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百人剛剛奔至城墻下,烏云便離開月亮,大地又重新鋪上皎潔的銀色,這時,三百名士兵緊緊貼著城墻蹲下,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他怎么了?”任平來到剛才悶哼的士兵身旁,低聲問道。
“他的腳崴了。”
任平見這名士兵痛得滿頭大汗,口中咬著皮帶,就知道他傷的不輕,任平拍拍他肩膀,“不用上城了,就呆在這里!”
“遵令!”士兵沮喪地低下頭,鷹擊軍中軍令如山,他沒有任何解釋的余地。
就在這時,城頭上忽然出現了一片叫喊聲,任平一驚,抬頭向城上望去,他并沒有看見匈奴士兵探頭張望他們的一幕發生,任平立刻意識到,這是魏延在北面發動進攻了。
任平立刻又向懸崖上望去,他在等待懸崖上的信號,過了良久,懸崖上終于出現了一道火光,只是短短一瞬,一閃而過,這是他們約好的信號,說明西城上已經沒有、或者只有極少的士兵。
“上城!”
任平的命令十分短促,卻不容抗拒,三百名士兵紛紛在城下列隊,十根繩索已經拋上城,準確地套住城垛,任平一躍而上,率領向城上攀去,士兵們紛紛縱身向上攀爬,動作異常迅速,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怕被守軍發現了,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攀上城頭。
“這邊有敵情!”
終于有匈奴士兵發現了城頭上的繩索,一隊匈奴巡哨聽了喊聲,快步奔跑而來,第一個發現繩索的匈奴士兵揮刀向繩索砍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機,任平一躍跳上城頭,手中短矛如閃電般刺穿了對方的胸膛。
任平一腳踢翻他,大吼一聲,揮舞短矛向匈奴巡哨撲去,這時,其他九名士兵也登上城頭,揮矛和匈奴士兵廝殺起來,保護繩索不被斬斷。
西城頭爆發了激戰,但北城外才是驚心動魄,魏延命令漢軍組裝了十架中型投石機,將一只只燃燒著的巨大火球拋向城內,城頭上的匈奴士兵亂作一團,為首千夫長逼迫士兵們向北城頭奔去,而不少士兵卻涌現了南城頭,說是要防御南城,實際是懼怕火球。
這就是任平的豐富經驗,他知道在魏延的進攻之下,敵軍未必會全部跑到北城,南城同樣會有士兵防御,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東西兩邊城墻才會被忽視,因為士兵不可能從東西兩邊逃跑,敵軍也一般不會從東西兩邊進攻。
任平恰恰抓住了這個不可能的心態,率軍從西城攀上了城墻,二十名巡哨匈奴士兵已被他們斬殺殆盡,三百名鷹擊軍士兵已全部上城,在任平的率領下,向北城頭沖去。
漢軍拋上城的火球并沒有直接落在北城頭上,而是越過城墻,落入了城內,城內已是一片火海,二十幾棟木制建筑被點燃了,大火連成一片,濃煙滾滾,直沖天際。
一千多名匈奴士兵聚集在北城上,躲在城墻后,張弓向外放箭,他們已被大火燒得心慌意亂,根本不管外面有沒有人在進攻,只管向外射箭,以減輕自己內心的恐懼。
就在這時,北城墻的西頭一陣大亂,只見無數漢軍殺了過來,盡管人數不是很多,但兇悍之極,殺得匈奴士兵哭爹叫娘,節節敗退,城的魏延也發現了城頭上的混亂,他便知道鷹擊軍已得手了,他心中大喜,喝令道:“停止投擲,軍隊列隊,準備殺進城去。”
三百鷹擊軍士兵個個能以一當十,不到一刻鐘時間,北城頭的一千多名匈奴士兵已被殺死過半,剩下的士兵見勢不妙,不敢再抵擋,紛紛向南城奔去。
“開啟城門!”
在任平的命令下,兩扇巨大的鐵門終于吱吱嘎嘎開啟了,魏延舉刀大喊一聲,“殺進城去,殺啊!”
一萬漢軍士兵如大潮奔涌,向午亭關內奔去,他們沒有遭到任何抵擋,漢軍士兵涌進了午亭關,匈奴士兵早知大勢已去,不等漢軍殺進城內,他們便打開南城門,蜂擁逃出了南城,沿著直道向南逃去。
魏延不傷一兵一卒便奪取了午亭關,他心中暢快之極,但魏延也知道,三萬匈奴騎兵很可能會連夜返回,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魏延當即下令滅掉明火,關閉城門,一萬士兵開始迅速準備作戰。
這時,任平找到了魏延,拱手道:“卑職愿率領本部士兵鎮守山頂,防止匈奴軍隊從小道越過午亭關。”
魏延心中對任平十分感激,便笑道:“山道那邊就由我的士兵去把守,任將軍立下大功,先好好休整吧!”
任平搖了搖頭,“如果匈奴人拼了命,一般人還未必能守住山道,還是由我們鷹擊軍去把守,方可萬無一失。”
魏延見他堅持,只得同意了他的方案,想了想道:“守午亭關也用不了一萬人,八千人足夠,我再給你兩千人,由你全權指揮,務必替我守住山道,我會向漢王殿下表你們首功。”
“多謝魏將軍成全!”
任平率領三百名鷹擊軍和兩千漢軍離開了午亭關,向西面的山道奔去,山道雖然隱蔽,但并不難走,牽馬可以上山,所以任平第一件事便是毀掉山道,讓原本有路可走的山道變得艱險難行。
辦法很簡單,他們用火油潑上在巖石上焚燒,待巖石燒的通紅時,再用冷水潑上去,巨大的巖石便裂開了,漢軍士兵撬開巖石,扔下山崖,他們如法炮制,兩千多士兵一起動手,不斷摧毀一條條巖石山道。
到五更時分時,山道便已面目全非,泥土被挖走,樹木和灌木被砍伐,大塊大塊的巖石被燒裂摧毀,斜道變成了筆直的懸崖,原本可以牽馬上山的小道已不復存在,變成了一段段陡峭的山崖,最高的一處山崖足有三丈高,就算匈奴士兵用繩子攀上去,戰馬也無法上山了。
任平得意地望著自己的杰作,其實根本不需要士兵把守,山道已經不復存在了,匈奴士兵無論如何也難以逾越午亭山嶺,現在他們只要堅守住午亭關,三萬匈奴騎兵最終會被困死在直道內。
魏延擔心不無道理,就在他們奪取午亭關約三個時辰后,劉去卑便率領兩萬五千匈奴大兵趕回了午亭關。
南面平胡關的一場大火,燒死了三千名進攻關隘的羯人士兵,也將匈奴大軍燒得失魂落魄,士氣喪盡,同時也燒掉了劉去卑殺入關中的野心。
劉去卑開始率軍向北撤退,就在距離午亭關還六十里時,他們突然發現了午亭關上空的烈火和濃煙,這讓劉去卑大吃一驚,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戰略錯誤。
前幾天李令再三勸他不要急于南下,可以出奇兵走馬嶺河道,只需一萬軍隊殺入關中,漢軍的防御就瓦解了。
但李令意外被殺,使他放棄了走馬嶺河道的計劃,劉去卑卻沒有能明白,李令為什么讓他只派一萬軍殺入關中的真正原因。
當時他一心想殺入關中,將李令的勸告拋之腦后,現在他才終于明白李令為什么再三勸他只能派出一萬軍隊了,因為他們必須用重兵守住退路,一旦進攻關中失利,他們還可以從直道退回北方。
而現在,他忘記了保護自己的后路,一旦漢軍奪取午亭關,截斷他的后路,他的軍隊糧草斷絕,將會被困死在直道上,想通這一點,劉去卑的內心開始恐慌起來,不顧一切地向午亭關趕來。
再離午亭關還有三十里時,劉去卑的心便絕望了,他們遇到了南撤的午亭關守軍,他最不愿意聽到的噩耗偏偏發生了,漢軍已經奪取了午亭關,劉去卑暴跳如雷,親手殺死了失守關隘的千夫長,又一連砍死數十名逃出關隘的士兵。
不管劉去卑再怎么殺人,都難以挽回他的頹勢,他們就像被堵在一只細長的竹筒內,南面是平胡關,北面是午亭關,封死了兩頭的通道,這是劉去卑三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的絕境,他才知道自己的野心和沖動,將讓他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可無論如何,劉去卑心中還懷有一線希望,他還有兩萬五千士兵,就算戰死兩萬四千人,只要有一千人逃出午亭關,他劉去卑也必然在其中,他已經下定決心,他要用兩萬五千將士的尸體給他墊出一條生路。
劉去卑催馬來到關隘西面,西面是高聳陡峭午亭嶺,和關隘南面不同,通往南面的山道很容易找到,沒有眾多的岔道和溝渠,其實就是一條上山的小道,直通兩座大山之間的鞍部,劉去卑前天奪取午亭關后,還特地來視察過這條山道。
但劉去卑看到的山道和前天已完全不同了,前天是一條蜿蜒曲折上山的小道,而眼前卻是一面陡峭的山崖,山道已經不見了,劉去卑忽然抬頭向山頂上望去,只見山頂上隱約有戰旗飄動。
劉去卑的拳頭慢慢捏緊了,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猛然下令道:“立刻進攻午亭關,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拿下關隘。”
劉去卑卻沒有聽到轟然答應聲,他一回頭,只見身后數十名大將的眼中都有畏懼之色,他們是被平胡關的大火嚇壞了,劉去卑勃然大怒,直著脖子大吼:“不奪下關隘,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困死這里,你們的女人和財富都會歸別人,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