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行軍速度不能說快,或者說景瀾軍隊的速度不快,不過同一時空無從比較起,她之前也不關心這個,只是一天大約四十多公里的速度,貌似確實不怎么快。耿昱歡聽著日程,瞇起眼估算著國都到邊境的時間,不到三百公里的樣子,騎自行車估計兩三天天輕輕松松就到了,景瀾如今的國都似乎稍稍偏離國土中心比較靠近大栗的樣子嘛。不知道他們的行走的方向會不會和單御民那只隊伍遭遇,只是這是準備充分裝備精良的軍隊,單御民那邊剛剛開始振作的隊伍能應付得來嗎?
耿昱歡忍不住雙手用力握在一起,單御民,既然你是一代將帥之才,就請給我一個驚喜,守住大栗——這個外表看似繁華內里開始腐爛,但已經有人正在修復的國家吧!
“耿大人——”正出神間,聽到有人在叫她,而且是這個許久未聽到的稱謂,耿昱歡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道:“何事?”
這次輪到眾人默默無聲,耿昱歡環顧了下,將軍們或怒目而視或一臉鄙夷的面對著她,戚炙揚嘆了口氣,道:“耿大人,據探子回報,大栗戍邊軍駐扎在瀾晝山脈腳下,原本疏于訓練早已不堪一擊,但近幾月來忽然開始整兵操練,雖然對景瀾來說不值一提,這點時間根本不成氣候,但也著實奇怪。我朝上下出兵之事只有幾位重臣和皇上知道,應該不會泄露出去,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弄清楚一點比較好,所以單御民忽然振作練兵的原因,你可知為何么?”
“什么瀾晝山脈,沒聽過。”耿昱歡雙手抱胸,就差兩眼一翻了。大栗與景瀾邊境交界處的山脈,其所屬一直模糊未定,所以兩國起名各不相同,大栗稱之為綿峰山脈,耿昱歡其實也是知道景瀾對之的稱呼不同,但就是不爽戚炙揚的態度,真當她是叛徒啊。
有將軍已經忍不住了,沖著耿昱歡重重哼了一聲,轉頭道:“元帥,此女看來并未完全投靠我軍,議事時心不在焉,答話居然態度如此不恭,請元帥明辨。”
戚炙揚沒理會,只是看著耿昱歡道:“耿大人,既然你在景瀾的營帳里,就是景瀾的人,還請你更加識時務一些。瀾晝山脈在大栗被稱作綿峰,這下你該知道了吧。”
“元帥!”那將軍明顯不滿戚炙揚偏袒的態度,急道,“我景瀾——”
戚炙揚擺擺手,示意他不要作聲,看耿昱歡怎么反應。
景瀾,是林志清的出生成長之地,想要完全脫離這個國家還有得麻煩,耿昱歡眼睛看著戚炙揚,心里想得卻完全不是一回事,她要是現在就沉不住氣撕破臉,沒命事小,幫不到林志清就太沒義氣了吧?雖然單御風應該會幫他,但她難道就什么忙都不幫么?耿昱歡暗暗告誡自己,不要什么時候都耍沖動,耿昱歡,偶爾冷靜一下沒壞處。
“——我怎么知道?”沉默中的思考只是一瞬間,耿昱歡很快便反問得很無辜,“我一個小小司論,怎么會管到戍邊軍里的事情。”
戚炙揚聞言笑得很詭異,道:“耿大人不是在游歷之時曾經到過運城么?”
“是啊,當司論的原本就應該哪里都走走的嘛。”耿昱歡心里一驚,表面上卻四平八穩地道,“不過我一般只去城鎮鄉村,不會去軍營里的。”
“哦?”戚炙揚居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道,“原來如此,那就請耿大人聽聽甄將軍的見解罷。”
接著一個臥蠶眉就開始說話了,分析大栗戍邊軍隊開始振作的原因,扯東扯西的耿昱歡聽了幾句便覺好笑,后面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就看著那粗粗的眉毛一上一下動來動去,最后兩個眉毛一豎,停止擺動,就聽那甄將軍道:“……所以,末將以為,這應當只是因為大栗此次兵期更換人數太多,為了讓新兵們更快適應軍營生活,這才會開始加強操練的。”
戚炙揚微不可見地笑了笑,點點頭,道:“還有哪位將軍有何見解,齊將軍?”
“元帥,大栗上下,懈怠已久,即使軍兵真正振作起來,也需要半年左右才可脫胎換骨,這才短短數月,根本不成氣候,無需太過擔心。”齊將軍道。
戚炙揚點點頭,耿昱歡也在心里道,這正是她所擔心的。單御民和向征此時重整軍隊,不過三月,而且新人為數眾多,是否能夠應付得過來這突然的襲擊還是個問題,不知她臨走前留下的提醒有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呢?
將軍們又討論了些無關緊要的事物,至于糧草運輸后方補給,進攻方案行軍路線等關鍵性的東西幾乎完全沒有提起,必然是顧及耿昱歡的在場,而戚炙揚也默許了這種行為。
讓她參與這種摸不到終點的議事,他們究竟是想向她表達什么?耿昱歡回到自己的營帳里,繃緊的神經稍稍放松,躺倒在自己的行軍床上開始思索這個問題,戚炙揚讓她聽這一群人不知所云了半天,只是吃飽了撐的么?
還沒理出個頭緒,那個吃飽撐了的人已經不請自來,而且仍舊沒有得到允許便擅自闖入,只是耿昱歡聽到門口的士兵稱呼元帥的聲音,騰得一下站了起來。允許士兵出聲叫他大概就算是通知她了罷,耿昱歡無奈的暗道。
戚炙揚依舊一身帥服走了進來,看起來倒也英姿勃發,但因在耿昱歡心中已經留下不可磨滅的惡劣印象,其外表已經不能動搖這種印象分毫。,戚炙揚裝作沒看到耿昱歡一臉戒備地盯著自己的樣子,道:“歡丫頭,今晚的議事你可習慣,有何感想?”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私下里稱呼自己“歡丫頭”,聽得她毛骨悚然,道:“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叫我?有什么不習慣的,朝堂之上議事還少么,敢想么,倒是有一點,景瀾官員們開會都是這么漫無邊際毫無建樹的么?”
“你說得很對嘛。”戚炙揚笑笑,狀似自然地拖了張墊子坐了下來,道,“你頭一次出現在那里,將軍們還放不大開。所幸這幾日也沒什么大事要講。”
“是啊,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沒有什么變故,也不用制定什么突發方案,”耿昱歡沒好氣道,“要講的出發前應當已經講妥,至于抵達之后的進攻方略,必然也已經演練了無數遍,只需根據當時當地的特殊情況適當調整而已,即使真的需要有大的改動,必然也是深夜之中由幾個首腦偷偷進行,我若是想聽什么機密就是癡心妄想了。讓我參加議事,也只是想讓我知道你們已經準備得充分到連多次討論都沒有必要了而已。”
“你總是讓本王感到驚奇。”戚炙揚贊嘆道,“是女人們都如此心思縝密,還是僅你一人而已?”
“別抬舉我。”耿昱歡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道,“要是讓每個女人都讀書識字,一樣能頂半邊天,不比你們男人差,哼。”
“你真是謙遜。”戚炙揚搖搖頭,“普通女子能好好持家就不錯了。”
“我連持家都不行呢。”耿昱歡哼道,跟古人是無法溝通這種思想的,更何況是這種三妻四妾的王公貴族,更不把女子平等看待,碰見一個她就當成另類,真是鼠目寸光。
戚炙揚道:“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普通女子做的,你又不是普通女子。”說罷目光灼灼地看著耿昱歡,似乎就要開始動手動腳了。
耿昱歡把坐墊拉了拉,擺明了跟他保持距離,能坐多遠坐多遠,道:“你過來就問問我的感想么?”
“都這么晚了,你還希望本王問什么呢?”戚炙揚看到耿昱歡敵意十足的樣子,搖頭道,“你不必如此,本王說了不在行軍營中碰你就不會碰你。”
“哼。”耿昱歡嗤了聲,明明都下手了,要不是她聰明早被吃干抹凈,現在在這里裝什么君子,真惡心。
戚炙揚道:“你在營中還習慣嗎?營帳擋風可擋得嚴實,棉被應該夠暖吧,衣服可齊備?”
“哈,”耿昱歡笑了出來,“我都待了這么多天了,你才想起來問啊。托你的福,一切安好,也難為你們大冬天的行軍,居然帶了這么多東西。對我也算周至,比普通兵士們的待遇好多了,有單人營帳,還有棉被蓋,真是謝謝你。”
“你是在諷刺本王讓你遭受行軍之苦么?”戚炙揚語氣不善道。
“怎么會,我很感謝你讓我能出來透透氣。”耿昱歡道,“總比關在那個小院子好。”
“如此便好。不過——”戚炙揚眼微瞇,道,“你可別想借此機會想要偷偷溜走,本王的手下們還不至于那么膿包看不住你。”
“哦?”耿昱歡笑了笑,道,“明人不說暗話,要是看得住我,那我想溜走必然也不會成功,要是看不住我,就算我溜走了你又奈我何,你說是不是?”
“如此——便看我們誰的手段更高明罷。”戚炙揚也作勢笑笑,道,“明日加緊行軍,扎營后即刻歇息,沒有議事,你也不用來了,早些歇息罷。”
“知道了,也請王爺早些歇息。”耿昱歡道。
戚炙揚起身道:“出了此營,記得稱呼元帥,本王拿了帥印,就不僅僅是那個王府中的王爺了。”
“是。”耿昱歡暗暗哼了聲,要不是你在我面前本王本王地叫自己,我也想不起來好不好。
看著戚炙揚離開,外面的士兵扣好帳簾,耿昱歡長吐一口氣,總是這樣跑來說些漫無邊際的話,可真是讓她吃不消,這個戚炙揚,到底對她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