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是荊州東部重郡,長江在境內蜿蜒流過,河網縱橫,水運交通十分便利,江夏郡南抵長沙郡,北接安陸郡,東鄰蘄春郡,從夏口經漢水可直達襄陽,戰略地位極其重要。
江夏郡同時也是江東軍進攻荊州的第一站,從孫堅跨江擊劉表開始,荊州軍和江東軍便圍繞著江夏郡展開了一系列的爭奪戰,連孫堅也不幸在江夏郡陣亡。
自從孫策在建安四年發動江夏之戰開始,江夏郡便進入了多事之秋。
張武、陳孫二人原本是荊州豪賊,軍隊被劉表擊破,便投降了劉表,劉表任命他們二人為軍侯,各自駐兵在江夏郡中部的陽新縣一帶,時間流逝,也漸漸將二人遺忘。
此時江東孫權已即位一年,急需建功立業樹立威望,孫權的目光便轉向了江夏,但孫權的地位也并不十分穩固,他也擔心一旦江夏兵敗,會危及他的地位。
就在這時,大將魯肅提出了一個方案,挑起江夏內亂,伺機行事,張武和陳孫便成了江東手中之刀。
張武和陳孫已占領了陽新縣,打家劫舍,聚賊兵八千余人,而江東三萬水軍在魯肅的率領下屯兵于彭澤湖,虎視江夏,使江夏的局勢變得十分復雜。
武昌縣,這座城池是江夏郡的郡治所在,駐兵兩萬余人,大將黃祖便駐扎在此。
武昌縣同時也是江夏郡的商貿中心,大江之上,商船絡繹不絕,滿載著各種物資前來武昌交易,絲毫不受張武、陳孫之亂影響。
武昌縣緊靠長江,相距江面約一里,有一條專門的漕河從長江通往城內,滿載貨物的商船便是沿著漕河駛進縣城,在縣城內進行商業買賣。
這天上午,三艘載重約五百石的商船緩緩從長江駛向漕河,從船只吃水線便可看出,商船上也滿載著貨物。
在中間一艘船的船頭站著一名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女,雖然身材、相貌還略顯稚嫩,但已經長出了一個頎長、俊美的小美人模樣。
她臉龐豐潤、下頜略尖,白皙,晶瑩得儼如透明的玉石,眉毛很長、很黑,濃秀地彎入鬢角,但最漂亮的還是她那雙略帶憂郁的嫣然動人的眼睛。
她頭戴一頂編制精美的竹笠,上身系一件淡紅色披風,內穿黑色貂皮襦襖,腰中系一條銀白色絲帶,下穿一條黑色百褶長裙,露出一雙精巧的小皮靴。
這個少女給人一種奪目的美感,不過她腰間佩著兩柄三尺利劍,后背弓箭,卻又使她美貌中帶著一絲殺氣,令人不敢和她對視。
不過顯示她身份地位的,并不是她的衣著氣質,而是插在船頭的一面三角黑邊杏黃旗,旗幟上繡著一條金色鯉魚,這便是柴桑陶氏商行的標志。
陶氏是柴桑望族,因經商而巨富,扶助貧弱,在民間享有巨大威望,它的影響力已不僅僅是柴桑一地,而是整個長江,在長江上提起陶氏商行,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商行擁有各種商船八百余艘,船仆三千余人,壟斷了長江中下游的糧食和食鹽貿易,同時涉足其他買賣,家主陶勝的妻子黃氏便是黃祖之妹,和江夏官府有很深的關系。
不過陶氏家族并不倚靠于某一方勢力,它始終保持著獨行特立,加上陶氏商行的巨大影響力,使陶勝同時成為孫權和劉表的坐上之賓。
進漕河要過關盤查,因此漕河外的江中擠滿了上千艘商船,都在排隊等候檢查入城。
船頭上的金色鯉魚旗給這三艘商船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兩邊的船只紛紛避讓,使得三艘商船能夠在擁擠的船只中順利通行,不用排隊,直接去漕河關卡。
兩邊商船上的船員們紛紛低聲議論船頭少女,“你們說,那會不會是老陶家的女兒?”
“很有可能,你看她頭上竹笠,看見沒有,好像還鑲有寶石,在閃閃發光,還居然佩兩把劍,還背弓箭,這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啊!”
周圍的議論聲,少女渾然不覺,她在聚精會神注視著遠方江面上駛來的一支軍船隊,軍船隊聲勢浩大,足足有數百艘戰船。
這時,她身后船艙里走出來一名年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身著白色錦袍,面容清瘦,目光清澈,三縷黑須飄然于胸,他看了看不遠處水門,馬上要進城了,便對少女笑道:“阿仁,馬上要進城了,先回艙吧!”
少女點點頭,嘴角露出一彎淺甜的笑容,她手指著遠處的軍船隊問道:“舅舅,那是什么船隊?”
中年男子這才看見江面上的船隊,他凝視半晌,臉上變得嚴肅起來,自言自語,“那難道就是黃祖的水軍?”
“不!那一定是襄陽援軍。”
從船艙里又走出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身高有八尺,虎目濃眉,身材矯健而魁梧,腰佩一把鋒利戰刀,渾身充滿了力量。
他望著遠處江面上的船隊,冷笑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親手繳獲這支船隊,壯我軍威。”
中年男子無奈地苦笑一下,“我最后悔之事,就是帶你們兄妹前來,尤其你這個愣頭青,萬一惹禍出事,我怎么向你們母親交代?”
少女走回來嫣然笑道:“舅舅,哥哥不是保證過嗎?只要的盧馬,絕不惹禍,四哥,是吧!”
少年點點頭,“我只抒發志向而已,不會惹禍上身,更不會壞舅舅大事。”
停一下,少年又擔憂地問道:“舅舅,荊州援軍已到,必然去是攻打張武、陳孫,而的盧馬就在張武手中,我們為何不直接去陽新縣?”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以你們的身份,怎么能直接和張武接觸,等會兒我們見到蘇公,他自會派人去向張武索要戰馬,你們就放心吧!”
這時,前方第一艘商船上有一名管事大喊:“進漕河了!”
漕河哨卡已經到了,中年男子連忙對兄妹道:“進艙吧!進漕河自然有陶家管事交涉,我們就不要惹人注目了。”
兄妹二人點頭,跟著中年男子進了船艙,少女走在后面,她又停住腳步,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江面上的軍船隊。
軍船隊就從他們船只旁駛過,在一艘大船上,她似乎看見一名執槍的少年將軍,在站在船舷邊注視著他們......
劉備率領的兩萬荊州軍從襄陽乘船出發,兵發武昌縣,首先要保護武昌縣的安全,然后再進入內陸陽新縣,剿滅張武、陳孫之亂。
大船上,劉璟默默地注視著不遠處密集的商船,已經換了一身盔甲,頭戴鷹棱盔,身披魚鱗甲,手執一桿兩丈長的亮銀槍,臨時出任屯長之職。
這次出征令劉璟頗為失望,原本打算利用這次出征的機會,向趙云討教騎射,卻沒有料到劉備竟然決定乘船,使他的期望落空。
騎射是一個為將者的基本功,而他卻沒有具備,這一直是他最大的心事。
這時,趙云走到劉璟身旁,他知道劉璟的失落,微微一笑道:“練習騎射沒有什么訣竅,關鍵是下功夫練習,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我是十七歲才開始練習騎射,最苦的時候,曾經一個月沒有下馬,這需要長年累月的苦練,不在于這一時半會兒。”
劉璟默默點頭,“我知道。”
趙云看了他一眼,又語重心長道:“關鍵是槍法,我教你的十三式槍法,你要把牢牢熟練于心,然后在實戰中隨意組合,這就要看天賦了,這套槍法我師父至少傳了一百多名徒弟,但只有我一人練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璟明白他的意思,其實就是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趙云把槍法教給了他,但能不能有所成就,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
劉璟笑了笑,“我感覺槍法必須要和將軍最早教我那套落鳳功法配合起來,才能真正發揮威力。”
劉璟現在才知道,趙云的師父是常山玉真人,在常山郡落鳳山出家為道士,落鳳功法就是他所創,至今只傳給四人,他劉璟是第五人,由此可見趙云對他恩情深重。
趙云呵呵笑了起來,“說得很好,繼續說下去。”
劉璟想了想,又繼續道:“比如當初將軍反抽高覽那一記,槍法中其實就是回馬槍和錘槍的結合,但僅僅用槍法是沒有什么效果,須聚力一擊,中途再加力,提高速度,才使于禁吃了大虧,我現在才明白過來,可惜明白了卻不會用,令人沮喪。”
趙云心中暗贊劉璟的聰明,說得完全正確,他的悟力果然非同一般,他拍了拍劉璟的肩頭笑道:“學武的關鍵就是領悟,你既然已經領悟,那剩下就是時間了,一成的天賦加上九成的苦練,長年的積累,才能最終成才,用時間來證明你能力吧!”
趙云停一下又道:“我教你的槍法只是簡略招式,只是讓你先略有體悟,并不是全部招式,全部招式其實有數百式,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劉璟點點頭,“多謝兄長!”
兩人又交談了幾句,就這時,劉璟忽然看見陶氏商行三艘船只,他指著船只上旗幟,好奇地問道:“兄長見過那面三角旗嗎?是哪里的標志?”
趙云凝神看了片刻,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
這時,大將王威慢慢走上前笑道:“那是柴桑陶氏商行的金鯉旗,江南第一大商人,老家主陶俊曾被朝廷封為亭侯,對荊州的軍費錢糧貢獻很大,連我們主公都要給陶家幾分面子,去年孫權即位時,還專門請現任家主陶勝為坐上嘉賓。”
劉璟點點頭,看來這個陶勝很聰明,向劉表輸送錢糧,保住自己在荊州的地位,然后再給江東實惠,所以又成了孫權坐上嘉賓,左右逢源,商場、官場兩頭得利,有機會自己倒要去拜訪一下此人。
他心中忽然一動,想起后世的陶淵明就是柴桑人,莫非就是這個陶家的后人?
遠處忽而傳來一聲大喊:“靠岸了!”
眾人向西望去,只見船隊開始緩緩靠近江邊碼頭,行船三日,他們終于抵達了武昌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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