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將軍,張溫大人回來了?!?
“有請!”
冬末的朝陽,溫和得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軍營內早早地就有人擺好了陣勢開始訓練,張溫緩緩地走過了揮汗如雨的士兵們,贊許地朝著他們點了點頭。前不久的時候,有種感情就深深地扎根在了他的心中,點燃了他放棄已久,叫做熱血激昂的感情。
是的,就是他們了。能一統天下、結束戰亂的,能唯才是舉、不吝恩賞的,能大刀闊斧、摧枯拉朽的……陽光很友好,可他卻覺得這是一副閃光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的畫面,有軍隊如斯、有霸主如此,夫復何求?
“張先生可看夠了?”
帶路的小兵并沒有什么惡意,只是戲謔地調侃著對方,打仗畢竟是乏味枯燥而又費神的事情,這也算是他的人生樂趣之一。
張溫聞言先是愣了半刻,隨即干笑了兩聲,正兒八經回答道:“只因軍容齊整、士兵驍勇,張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相信有他們在,丞相霸業成功之日定是指日可待!”
張溫是個明白人,上綱上線的拍馬屁的事情,反正不會被嫌棄就是了。他現在忽地有些慶幸,慶幸自己選擇的正確,好在自己不傻投靠了強大的靠山,否則在孫尚香那邊還指不定要混多久才有出頭之日!
他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何自己明明都已經投了過來,那個跟自己同姓的將軍還要讓自己去履行從林家仁那里接受的任務,并且還要將其辦好。不過他還是照辦了,而且心中的疑惑一句不說,有的時候知道的越少才越好。既然他們沒告訴自己為什么,那就是自己不需要知道的。
張溫緊了緊放在衣袖里的拳頭,抿了抿發干的嘴唇,靜候著小兵的通報。
“張大人,我們將軍有請!”
不一會,小兵撥開了帳簾,恭恭敬敬地做著手勢。
張溫朝他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便徑自走了進去。
“草民張溫,拜見兩位將軍!”
“免禮了,看座?!闭f話的是之前見過的那位張姓將軍,看來他確實比較好說話,而另一位板著臉死死地盯著自己,張溫覺得自己要更小心謹慎一點才行了。
“此番前去,孫權將信將疑,在下也不知其真實想法!”
有的時候,說假話可以保命保錢財,而有的時候恰恰相反,張溫多少也能分清楚這些情況的區別。
“這個咱們已經計算到了!”張溫還想繼續說下去,可一旁的灰衣將軍一挑眉毛,出言制止了他的言語,“咱們想知道的,是你!”
“將軍,您這是何意?”張溫隱隱之間覺得,自己似乎不受信任。
“朱將軍請先稍安勿躁,張先生你也別忙激動。不瞞你說,我與朱靈二人的出身也都是降將,咱們見到你本是絕無半點成見的。只是咱們現在身在客地,不得不謹慎一點,咱們也派人調查過了,似乎張先生的家眷還在會稽……”
“在下已經說過一次,此番只因林沖他登船之前向沿岸借記了數位隨軍文官,不客氣地講,我剛好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個,因此才被派出來執行他的外交任務。本以為帶著軍機大事之消息來投,雖不至歡迎之至,卻也未見如此??!”
“你還好意思說,你明明是問都不問一句,就毫不猶豫地去完成了本來的任務,不是么?”說著朱靈直接站了起來,就差沒指著張溫的鼻子跟他對質了。
張溫算是看出來了,這擺明是在懷疑他,這理直氣壯的樣子難道還是有什么別的證據不成?投誠不帶家眷,執行任務不問原由,這些東西并不能說明自己沒有誠意,特別是后者,他明明就是帶著一顆忐忑的心生怕不被信任才義無反顧地去做的呀!
看到張溫臉色大變,張遼站出來打圓場:“張先生勿怪,只因此事原本就是我二人合計的考驗,張先生可以解釋一下的話自然最好,否則還是請先生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這話也說得很明確了,現在你最好能講點什么來說服我們兩個,特別是脾氣暴躁的朱靈,如果不行的話,咱們也不干那不厚道的事兒,你還是回去跟著林家仁繼續干好了。
這話讓張溫有些生氣,但同時也有些欣慰,原來曹軍處理詐降的人員也這么仁慈的說,他不禁更加堅定了要跟著曹操的隊伍走的決心。
“我問你,林沖的糧草放在哪里?”朱靈突然轉換了語調,另提一事。
“句容啊,據我所知,在那里他也只有一月左右的糧草了,就是不知道后面的運不運來?!?
“一月?我不信,他能有十天就不錯了!你到底說不說實話?”朱靈有些陰陽怪氣。
“實話,這是大實話,句容本來的糧食聽說是提前被運走了,可之前打下來的武進可說的上是一個小糧庫啊!”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的糧食都是從武進運過去的?”
“沒錯,你們大可以派人去證實我的消息!”
“這樣就好辦了,不過我覺得,這樣會更好辦!”張遼忽然插了一句話,隨即拍掌三聲,似乎有什么驚喜要給對方。
沒一會兒,大帳的簾子被揭開了,從外頭走進來兩個少婦和一個幼童。
再看張溫,他的臉早已失去了顏色。
“尊夫人和令郎都來了,這不是沒事一樁么,怎么看張先生的樣子,不太高興呢?”張遼瞥了一眼張溫,觀察著他的神情。
“是,在下只是震驚于此,感念無語!”
“哈,先生倒明白,識時務者為俊杰,今后請放心跟丞相做事吧!我保你衣食無憂,前程似錦!”張遼冷笑連連。
“左右,替我轉告司馬仲達,就說他的祭酒司做出來的生意,比之郭奉孝的,一點也不差!”朱靈似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這樣,無論是人才,還是消息,都該確實收到無誤了吧?
“先生現在可以說了吧,林沖他向來詭計多端,我可不想再誤入歧途了?!敝祆`似乎對徐州的傷痛念念不忘。
“在下只想毫無保留!”頓了頓他續道:“廣陵,他想提前攻下廣陵城,一方面可以打通東歸出海的道路與在沿海騷擾的軍隊聯系起來,另一方面也可作為與孫權繼續談判施壓的條件。而他之所以這么著急,其實是因為武進也沒糧,他們的糧食不夠十天了……”
這主意好是好,可戰線拉得這么長,他的人夠么,他的速度夠么,他的補給又夠么?要是廣陵城也沒有余糧,他準備讓沿海的士兵接濟?怪不得他攻下了句容之后就遲遲沒了動靜,搞了半天是這么一回事啊——
句容城,太守府。
林家仁百無聊賴地看著一左一右兩個哼哈二將埋頭苦干,黃月英和鄧艾正在辛勤勞作——幫他處理城中事務。
林家仁悠閑地抿了一口茶,他可不像有絲毫煩惱的樣子,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擦了擦冒出的眼淚,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困了,便悠悠然將身體靠了下去。
休息,休息一會兒?;蛘哂昧旨胰实脑拋碚f,這叫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林家仁被一股香氣侵襲,人也漸漸轉醒。
“主人啊,不要太用功了,穎兒給你燉好了雞湯,趁熱喝了吧?!?
看這架勢,她來了有一會兒了,一副賢妻良母的表情瞇著眼睛看著自己,隨即端起了大碗,說著就朝林家仁這邊過來了。
林家仁看了看左右,黃月英不知什么原因并沒有出現在原來的位置,而鄧艾則是一邊瞅著雞湯吞著口水,一邊斜眼觀看竹簡寫著什么——往后的一心二用大概就是從這樣的細節中培養出來的。
正好自己也餓了,不喝白不喝,況且里頭又不是只有湯,那幾塊裹著油水的肌肉可是誘人的很呢!
點點頭迎著穎兒走上前來,那表情說不恰當點就像是在等待施舍的乞丐。穎兒的一張臉鋪滿著潮紅,像顆欲述還羞的小草。
可等她完全湊近了,才發覺一個讓她哭笑不得的事實:林家仁的注意力完全就放到了雞湯上面,對她的各種表情視而不見,就更別說洞徹她的心扉了。
這人怎么這么沒趣?啊啊啊,簡直是不可理喻??!
這種情況要是給其他人看見了,那還不對自己的行為嗤之以鼻?以后自己也不用在這家里混了。還好索性只有一個不懂事的小屁孩偷窺,而自己又是背對他的,這個不打緊不打緊。
穎兒抬起頭,無語地看著對方在幾秒鐘內喝光了雞湯,又挑出了骨頭一個勁地啃。她張了張嘴,又只好沒能說點什么出來。這家伙!??!打從認識的那天開始不就知道他是個又懶又笨不成器沒能力的**么?自己這是怎么了,居然破天荒地相信他可以從良?
一定是自己不正常了!!!
林家仁打了一個飽嗝,想了想剛才手中的那碗香氣四溢的雞湯和雞肉,摸了摸填飽的肚子,溫暖的陽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滿足感頓時爆表。隨即他感受到了來自正前方斜上十來度的地方,有兩道熾熱的目光盯著自己,他回過神來,看清了目光的主人。
“穎兒么?有什么事情么?還是說我的嘴巴沒擦干凈?”
期待的話語并沒有出現,穎兒有些失望,氣鼓鼓的嘟著小嘴不發一言。
“是不舒服么?”說著,林家仁將手背放在了對方的額頭上,“好燙啊,一定是發燒了。士載啊,你暫停一下,去請個大夫來!”
“哦!”一直都沒放過關注他倆的鄧艾也只有出去了,不過他的小腦袋里頭卻頓時出現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幾種情況——果然腦補是會產生快感的啊!
“別!我沒有……”
“噓!這事得聽我的,有些病是可以預防的,等到發作了可就來不及了!”
林家仁的姿勢有些奇怪,右手在穎兒額頭死賴著不松開,左手又伸出食指放在嘴唇邊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這讓茅房歸來的黃月英站在門口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