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華麗啊。耿昱歡在心里暗嘆道, 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綾羅綢緞穿在身上,金銀珠寶戴在頭上,胭脂水粉抹在臉上的人, 怎能不給大家帶來一個華麗的出場?
來人約莫三十多歲, 原本的幾分姿色也被厚厚的“粉墻”蓋著, 說話間似乎都能看到撲簌簌掉落的□□, 耿昱歡實在是嘆為觀止。耳邊原本規律的喘息聲忽然停頓了下, 抬頭一看,韋千嘯看著這個粉妝婦人的眼中冷意盎然,甚至還有一絲恨意, 嘴角帶著些不屑的嘲笑。
這是誰啊?耿昱歡好奇了起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千嘯回來了啊, 怎么沒人知會我一聲?我也好張羅張羅啊。”婦人嘴上說得親熱, 神情卻是淡淡的。
“有什么好張羅的, 又不是外人。”夕韋雄皺眉道,“綺幽, 你出來做什么?”
“我聽說這里熱鬧,來看看,正好看到我們的好兒子,不然我還不知道他回來了呢。”岳綺幽,夕韋雄此時的正妻, 是他在韋千嘯的生母去世后又續弦的妻子。也是玥國兵馬總統領岳裕的大女兒, 雖然嫁給夕韋雄近十年卻無所出, 表面上總是把韋千嘯當作親生兒子對待。
“這下看到了, 快回去罷, 我們還要正事要談。”夕韋雄耐著性子道。
“咦,這位姑娘是誰?”岳綺幽卻向沒聽到一樣, 繼續左顧右盼,看到韋千嘯身邊站著的耿昱歡,眼睛一亮,問道,“是千嘯的心上人么?”
“不相干的人。”夕韋雄不加思索道。
“正是。”韋千嘯同一時間回答。
岳綺幽看看這父子倆,眼珠一轉,笑道:“看來我們老爺子不大滿意呢,不過我覺得這小姑娘看起來干干凈凈,也滿機靈的,收在千嘯身邊無傷大雅。教主大人,你就不要太過計較啦。”
“什么計較,那公主怎么辦?”夕韋雄哼了聲,道。
“我只是說收在身邊,又沒說不娶公主。我看這孩子也是個懂事的人兒,給堂堂公主做小,也不算虧待了她。”岳綺幽滿面笑容道。
“唔,你這話說得有理,我本也這么打算,誰知這臭小子不領情。”夕韋雄哼了聲,對著韋千嘯道,“你聽聽,你娘都這么說了,你還不肯答應么?”
“我沒這個福氣聽我娘的話。”韋千嘯冷冷地道。
耿昱歡看看他,再看看岳綺幽完美笑容中出現的一絲裂痕,有些搞不清狀況,插不上話,只能默默站在一邊。
“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夕韋雄怒道,“綺幽這些年待你視若己出,你卻一直不領情。我還道是你年紀太小不懂事,專門讓你出去歷練歷練,長長見識,多懂一些人□□故。你怎么回來之后還是這么陰陽怪氣!”
韋千嘯毫不退讓地瞪視著自己的父親,“我就是太懂事了,所以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知道你是怎么讓她進門的。你讓我領誰的情!”
夕韋雄一愣,急問:“你知道什么了?”
韋千嘯負手而立,也不去管身上還在滲血的傷痕,昂然道:“你當真要我在這么多人面前說出來么?”
夕韋雄面上一僵,一擺手道:“也不知你從哪里聽來的胡言亂語,不說也罷。反正今日無論如何你都是出不去的了,還是你乖乖答應迎娶榛公主,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又不是你,才做不到像你那樣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韋千嘯拉住耿昱歡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想讓我答應你,除非我死!”
“不!”耿昱歡失聲叫道。
“兩父子怎么跟仇敵一樣,看你這么大的人,跟孩子這么計較。千嘯你也是,讓你娶公主又不是讓你殺人放火,說什么死不死的。”岳綺幽插嘴道,“我看這孩子是一時半會轉不過彎,慢慢勸著,想通了就好。別這么劍拔弩張的,明明是父子倆,有什么話不好說的呢?”
這一番話說得倒是合情合理,耿昱歡暗暗點頭,看來是人不可貌相,花瓶也是有腦子的。
韋千嘯卻是理都不理,只是看著耿昱歡,“不要告訴我你動搖了啊。”
“我不是動搖。”耿昱歡低聲道,“可是這樣硬碰硬總不是辦法。當我看到你滿身是傷,真的心疼起來,就覺得天大的事情也能答應了。”
“我們來得時候你明明那么堅定的,怎么現在又這么說?”韋千嘯道。
“說是一回事,眼睜睜看你受傷是令一回事啊。”耿昱歡道,“都怪你把我保護得太好,連塊皮都沒破。要是我跟你一塊受傷,我可能也覺得沒什么了。”
“傻瓜,你心疼我受傷,難道我就不心疼你受傷么?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沒用,連你都保護不好么?”韋千嘯用手背蹭蹭耿昱歡的臉,眼神溫柔地輕聲道。
“放肆!”夕韋雄喝道,“你們這樣旁若無人地嘀嘀咕咕,成何體統!”
“唉,你看這小兩口濃情蜜意的,也算難得,你就別逼得那么緊,慢慢再說罷。”岳綺幽笑道。
原本僵硬的場面,讓岳綺幽這一插腳倒是有些緩和起來,夕韋雄正要點頭,就聽外面嘈雜的聲音隱隱傳了進來,皺眉道:“怎么幾個小毛賊到現在都沒收拾干凈,倒是越鬧越大了,出去幾個人看看怎么回事?”
立即有人得令奔出,韋千嘯凝神聽著,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夕韋雄看著韋千嘯,疑道:“你究竟在搗什么鬼?”
“為何一定是我在搗鬼?”韋千嘯裝傻道。
“哼,量你也翻不出多大的浪來。”夕韋雄也不多問,道,“罷了,你先包包傷口,等外面平息了再說正事。”
話音未落,就有人直沖了進來,“教主!總堂里外到處起火,請加派人手前去救火!里面的人也快些出去,免得火燒進來可就來不及逃了啊!”
“什么!”整個大廳哄得一聲亂了起來。十個有九個的視線都投向了韋千嘯,夕韋雄對著兒子怒目而視,“你瘋了么,你想毀了這多年的基業?”
“你與其在這里對我興師問罪,還不如一起去救火,說不定還來得及。”韋千嘯的表情很無辜。
韋千嘯從頭到尾都死不承認這些騷動是他挑起的,夕韋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而且情勢確實如他所說的那般危急,只能一擺手道:“大伙隨我出去救火,秦久,你找幾個人看牢了他們二人。李易,你帶幾個身手靈敏的四處看看,還有沒有人留在內堂,不要落下了誰。”
“是。”眾人轟然答應著,紛紛行動起來。
耿昱歡暗暗贊嘆,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七龍教眾人也能井然有序地各忙各的,真是訓練有素啊。一邊感慨著一邊被韋千嘯拉著向外跑,順便小聲問道:“哎,真的是你那幫兄弟們搞出來的么?聲勢也太浩大了吧,我記得你沒那么多人手啊?”
“所以我說不是我搞的嘛,怎么連你也不信我?”韋千嘯若無其事地繼續跑路。
“鬼才信。”耿昱歡偷偷嘀咕著,跟著韋千嘯東拐西拐,沒幾下就甩掉奉命看守他們的人。
“哼,想在總堂里面跟住我,簡直是做夢。”韋千嘯確認身后亂跑的人群中再無跟隨著的那幾個人,這才冷笑一聲,攬住耿昱歡的腰,施展輕功快速地向山下跑去。
因為到處起火,為了方便進出,大門也是敞開的,幾乎無人攔截,偶爾有人喝問,韋千嘯也會隨手指向某個起火處示意救火,趁著對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借機閃過。
這一招聲東擊西,雖然老舊,卻非常有效。明知道對方是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卻又不能任由火勢蔓延,不得不分派人手前去救火。再加上韋千嘯對這里的建筑地形熟得不能再熟,起火點以及逃跑路線都經過精心設計,整個七龍教不得不全員出動前去救火,而救火的教眾卻和他們幾乎碰不到面。夕韋雄疏忽之下,也忘了加派幾個一流高手跟緊韋千嘯,最后的結果,就是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下山而去。
山腳下約定的匯合處,早有人馬等候,韋千嘯一眼掃過,監牢中的暗堂眾人已經全數救出,只是不少人或者灰頭土臉,或者血跡斑斑,宋啟見韋千嘯眉頭一皺,不等他說話便道:“大伙兒都受了點輕傷,不礙事,趕路要緊。”
韋千嘯點點頭,翻身上了紅灼,一伸手把耿昱歡拉坐身前,道:“走罷!”
馬蹄聲聲,待七龍教里外火滅得差不多,夕韋雄發現人不見了想起來去追的時候,他們早已去得遠了。
從盤龍廳里的針鋒相對,到火苗四起的人仰馬翻,再到此時疾馳在鄉間小道之中,耿昱歡的心情也是起起落落無數次,閉著眼縮在韋千嘯懷里大聲道:“等安定下來了,你可要好好給我講講怎么回事,我滿肚子疑問啊。”
“沒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韋千嘯哈哈大笑著一揮鞭,紅灼載著兩人,卻依舊是一馬當先疾馳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