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昱歡臉上雖然一派輕松, 但心中也著實捏了一把冷汗,驚魂未定之余也來不及問這兩人怎么會出現在此處。藥涂得差不多之時,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此事。
“對了, 你們一路都在暗中保護我?”耿昱歡略帶驚訝又不無感動地問道。
“哼。”甄寇撇撇嘴, 即不承認也不否認。
“是。”齊齊樂點點頭, 又瞪了甄寇一眼。
“辛苦你們了, 真的非常感謝, 我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耿昱歡得到確認,有些手足無措卻又無比崇拜地道,“那得多辛苦啊, 暗中保護耶,你們真了不起!”
對耿昱歡明顯發自內心的贊嘆和感激, 甄寇有些別扭地道:“謝什么, 少主讓咱們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要謝就謝少主去。哼,做手下的人, 哪能隨心所欲……”
“十一!”齊齊樂聽到后面一句,忍不住打斷他。
看到耿昱歡有些驚訝的神情和微腫的雙頰,甄寇扭過頭,又加了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耿昱歡低頭想了想, “是韋千嘯派你們保護我的么?”隨即自嘲地笑了下, “必然是他派來的, 我這話問得蠢了。真是對不住, 我何德何能, 居然勞煩你們一路暗中相護。”
“不是……”齊齊樂說了兩個字,卻再接不下去, 看看耿昱歡,又有些埋怨地瞪著甄寇。
甄寇見此情景,卻也再說不出諷刺或是抱怨的話來,煩躁地一甩頭,道:“你不必如此,咱們一路上跟著你,倒也不算全無收獲,你——還是有點德啊能啊的……”說完之后更加煩躁,粗聲粗氣地又道,“不要再說什么勞煩之類的話了,我懶得再多做解釋,還有我有時候想到哪說到哪,也不一定真的那樣想,你不必放在心上。”
耿昱歡聽得有些糊涂,卻多少能夠理解甄寇的意思,“無論如何,我要感謝你們,這次我確實魯莽了,是你們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會耍脾氣說什么不需要你們保護我,因為我確實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好像總是能讓自己陷入危機之中。”耿昱歡苦笑了下,道,“所以,前些日子勞煩你們了,后面的日子也同樣要辛苦你們,不過我會盡量謹言慎行,努力不給你們添亂的。”她不想拒絕韋千嘯的好意,卻也抱歉讓這兩人一路辛苦,但若是她拒絕他們的跟隨,也許還會造成更多的矛盾,而她自身的安危似乎總是不那么讓人放心,思前想后,似乎還是保持原狀最佳。
甄寇還來不及反應,齊齊樂卻道:“好。”
“如此多謝了,待戰亂結束,請你們去益都一敘,我給你們——唔,請人給你們做一頓大餐來答謝大恩。”耿昱歡本想說親自動手,但怕到時候會被人以為她其實是想恩將仇報,這才臨時改口。
齊齊樂笑了笑,點點頭。
甄寇哼了聲,道:“用一餐飯來答謝大恩也就罷了,居然不是親自動手,哼哼。”
耿昱歡吐吐舌頭,笑道:“若是你們嘗過我的手藝還愿意繼續吃,并且不怨恨我的話,我是很樂意親自動手的。”
“咳。”齊齊樂神色有些怪異。
“那還是到時候再說吧。”甄寇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耿昱歡左顧右盼了下,瞅瞅地上趴著的付琦,道:“現在怎么辦?”
“哼,”甄寇不屑地看了眼付琦,道,“這種東西,留著也是禍害,一刀殺了算了。”
“嗯——”耿昱歡蹲下來,從他懷中翻出自己的官印,想了想,道,“還是按照例律,關押受審吧。”
“隨便你。”甄寇也不勉強,道,“你這一路是想去運城么?”
“啊,對哦!”耿昱歡雙掌一擊,道,“剛好問問你們,韋千嘯還在運城不,我要找他。”
齊齊樂和甄寇對望了一眼,眼神在無言中交流了下,甄寇居然嘆了口氣,道:“這個不好說,可能還在織陽城,也可能正在去運城的路上。”
“知陽城?”耿昱歡記憶里似乎有聽過什么人搬到知陽城,苦苦思索了下,卻又著實想不起來,只得問道,“那你們也不曉得他在何處了?”
“明日。”齊齊樂插話道。
“啊?”耿昱歡不解。
“明日我們便可收到最新的消息,到時候就知道了。”甄寇道,“你要找少主的話,就先往運城走吧,反正他也是要回來的。”
“如此也好,不過事情緊急,希望能早些見到他。”耿昱歡皺眉道。
“你找少主做什么?”見耿昱歡神情之間頗有些焦急,卻并非思念之情,甄寇忍不住問道。
“十一——”齊齊樂似乎覺得甄寇這樣直接問人家私事不好,想出言阻止。
“想讓他幫幫忙。”耿昱歡也不隱瞞,道,“其實是想讓你們大伙幫幫忙。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這才厚著臉皮來尋求幫助的。”
見耿昱歡毫不遮掩,齊齊樂原本便有些好奇,也問道:“何事?”
“算是國事吧……”耿昱歡一想起自己的初衷,就有些說不出口,讓這些身懷絕技的高手去做保鏢,雖然她覺得確實需要,但高手們一定會覺得有失身份,八成不愿答應,還會嘲笑她癡心妄想吧?
“國事,大栗的國事么?”甄寇不解,“那與少主有何干?”
“戰事?”齊齊樂隱約猜到一些。
“就是——”耿昱歡把心一橫,豁出去了,反正到時候如果能說服韋千嘯,出手幫忙的也應當是他的這些兄弟,甄寇和齊齊樂也算是其中代表,他們的想法估計不會差太多,不如先說出來,看看他們是何反應好了。這番想通,耿昱歡便把自己之前與林志清的想法以及兩軍當前的形勢說了出來,大致講清之后,便眼巴巴地看著齊齊樂和甄寇的神情。
齊齊樂和甄寇對望數眼,甄寇喃喃地道:“戚炙揚居然給他網羅出一眾高手來?”
“頗難。”幾乎是同一時間,齊齊樂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卻居然沒有人嘲笑她,耿昱歡頗有些意外這兩人的反應,道:“網羅很多高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嗎?還有齊兄你說的難,是指我會難以說服大家,還是大家都有其它事情要忙,沒空出手相助呢?”
“都有。”齊齊樂道。
“要是很容易,老六也不會說難了。”甄寇道。
“果然——”耿昱歡有些沮喪地道,“可是國家交戰,受苦的都是老百姓,若是被景瀾打進來,不然燒殺搶掠無所不用其極,那可真是生靈涂炭了……”
“你還真是憂國憂民啊。”甄寇感慨了下,耿昱歡從離開運城到現在,都是在為戰事奔波,他雖然一開始確實對耿昱歡存在不少偏見,但這些日子下來,多少看出耿昱歡的一些可貴品性來,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有些認同了她。不過有時覺得她這只是在為大栗朝廷做事而已,還是會說出些不中聽的話來,“大栗有你這樣的司論還真是難得,你這番努力,回去之后應當又該加官進爵了吧?”
齊齊樂也未出言反對,只是默默地皺眉思索著。
“我才沒那種雄心壯志咧,要加官進爵方法多得很,用得著這么拼命么?”耿昱歡對甄寇的話中帶刺也已經習慣,搖搖頭,道,“我只是看到了太多的血淚和痛苦,不想讓我的朋友們和我所重視的人遭受戰亂的傷害而已。至于我是不是司論,這些都無關緊要,你看我是司論還能被這種人威脅到生命呢。我也就是想讓戰爭快點結束,最起碼不要把傷害范圍擴大,無論是大栗還是景瀾,戰爭帶來的傷害,都是由兩國的百姓承擔,只是程度不同罷了,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不快點結束它怎么行?只是,我一個人沒那么大本事,所以才想來尋求幫助。”說到這里,頗有些底氣不足,“可是我也沒什么號召力,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這些想法可能也太過幼稚,貽笑大方。”
“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們真的去保護那些將軍,他們的命保住了,我們的命卻丟掉了,對我們來講,公平么?”甄寇雙手抱胸,不帶表情地問道。
耿昱歡猛一抬頭,睜大了眼看看甄寇和齊齊樂,隨即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確實沒想過。”
“哈。”甄寇沖著齊齊樂發出一下笑聲,齊齊樂卻搖了搖頭沒說話。
“我總以為高手們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完全沒想過他們也是有生命危險的。”耿昱歡更加沮喪,“這不僅僅是高手的傲氣使然了,生命都有危險,他們更不愿意去當將領們的護衛了。”
“不對!”齊齊樂插話,神情有些激動地道,“全錯!”
“什么地方不對?”耿昱歡反問道。
甄寇也聽得有些別扭,道:“好像確實哪里不對,老六,你說是哪?”
“你,”齊齊樂指指耿昱歡,“保護,”又指回他和甄寇,最后兩手一攤,“一樣。”
耿昱歡聽得滿臉黑線,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甄寇的身上,眼巴巴地等著他做一番解釋。
甄寇想了想,道:“老六,你的意思是,咱們保護她和保護將領們,遇到生命危險的可能都是一樣的?”
“不止,”齊齊樂搖搖頭,又道,“職責,”隨即指向遠處,“重,”又指回自己,“輕。”
甄寇嘆了口氣,道:“老六,我知道,少主讓咱們保護他的心上人,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機,即使把命丟了也要保證她的周全,這是咱們的職責,丟命事小,責任事大,對吧?”
齊齊樂連連點頭。
“至于保護那些將領,為的不是他們的周全,而是為了讓這仗能打得下去,能與景瀾抗衡,與此相比,咱們的命也算不得什么,沒錯吧?”甄寇繼續道。
“對。”齊齊樂露出笑容。
“你們——”耿昱歡聽出他們似乎并不是很反感去做這件事情,有些不敢相信地遲疑道。
“你一個小丫頭,都能東北西跑不顧舟車勞頓,只為盡一份心力為民謀福,男子漢大丈夫,又豈能無動于衷?”甄寇頓了下,“咱們也是大栗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