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城東,黑山軍再度大舉攻向城頭。
這次的攻勢與其他時候大有不同,十年戎馬倥傯,身經大小百余戰(zhàn)。五年獨自領軍,戰(zhàn)火對馬越而言早就像洗手吃飯一般習慣。
指揮戰(zhàn)爭,當他作為全軍的統(tǒng)帥,他已經能夠感知戰(zhàn)事的節(jié)奏。
揚起戰(zhàn)斧,馬越大聲喝道:“兄弟們堅持住,這是最后一次進攻了!”
一連七日,袁紹每日最后一次進攻都是大舉進兵,馬越都幾乎能猜到遙遙千步外敵陣中高高壘起的帥臺上袁紹狂熱的眼神……袁本初的意圖太過明顯,每個日暮都寄望夜里能睡在渭南縣治中端著自己的頭顱飲酒。
桀驁如馬三,又豈會令袁家子如愿?
掌握了袁紹進攻的規(guī)律,防備對涼州軍而言也能輕松些許,至少知道什么時候可以休息,什么時候必須奮戰(zhàn)。
城頭的涼州軍再度一齊發(fā)出虎吼,士氣竟再度振奮幾分。
馬越、徐晃、王雙三人在城東門樓前結成一個三人小陣,以馬越為前鋒二人策應,三人俱有尋常難俱的勇武在身,三柄純鐵精鍛戰(zhàn)斧一齊揮開根本沒人能進入五步范圍之內。三人便仗著虎步左右的武藝在城頭上將嗷嗷叫的黑山軍士一次又一次地擊潰。
這樣的戰(zhàn)斗令人振奮,亦令人疲憊。
涼州覆甲軍在方才短暫的救場后便被馬越派下城去,這些日子涼州最精銳的覆甲軍一直擔當輔助部隊,無論是運送遺體還是搬運箭矢之類的活計都是他們在做。對此覆甲軍頗有微詞,作為馬越麾下的主力部隊他們希望自己時刻出現在最艱難的戰(zhàn)場上,仿佛只有這樣才符合他們平日里所承受的艱苦訓練與全涼州最豐盛的伙食。
馬越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每一日他那個三個勇武的侄子都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請戰(zhàn)。
但馬越不會讓他們在這種情況上城樓迎戰(zhàn),即便是登城助戰(zhàn)也要在最艱險的時候才行,一旦將敵軍沖下城頭便立即命令他們撤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牌,就像他馬越擁有覆甲軍一般,他固執(zhí)地相信袁紹也有屬于自己的底牌。他想盡量多拖延一些時間,在雙方掀明底牌之前為己方再多爭取一點機會。
一擊制勝的機會。
盡管閻行馬超甘寧一直將自己當作主戰(zhàn)部隊,但其實在馬越心里覆甲軍永遠都是從攻部隊,主力是看上去更能打持久戰(zhàn),用性命去相互消耗的涼州常備軍。
渭南之戰(zhàn)打了七天,這七天里死在這座名不見經傳的三輔小城下的黑山軍已經數不勝數。馬越估計黑山軍的戰(zhàn)死當在一萬兩千上下,因為他也已經在城北墓葬坑親手點燃三次火把,使自己麾下兩千七百余名涼州英靈化作骨灰,躺在小木盒中等待著他親手送回涼州。
除此之外,還有兩千余人重傷無法再戰(zhàn),僅僅是藥石與手術吊住性命,即便如此重傷兵仍舊每日都有傷勢過重撒手而去的。
現在他的主力涼州軍可戰(zhàn)者余六千,幾乎人人帶傷,全軍掛彩。
據守堅城,仍舊有五比一的戰(zhàn)損,這也是他沒有撤入長安的原因。涼州軍盡管民風悍勇,終究疏于訓練,黑山軍各個都是刀口舔血的老山匪,沖起陣來氣勢如虹。若他據守雄城長安,僅靠萬余士兵根本無法將四面城墻看護完備,倒不如選擇如渭南這般放眼天下也不過尋常城池,能夠盡到最大的守備能力。
此次沖擊袁紹仿佛發(fā)狠一般,竟叫黑山軍似人命如草芥般地送上城樓,幾乎令馬越措手不及。
敵人太多了,守城的兵丁又太少,一面城墻堪堪千余軍士防守,幾乎百息時間便有將近兩倍于己方的黑山軍攀上城頭,并且這個數目還在快速增加著。
若三面城墻都被這樣的攻勢進攻,他就只能再度派覆甲軍登上城頭了。
可馬越心里偏偏有一股拗勁兒,他明白袁紹就是想逼出覆甲軍守城。盡管他不知道袁紹在覆甲軍上城后會做什么,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教袁紹如愿。
“主公,叫覆甲軍上城吧,再撐下去恐城頭有失。”徐晃奮力劈翻幾名竄至近前的黑山軍,先前他中了兩刀,但覆在全身精鍛鐵鎧中的他沒有受到一點傷害,無非只是穿著沉重的甲胄有些氣喘吁吁。不安地看著遠處的城北對馬越說道:“不知南北城墻,可能撐住!”
隔著厚重面甲,徐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但馬越更在乎的是他言語間的喘息。不僅僅是徐晃,馬越后背也被汗水浸透一片粘膩。他們能夠代表覆甲軍的最強體力,如果連他們堅持半個時辰不到的奮戰(zhàn),那更何況普通的覆甲軍士呢?
“王雙,你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