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炙揚見到煥然一新的耿昱歡, 不禁眼前一亮，不是普通的濃妝艷抹，而是裝點出她純凈氣息的細致點綴, 倒真有些清新脫俗的感覺。頗為滿意地道：“芝兒果然出手不凡, 本王交待的一點也沒令人失望。”

藜芝等的就是這句話, 笑得端莊賢惠：“謝王爺夸獎, 賤妾愧不敢當。”心里卻全是失望, 她今日也是特意裝扮，原本姿色就已不俗，精心打造之下更是艷麗逼人, 比耿昱歡的清淡氣息耀眼得多，誰知道戚炙揚目不轉睛地盯著耿昱歡, 只拿眼角掃了她一下, 根本就沒注意到她這番心血。

更讓她生氣地是, 耿昱歡卻一點也不在乎，對戚炙揚愛理不理的樣子, 冷淡地看向一邊。

“既然已經收拾停當，那咱們這就出發罷。”戚炙揚道，“皇兄正在議事廳等咱們。”

議事廳，相當于大栗的御書房，景瀾的皇帝在退朝之后, 都會在那里批閱奏折, 或者招幾個大臣議事。戚炙揚路上給耿昱歡解釋著。

兩人同乘一輛馬車, 耿昱歡一直盯著窗外, 想盡快記住王府附近的景物地形, 卻苦于小小窗口，看不得全貌。正好戚炙揚以為她是想要出去游玩, 一路上都給她講解看到的標志性建筑，耿昱歡不動聲色地暗暗記在心中。

景陽的街道寬闊，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直到進了皇宮，才一人換乘一頂小轎，直奔議事廳。

景瀾帝，是戚炙揚同父異母的大哥戚宇揚，年近五十，膝下無子，只有戚熙姍一個女兒，被嬌慣得刁蠻任性，為所欲為。耿昱歡僅憑他縱女行兇這一點，就對戚宇揚一點好感都沒有。

等待傳喚時，戚炙揚看到耿昱歡滿臉不耐煩的樣子，忍不住道：“你在本王面前可以沒了禮數，大呼小叫胡亂講話，見到皇兄可不要也這樣由著性子來，你好歹也當過大栗的司論，該知道如何面對一國之君。雖然你是本王的人，但惹怒了皇兄也是很麻煩的。”

戚炙揚的話沒一句中聽，耿昱歡都不知道該反駁他哪一句，索性扭過頭毫不理睬。戚炙揚眉頭一皺又要再說，卻聽傳信太監已經高聲叫道：“宣二王爺覲見——”

無奈下，只能邊走邊輕聲道：“你不要總是跟本王過不去，在皇兄面前，可就是跟他過不去，鬧將起來，總是不大好收場。昱歡，你別任性了。”

耿昱歡再討厭這個人，也能聽出他對自己的維護之情，默默地點了下頭。

戚炙揚這才微笑起來，兩人一同走進了議事廳。

“聽說，皇弟一見到這名女子就把她收為妾室，朕倒是要看看傳說中的圓之光是怎樣的國色天香。”人未見聲先到，耿昱歡抬頭一看，案幾后坐著個身穿暗紅色華服的中年人，神情威儀，倒也有些一國之君的架勢，與戚炙揚不大像，但跟戚熙姍的鼻子眼睛卻真像了個十足，讓耿昱歡一看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氣。

“皇兄說笑了。”戚炙揚躬身行禮道，“臣弟也就是憐她單薄，想就近照顧著而已。誰知無意中發現她居然就是圓之光。”

“我才不是什么圓之光。”耿昱歡瞪了戚炙揚一眼，沒好氣道。

從一開始，耿昱歡見到戚宇揚之時，就絲毫不見羞怯之態，再看容貌，充其量也只能稱得上清秀，這一出聲，更是毫不客氣，倒叫戚宇揚頗為驚奇，“皇弟，這位圓之光看起來——似乎與尋常女子并無不同，只是膽量大了些嘛。”

“讓皇兄見笑了。”戚炙揚道，“耿昱歡原本是大栗的司論，也是見過些世面的。只是死活不愿承認自己是圓之光，臣弟也拿她無法，待娶過了門，再慢慢勸勸吧。那件事情，還請皇兄成全。”

“這個自然。”戚宇揚起身道，“不過，大栗那邊，應該并不知道此事了？”

“應該不知。”戚炙揚看了耿昱歡一眼，那晚雖然她在眾人面前說出了圓之光，不過亂斗之中，應當無人注意，“而且，大栗沒有神官，就算聽到圓之光，也不可能明白那是什么。”

“唔，雖然如此，皇弟也要小心行事，莫要大意。”戚宇揚摸摸胡子，“不過，朝堂之上，列為臣工也都聽到此事，雖然朕已經吩咐下去不要張揚，但流傳出去也是早晚的事，你注意加強守護，不要出什么岔子就好。”

“皇兄放心，臣弟早有安排。”戚炙揚道。

“如此甚好。”戚宇揚道，“接下來，就讓朕看看，這位圓之光有何神奇之處罷？”

見戚宇揚直視自己，耿昱歡卻是一臉莫名其妙，看看戚炙揚，正想開口：“我——”

“皇兄。”戚炙揚道，“神尊回去禁宮之后翻閱大量古籍，今早派人帶話給臣弟，他說根據古籍，若想讓圓之光發揮作用，必要黯之缺在旁輔佐，兩人同心協力，才能成就大事。而黯之缺卻又可能給圓之光帶來災禍，想要把握其中分寸，實屬不易。最好能讓圓之光在禁宮修養一陣，一來能早日開智，二來也能修得一些保全性命之道。”

耿昱歡聽得一楞一楞，也太能瞎掰了罷！她又不是白癡，什么叫早日開智啊？再說了，如果清清是黯之缺，他又怎么可能給她帶來災禍，真是鬼扯！

戚宇揚居然神色一凝，“如此說來，景瀾還是要找到黯之缺了？”

“是。”戚炙揚道，“神尊說黯之缺與圓之光應當是同時降臨，可現在耿昱歡說她并不知黯之缺的蹤跡，神尊曾說可能是她還未完全開智之故，不能操之過急。”

戚宇揚點點頭，“既然如此，就把她送至禁宮吧。正好你也要挑選日子娶她過門，住在你府里總不是辦法。先問問神尊的意思，到時候再從禁宮把她娶回府去，皇弟意下如何？”

“全由皇兄做主。”戚炙揚道。

耿昱歡翻個白眼，她的意思就無需過問了？

“那么這位——圓之光？”戚宇揚看看耿昱歡，有些遲疑道。

“皇兄還是叫她耿昱歡吧。”戚炙揚看到耿昱歡一臉想要發作的樣子，連忙插話。

“耿昱歡，你要到禁宮住些日子，可能會有一陣子見不到皇弟，就先忍耐一下罷。”戚宇揚說得和藹可親，耿昱歡聽得滿頭黑線。

“皇兄真是體貼臣弟。”戚炙揚生怕耿昱歡一激動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又一次插話道，“昱歡，神尊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就不要心急了啊。”

耿昱歡眼珠一轉，既然如此，她不是就可以脫離戚炙揚的王府了？一想到出去就有機會逃走，耿昱歡也顧不上他們的話中不中聽，大大方方地笑道：“昱歡全聽皇上安排。”

戚宇揚滿意地點頭，戚炙揚更是意外，再看她眼神閃爍，立即明白耿昱歡在打什么算盤，嘴角微勾起來，心中暗道，“小丫頭，這次你別想再從本王手中逃脫。”

戚宇揚意猶未盡地又問了些耿昱歡從何而來，都有些什么神機妙算，都被戚炙揚用心智未開之類的借口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去。耿昱歡也不在他面前一味地否認自己是圓之光，只是含含糊糊地裝傻。

戚宇揚最后失望之余，只得道：“皇弟還是早日把她送至神尊那里，快些開智的好。”

“臣弟明日便會動身。”戚炙揚點頭道。

末了，戚宇揚借口還有密事相商，讓耿昱歡退至外間等候，拉了戚炙揚坐下，道：“有件事朕還是要跟你說道說道的，既然如此，那朕明日就昭告眾臣，讓你與圓之光擇日成婚，為我景瀾盛世共同效力，夫妻總是能同心的嘛，不過，珊兒的姨娘，弟妹藜芝那邊——”戚宇揚一頓。

戚炙揚神情自然地接過話來：“這個臣弟自有計較。她依舊是臣弟正妻，榮華富貴也絕不虧待她，芝兒一直懂事，此次她應當也會體諒臣弟的。皇上也看到了，圓之光此時不僅心智未開，而且因為曾為大栗司論，如今對景瀾忠心，但也不得不防她暗中偏向大栗。她雖是圓之光，但也是個女子，臣弟以夫妻之實綁住她，不僅方便保護，也好讓她全心為景瀾效力啊。”

“皇弟考慮果然周到，”戚宇揚笑道，“那朕就放心了。

“讓皇兄費心了。”戚炙揚道。

“我要去見那個神尊？”耿昱歡從皇宮出來就喊餓，隨后默不作聲地聽憑戚炙揚帶著她來到一家酒樓雅座，一坐下來便如是道。

“本王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戚炙揚道，“沒來得及告訴你。”

“啊，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耿昱歡驚訝，她以為都是戚炙揚在瞎掰。

“自然是真的。”看到耿昱歡瞪大眼睛，戚炙揚不由好笑，“你以為本王會在皇上面前信口開河么？”

“我怎么知道。”耿昱歡道，“突然講這么一通，我自然會這樣想。”

“確實是今早臨出門前遇見了神尊派來的人，交給我這封信。”戚炙揚說著把信取了出來，“信上就是那樣說的，本王也頗為意外。既然如此，只好送你到禁宮去了。又得讓你忍受舟車勞頓了，不過本王會做好準備，定然不會委屈了你。”

“哼。”耿昱歡無所謂地哼了聲，“那就多謝王爺了。”語帶諷刺，心中狠狠腹誹，還不都是你害的！

戚炙揚無奈搖頭，正好飯菜端了上來，耿昱歡埋頭就吃，也不再理他。

回到府中，原來戚炙揚已經吩咐下人做好出行準備了。王府中人，辦事倒也迅速，一日之內，衣物干糧藥材統統準備齊全，馬車也里外洗刷一新。

蘭兒要與耿昱歡同行，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為她準備各樣物品。倒是耿昱歡最為清閑，只是思索，這個神尊又想搞什么花樣來？

第二日，一切準備順利，一行人準時出發。

戚炙揚親自護送，卻也未曾聲張，一隊車馬悄悄離開了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