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回頭見是一名年輕軍官,身材高大,相貌英武,言語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勢,他不由一愣,這是難道是襄陽的主將嗎?
他連忙躬身行一禮,“在下益州法正,途經(jīng)貴境,望借道一行。”
“你就是法正?”劉璟目光炯炯地注視他問道。
法正被劉璟銳利的目光注視得一陣心虛,又道:“這位將軍知道我?”
劉璟笑了起來,使大堂上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消融了,他擺擺手道:“先生請坐!”
劉璟的笑容使法正稍稍心安,他坐下來問道:“這位將軍莫非就是霍將軍?”
“我不是霍峻,在下是江夏劉璟。”
“你就是......”
法正大吃一驚,原來眼前此人竟然就是劉璟,他觸電似的站起身,深深施一禮,“不知是州牧駕到,法正失禮了。”
劉璟呵呵笑了起來,“先生不必緊張,我不會扣押先生,只是想和法先生聊一聊。”
法正松了口氣,又坐了下來,這時親兵送來兩杯茶,劉璟喝了一口茶,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法先生應該是奉劉璋之命,去見曹操吧!”
法正無法否認,這種事劉璟只要隨便盤問他的一名手下便知道了,他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我在葉縣遇到了曹操,向他呈送了我家主公的一封信。”
法正心中暗忖,‘如果他問到出使目的,我便推說一無所知,反正只是送信,與我何干?’
不料劉璟根本沒有問他出使的內(nèi)情,其實也不必問,派使者本身的意義就是為了求和,若是為了抵抗,劉璋就會派人來見自己了。
“先生覺得曹軍實力如何?荊州和江東聯(lián)軍有多大的把握取勝?”
只要不問及出使的內(nèi)情,法正就不會感到為難,他沉吟一下道:“這次曹軍幾乎是傾兵而下,曹操勢在必得,他的軍隊身經(jīng)百戰(zhàn),名將云集,謀士濟濟,從實力上對比,孫劉聯(lián)軍不是曹軍對手,關(guān)鍵是長江,北方士卒大多不習水戰(zhàn),孫劉聯(lián)軍只要充分利用長江天塹的優(yōu)勢,我覺得孫劉聯(lián)軍應該有三成的勝機。”
劉璟微微一笑,“才三成的勝機么?我倒覺得應該是五五對半,先生似乎有點高看了曹軍。”
法正欠身道:“那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愿聞州牧其詳。”
“先生也應該知道,一場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其實最終打的是國力,這些年來,中原一直處于戰(zhàn)爭之中,千里赤野,人口銳減,各州各縣皆是民生凋敝,曹操才不得已采用軍屯的辦法來解決軍隊糧食問題,這次南征,曹操準備半年,動用民力何止百萬,刮盡民財,惹得民怨沸騰,士氣低迷。這只是其一。
其次曹操殺了孔融,激起儒士的滔天憤怒,太學士子一夜之間逃亡殆盡,在大軍南征之前發(fā)生這種事情,他不先安撫士子之心,而是急于南下,加上他本人又不在許昌,必然會造成他的政局不穩(wěn);
其三,曹操雖平河北,但時間不長,河北民心不附,他傾兵南下,使得河北空虛,必會有袁紹舊部趁機蠢蠢欲動,再加上馬騰、韓遂威脅關(guān)中,必然會使他后方不穩(wěn)。
如此看來,曹操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何以能掃平南方?我說勝負五五開,其實還是高看了他。”
法正半晌才嘆息道:“同是宗室,使君見識要比劉益州高明太多。”
劉璟傲然一笑,“法先生不妨回去勸一勸你們州牧,鳳凰涅槃,只有浴火才能重生,躲在益州,永遠只能做守戶之犬,如果他愿意,我們可以三家聯(lián)手,共滅曹操,重振漢室!”
法正被劉璟的氣勢折服了,他想到曹操對劉璟的嘉贊,連曹操這樣的敵人都夸贊不已,法正不由心中暗暗嘆息,這才是雄才之主,自己卻效命劉璋,識人不明也!
法正起身長揖施禮,“使君之言,我一定轉(zhuǎn)告劉益州。”
.......
就在法正和劉璟面談之時,曹操大軍已抵達了樊城,程昱率毛玠、徐晃等文武大將前來迎接曹軍的到來。
曹操大營設(shè)在樊城以北,占地千畝,軍士開始忙碌地搭建帳篷,在剛剛搭建好的中軍大帳內(nèi),曹操正襟危坐,專注地聽取程昱的匯報。
“千石以上戰(zhàn)船有三百余艘,五百石以上戰(zhàn)船約五百艘,其余皆是五百艘以下戰(zhàn)船,目前已經(jīng)組成三支巡哨隊,共一百二十艘快船,只是暫時還不能進入漢水。”
“為何不能進入?”曹操有些不悅地問道。
程昱臉上露出慚愧之色,“十天前,微臣曾經(jīng)嘗試派一支巡哨隊入漢水,結(jié)果遭遇江夏水軍巡哨,結(jié)果激戰(zhàn)不到半個時辰,十二艘巡哨船沉沒了十艘,只逃回兩艘,而對方只沉沒了兩艘,我軍慘敗。”
曹操冷笑一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以后我們的船只就龜縮在比水內(nèi),造出兩千艘戰(zhàn)船只是做做樣子,是這樣嗎?”
“不!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江夏軍正在大規(guī)模撤離襄陽的民眾,微臣認為劉璟要撤退了,所以并不著急。”
曹操臉色一變,急道:“襄陽在大規(guī)模撤退,你為何不早說?”
“微臣第一件事就是匯報此事,丞相或許沒有放在心上。”
曹操想了想,好是當時自己有點走神,沒有注意到程昱在說什么?他臉色又重新和緩,起身對眾人道:“看看去!”
他快步向帳外走去,數(shù)十名將領(lǐng)紛紛跟隨他走出大帳,向樊城而去。
.......
樊城城頭上,曹操久久凝視著漢水對岸,天氣晴朗,視距遙遠,可以清晰地看見對岸停滿了大船,不斷有一艘艘滿載民眾的大船離開碼頭,向東南駛?cè)ァ?
在外圍江面上,則停泊著數(shù)十艘三千石的戰(zhàn)船,巨大的身軀儼如一座座小山,另外還有上百艘巡哨快船在江面上來回游弋,尤其對比水河口格外警惕。
“我們在襄陽城的探子還在嗎?”曹操忽然問道。
程昱答道”“回稟丞相,襄陽城的探子分成三支,一支去了江夏,一支去江東,另一支去了南郡,襄陽城內(nèi)已經(jīng)沒有探子了,但微臣準備從荊州降卒中挑選了十名水性極好的士兵,令他們泅水到對岸探聽情報。”
曹操點點頭,“這個辦法不錯,可以立刻實施,另外,派一支巡哨隊入漢水,我要親眼看一看雙方的實力差距。”
.......
曹軍的戰(zhàn)船全部停泊比水兩岸,延綿數(shù)十里,在比水河口拉了四根粗大的鐵鏈阻攔,便修建了一道水閘,兩岸駐扎有重兵,在程昱的精心打造之下,比水的防御儼如銅墻鐵壁一般,多次挫敗江夏軍小部隊的偷襲。
但就像江夏軍戰(zhàn)船進不了比水一樣,比水內(nèi)的曹軍戰(zhàn)船同樣也進不了漢水,江夏水軍已經(jīng)完全控制了漢水。
隨著曹操的一道命令,二十艘百石戰(zhàn)船緩緩駛近船閘,這是一支曹軍巡哨船隊,每艘戰(zhàn)船上有十人,全部都是從前的荊州軍,一共兩百人,奉命進入漢水。
他們就像二十只小白鼠,將用一種悲壯的試驗,來展現(xiàn)北方水軍和江夏水軍實力差距。
為首是一名年約三十余歲的軍侯,名叫鄭笮,是張允的部將,曾在荊州水軍里呆了八年,有著豐富的水軍經(jīng)驗。
但鄭笮心里清楚,個人的水軍經(jīng)驗遠遠不能和整體水軍實力相抗衡,他知道自己出戰(zhàn)的命運,唯一期望的是,他的個人表現(xiàn)能夠被曹丞相看上,成就他的仕途之路。
“大家打起精神來!”
鄭笮回頭大喝道:“曹丞相就在城頭上看著我們,就算敗也要敗象個人樣!”
船閘開啟,四根鐵鏈嘩嘩收上岸,二十艘戰(zhàn)船排隊成兩列,駛?cè)肓藢掗煗h水,迎面看見了一艘滿載移民的大船。
但江夏軍在比水河口部署了十幾艘哨船監(jiān)視,當曹軍戰(zhàn)船出來,十幾艘江夏哨船便如狼群般從四面包圍而來。
“沖出去!”鄭笮大喊一聲。
........
從樊城城頭上,依稀可以看見比水河口的一場較量,曹操和數(shù)十名將領(lǐng)都在全神貫注地望著哨船,這時,張允匆匆趕來,在曹操身后單膝跪下行一禮,“卑職拜見丞相!”
曹操回頭見是張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原來是張將軍,快快請起!”
對于張允這種阿諛奉承的小人,曹操著實不喜,不過張允曾是荊州水軍校尉,是曹軍中最缺乏的水軍大將,曹操還是勉強重用他,封他為漢勇校尉,加爵關(guān)內(nèi)侯,執(zhí)掌樊城水軍。
張允起身諂笑道:“丞相一路辛苦了,士兵們盼望丞相到來,便如嬰兒盼父母....”
不等他說下去,旁邊程昱重重咳嗽一聲,冷冷道:“張將軍,丞相有幾句話要問你,你照實答就是了。”
上次水戰(zhàn)不利,張允險些被程昱處斬,使他十分害怕程昱,他嚇得心中一顫,連忙低下頭,垂手而立。
曹操見他這么害怕程昱,不由笑了笑,問他道:“我想知道,為何我們水軍和江夏水軍相差巨大?”
“回稟丞相,主要是訓練不足。”
“那江夏軍是怎么訓練,你又是怎么訓練,怎么會差距很大?”曹操不解地問道。
張允嘆了口氣說:“其實荊州水軍在宜城一戰(zhàn)中已全軍覆沒了,成了現(xiàn)在江夏水軍的主力,而我們的水軍從前都是部署在陸地上,至于訓練,必須在大湖或者長江內(nèi)訓練,連漢水都不行,風浪太小,而比水內(nèi)甚至無法行船,何談訓練?”
曹操頓時臉色變得鐵青,也就是說,半年來他的水軍根本沒有什么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