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靠著龍椅微微一笑,這一笑卻讓荀攸心里發寒,他不是一個笨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智者,他可以看得出劉協只不過是虛晃一槍,可盡管如此,他又能奈何?從決定出使許昌開始,他便知道這注定是場賠本的買賣,可比起官渡之戰,這一點卻又是實在微不足道的,就好比這次來許昌,曹操特地撥給了他四十萬錢的用度,用來打點許昌的各方面,可劉協的一個漫天要價,竟讓他慌忙之中露了底線,二十萬錢,也就是說曹操這回來是打算付出些東西的!以劉協的精明如何看不出這二十萬中噱頭,想到此他不禁微微一嘆,他沒想到這劉協竟也是如此厲害的一個角色,這和他的年齡似乎相差太遠了!不由得抬眼朝劉協望去,只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么!
劉協依舊面帶笑容,那如春風般的笑容,實在難以讓人看出他心中的狡詐,只聽劉協淡淡地道:“剛剛先生說的什么?可否再講一遍!”
荀攸暗暗一嘆,他從劉協的臉上什么也沒看出,他甚至不知道劉協此刻真正的想法,不過憑借他的直覺,他卻認為像這樣一個精明的人怎么會看不出袁紹南渡的危害呢?所以即使自己什么條件也不答應,對方也絕不會在官渡之戰的時候從中作梗,可是他敢賭嗎?他不敢,曹操也不敢,這之間的利害關系牽扯到整個袞州之地的安危,甚至是整個中原地區,所以他不敢賭,更不能賭,見劉協問來,面色一沉:“我家主公的意思是可支出二十萬錢為陛下改修宮殿,至于其他……”他皺了皺眉:“眼下戰事吃緊,陛下所要的那些軍械糧食都是重之重的東西,我家主公暫時也拿不出來,不如陛下令開條件?”
劉協點了點頭,陳留之事他只是隨口而提,曹操不可能讓出陳留,這無甚疑問,而荀攸此刻也不提此事,足見其智慧,因為他也知道劉協只是漫天要價,只要絕口不提,劉協自也不提,除非他不想再要這次談判,所以這陳留之事便算揭過,大家心知肚明即可,所以劉協沉思半響,淡淡地道:“先生所言有理,如今戰事吃緊,大將軍的確急需這些東西!朕倒是可以再想一想!”
荀攸見劉協讓步,不禁松了口氣:“多謝圣上體諒!”
劉協沉吟半響,忽然展顏一笑:“不若就這樣,軍械糧草朕可以不要,不過,這五十萬錢卻是一分不能少,另外戰馬五千也是必須,至于其他的…….”劉協微微一頓,似乎頗為為難地道:“那就等這場戰打完咱們在慢慢細談!”
荀攸眉頭一皺,劉協所說的軍械糧草可以以后再說自然就是不要了,就算他要,到時候以曹操的性子又豈會買他的帳?所以眼下要解決的就是這五十萬錢和五千匹戰馬,這才是討價還價的關鍵,于是忙道:“圣上,這五十萬錢似乎太多了,臣之前就說過,二十萬,這可是不能再多了!至于那五千匹戰馬更是不能,眼下戰火將起,這戰馬若是獻給陛下,我軍的騎兵部眾則大大減少,到時候實難與袁紹抗衡??!”
劉協卻不理荀攸的哭窮,他篤定曹操絕對不止給了荀攸二十萬的權限,至于那五千匹戰馬,劉協也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要曹操拿出五千匹戰馬這么多,實在也是有些過分的,不過這卻是一個附加的條件,利用這個條件可以逼迫荀攸答應自己的五十萬,如果只留下一個五十萬的條件,那么荀攸就有耐心和自己慢慢磨蹭,這樣對自己是不利的。所以當下將頭一搖:“能不能對付得了袁紹,是你們大將軍的事情!這與朕無關,只要你們出了這五十萬錢和五千匹戰馬,朕可以保證,在官渡之戰中,大將軍的后防絕對安全!”
荀攸聞言,一時無語,劉協的語氣頗為堅定,似乎自己不出這五十萬錢和五千匹戰馬,他便隨時會領兵攻打陳留,且看這架勢大有打擊報復的意思,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曹操只給了他四十萬,就算全部都給劉協也差了整整十萬,更何況還有五千匹戰馬,這卻是萬萬不能給予的,大戰之際,即使有錢又去哪里買到這些久經戰陣,經驗老道的戰馬?而曹操的“虎豹營”正在擴充,根本沒有多余的戰馬,想到此,只能繼續哭窮道:“陛下,五十萬實在太多,不若咱們各退一步,我代表咱們大將軍出到二十五萬,圣上以為如何?”
這荀攸也是沒有辦法,若不是代表曹操前來談判,以劉協現在條件,他一定會拍拍屁股走人,可當初他也是在曹操面前保證過的,如果無功而返倒顯得自己無能,所以他才會加上這五萬錢,可他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加的這五萬錢讓劉協鐵了心要足這五十萬,原因很簡單,荀攸的讓步就是示弱,顯然他這次來是報定完成任務的打算的,所以才會加上這五萬,如果他一口咬定二十萬,劉協最終也只能無奈地應下,因為他也不想讓袁紹打過來,與其坐山觀虎斗,不如老老實實的收了二十萬錢,反而更逍遙自在,可是現在,荀攸的讓步讓劉協看到了機會,而這個機會就值二十五萬的利益!想到此,冷哼一聲:“先生,朕已經說過,五十萬錢,一分都不能少,還有五千匹戰馬!如果先生不答應又或者是做不了主,那么先生現在就可以回去,將朕的條件告訴大將軍,坦白說,朕并不覺得這個條件過分!”
不過分,確實不過分,和官渡之戰的勝負比起來,這五十萬錢和五千匹戰馬確實不過分,可眼下,荀攸哪里拿得出這么多錢?曹操只給了他四十萬錢,而戰馬是真的拿不出手,所以眼下他必須將戰馬這個問題解決,當然,荀攸也是早做了準備的,他相信只要出示自己手上的這個條件,應該可以抵消掉五千戰馬!所以他現在必須和劉協談妥錢數,既然劉劉協能夠漫天要價,他自然可以就地還錢,于是忙擠出一絲笑容道:“圣上,這做買賣也講究你來我往,坦白說,這五十萬錢我軍實在拿不出手,您也知道,這五十萬意味著什么,如今大戰在即,軍械糧草這些東西除了以前的積存,就要靠錢來買,我家主公早以派人前往各地收購糧食,能擠出二十五萬錢已經實屬不易,不知陛下能不能也讓一步?”
荀攸說得不錯,這做買賣也講究你來我往,若是一步不讓,這生意遲早得蹦掉,而荀攸居然沒有反駁自己的五千戰馬,想來這戰馬倒是有了著落,于是淡淡一笑:“先生所言極是,既然先生加了五萬,那朕就減去五萬,四十五萬怎么樣?”
“額……!”荀攸額角流下一滴汗水,在他出使許昌之前,他從沒想過這大漢的皇帝竟這么的刁鉆,這哪里像個皇帝,分明是一個市儈的商人,想起當初劉協剛到許昌便在外經商,他忽然有了一絲明悟,當初曹操為抓大權,放任劉協在外行商,可如今這鍛煉出來的一身生意經倒讓自己吃足了苦頭,看來自己若不將曹操撥給自己的四十萬錢全部獻上,今天絕難完成任務,想到此倒吸了一口冷氣,無奈道:“圣上,咱們既然都談到這個份上,索性就以一個整數結束,四十萬如何?”
劉協眉頭一皺,荀攸見狀,慌忙又道:“不瞞圣上說,這是臣這次出使的底線,如果圣上不答應,臣也實在拿不出更多!如此臣只能含恨而歸了!”
劉協瞇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荀攸一回,見他眉宇間已經微微出汗,先前的那份狡黠已經淡然無存,心中微微一笑,不管荀攸說的是真是假,四十萬錢加上五千匹戰馬,早就已經超出自己起先的預算,這樣劃算的事情不做的是傻瓜,當下不動聲色地道:“如此便是四十萬錢加五千匹戰馬…….”他點了點頭:“那朕就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勉為其難吧!”
荀攸實在汗顏,和自己砍了半天的價,居然還說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這個劉協當真好厲害,如今價格既然已經談妥,荀攸忙道:“圣上,這五千戰馬我軍實在拿不出手,不若臣用一個人與陛下交換如何?”
“一個人?”劉協眉簾一挑,看來這荀攸倒是留了一手,原來還以為能得五千戰馬,如今聽他這意思自己這是沒戲了,可聽到荀攸竟說用一個人來交換,他心中打起鼓來,五千戰馬?一個人換?難道曹操打算用郭嘉郭奉孝來換,如果真是這樣自己豈不是賺大發了?不過轉念一想,又絕無這個可能,不禁滿心疑惑地問道:“一個人換五千戰馬?那朕倒要看看這個人是否值這個數咯!”
荀攸不禁微微一笑:“不知道陛下可還記得當初在許昌城外,大將軍班師回朝,陛下設局刺殺大將軍,卻為何泄了消息?最終失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