”韓世昭霍然起身,居然真的就開始要拾掇東西。
韓寶珠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想淚水流下來。
她的爹爹還是這樣,果然和娘是天生一對。
可是她不能。她知道,在那門外就守著好些個侍衛,只不過都是妝扮成了小販的模樣。
這都是蕭通告訴她的。
當時她還覺得很有趣,也覺得皇帝很無聊。
現在,她才明白,蕭通那些遮遮掩掩、隱隱約約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爹,皇上根本就不相信你,對嗎?他認為你是漠北的探子和奸細,對嗎?他覺得你身居漠北十年,又娶妻生女,只怕早就忘了大順的身份,對嗎?所以他才會百般試探,所以他才會故意刁難。只要我不嫁給六皇子,只要咱們一家子夤夜出逃,他就會立即下令格殺勿論!”韓寶珠想通了,便什么都不顧了,只將韓世昭費勁心思掩蓋的秘密,都揭穿了。
韓世昭終于停止了忙碌,整個人頹然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的女兒說的都對!
正所謂“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如今的皇帝,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現在多疑、陰鷙,甚至不相信他自己親自挑選、親自派遣的使節的忠誠。
或許韓世昭真的想過一去不回,可是他到底還是回來了——冒著極大的風險回來——然而迎接他的卻只有無邊無際的猜疑和試探。
他很累。
真的很累。
更加累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卻拖累了妻兒,甚至于那苦命的孟慧茹。
一家三口,雖然各有心思,卻是同樣愁懷。
在絕對的皇權面前,他們的人生變得渺小而廉價,淪為了其他人操縱的木偶。
“韓大人,快點出來接旨吧!”
一個尖利而刺耳的聲音響起,將韓家三口推向了絕望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