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緩緩走了三天後，汝南郡安城來報，呂範帶著汝南郡官吏前來覲見。
“又要開始了！”
漢獻帝心中微嘆，身子端正起來，禮儀一絲不茍。
被董卓挾持的那段日子，讓他明白，哪怕失去權柄，也要儘可能表現完美。
皇室內做政治花瓶是個辛苦活，一處細節出差都是大問題。
敞開車門，果然有官員候在聖駕前，呂範這太守不說，郡縣的僚屬懷著心思暗覷漢獻帝一眼，就是一震。
衆人惶恐拜下：“臣等拜見陛下，拜見主公！”
漢獻帝瞥了孫賁一眼，只輕輕一擡手：“請起！”
沿途豫州地方官吏都前來覲見，其實說什麼並不重要，關鍵是重新確定一種合法性。
片刻，一個個官吏告辭離開，神情和來時就有些不同，舉棋不定、猶豫彷徨的就少了許多，這就是效果。
晌午的時候，接見完最後一批官員，身心疲倦的漢獻帝鬆了口氣。
再偷眼打量孫賁，只見孫賁穿著一件紫色官袍，年紀與自己一般大，卻極其沉穩，且英武不凡。
漢獻帝不禁暗想，這孫賁難道不會累麼，這一路來，每天都要披閱許多文書，還要不斷接見官員。
“如果自己沒有中興漢室之志，只是想找個依靠，那孫賁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
除呂範作爲一郡主官隨駕陪同，郡縣官吏覲見出來後，都避在道旁。
行軍中不可能保持隊列，但是一旦停下修整，只過片刻，陣列便嚴整起來，這種強軍姿態使得衆人都是神情複雜。
大批親漢的官員臉上滿是歡喜，孫賁展現的軍力震懾了衆人，證明了投靠不虛，這意義甚至超過了漢獻帝的政治花瓶作用。
約莫一刻鐘後，就聽著一聲號令：“陛下起駕！”
一人舞動大旗，連綿的號令便接連響起。
大軍開始行進，密密麻麻都是鐵甲、刀槍的寒光。
衆人看得臉色微變，心中暗歎：“大勢己成，天下無人可制矣！”
譙郡地界，天空下著瀝瀝淅淅的小雨，官道極少有行人。
五千飛虎騎直接涉水過河，只有車駕和步卒從木橋上過去，晶瑩水珠閃成一片，遠遠擴散開去，驚起水草中白鷺振翅高飛。
譙郡靠近曹操的轄地樑國，雙方都在這裡駐紮了不少兵馬。
周瑜參加完漢獻帝的覲見之禮後，就回到了前線，有他這樣的帥才鎮守，孫賁十分放心。
上萬大軍再渡渦河，此時，孫賁正在馬車內看著公文，有著批量造紙，竹簡就漸漸退出歷史舞臺，這大大減輕了工作量。
“譙郡吳、錢、肖三族密謀勾結曹軍反叛，孫策已率騎兵清掃。”
“沿途有幾個世家大族，暗暗抗拒州府的政令，也已被滅殺。”
“據錦衣衛探查，潁川郡城發現了一處袁紹諜探據點，已被端掉。”
……
孫賁快速瀏覽著這些信息，並給出批註。
批完了，孫賁覺得有些沉悶，放下筆看了看。
只見廣袤天穹下，一片連綿的田地，有著新建的水渠和打造的水車。
“大司馬，那水車朕沿途已遠觀過很多次，朕可否靠近參觀？”漢獻帝小聲提議。
“陛下想去，就一起去吧！”孫賁笑著迴應。
很快，車駕在一處靠河的地方停下。
漢獻帝徐徐下了馬車，就看到一個高大的有輪之物。
這輪時時旋轉，就見著水自葉片上垂落，嘩嘩響著，稍靠近就能感覺到絲絲涼意，自水渠裡不斷流向遠處。
“這是怎麼弄的？”漢獻帝口中喃喃，這一幕給他的衝擊太大，又不懂相關原理。
孫賁暗笑，他自然是清楚其中原理，簡單解釋後，漢獻帝似乎有所明悟。
一個疑惑‘解決’，漢獻帝又問道：“這水又是送到哪裡？”
孫賁手指不遠處的水渠：“挖的水渠，可供灌溉，也可供日常，如果是人用，則要保持潔淨。”
“這一輪可灌溉多少？”漢獻帝看著，心裡滋味難言。
近幾年朝報上說，天下旱情嚴重，關中及中原各河流流量大減不說，許多水井都成了枯井，完全乾涸掉了。
剩下一些有名的古井，每天都有大堆成年男子守在井邊提水……或說搶水更合適。
對於旱情奏報，董卓不懂這個，也根本不管這個，而缺少中央政府的組織力量來抗旱，地方官府便也沒有好的對策。
“有這水車，以及孫賁之前提過了水庫，旱情問題就可以解決了！”漢獻帝心中想道。
孫賁看著水車，回想測試時的數據，笑著回道：“一個水車可灌溉農田約莫五百畝，日夜不休，非常實用。”
水車根據歷史，大體上是靈帝和三國時出現，不論首創者是誰，總之自東漢末年到三國時正式產生，可視爲水車的第一階段。
這時的水車規模小，結構簡單，少爲人知。
孫賁讓工匠製造的，直接就是成熟版的水車，正以政府的力量，快速推廣和普及。
漢獻帝雖然心思複雜，但也不由心中暗贊：“怪不得外地流民紛紛涌入孫賁的轄地……”
這時候，漢獻帝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大司馬，你不怕外人學去麼？”
孫賁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水車結構簡單，觀看一段時間，確實能夠學去。”
“不過，雖然知道了樣式，但也不是隨便能仿製的。”
“關鍵在於兩個難題，第一個就是，這種水車體型龐大，用料頗多，連材料工費計算在內，單建造就需要近百銀子。”
“第二個是，要使用時間長，一些核心部件需要銅鐵精製，工匠打造起來並不輕鬆。”
“這些東西，需要大批量製造才能降低成本，其他諸侯都忙著打造鐵甲、兵刃、攻城器械，哪會安排工匠做這事，又怎麼捨得花銀子用在這上面。”
“真若是被學去了，也無妨，歸根結底，還是於國於民有利！”
“學去了也無妨？只要於國於民有利？”漢獻帝口中喃喃，目光直視孫賁，見他面色坦然，心中頓時大爲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