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沒吃,卻對著云翎簍子旁一株不起眼的草根問:“這什么?草藥?還是食物?”
“這你都看不出來?”云翎捧起那顆草根,寶貝似的摸了摸:“山參啊!這可是上好的野山參啊!今兒我真是運氣好,刨刨找找了大半天還真的被我挖出了一顆,我一瞧便知道這是百來年的老參了,大補元氣啊,重傷之人吃這個再好不過,尋常的人參的藥效可不能跟它比的!我已經將它洗干凈了,準備喂給月隱。”
風清將那山參接了過來,反復瞅了幾遍,發現那草根真的長的如同白發須須的老人一般,這才相信云翎的話。便放下手中的果子,將那山參折成一段段,喂給月隱吃了。
那野山參果然不愧是百草之王,月隱吃下去約摸幾個時辰后,慘白的臉上漸漸恢復了一絲血氣,這讓云翎跟風清都分外欣喜。
天色漸漸暗下去,暮色仿似一塊巨大的烏布,將整個玄英山籠罩下來。隨著那布越撐越大,不多時,洞外便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幸虧云翎準備充足,下午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便去拾了些柴火,以保證今晚可以明亮亮暖烘烘的度過。
火舌舔著木柴,將火堆燒的旺旺的,時不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云翎熟練的將蛇肉架在架子上,烤好以后,分給了風清,兩人先把月隱喂好了,這才開始填自己的肚子。
風清起先是不敢吃的,她素來看到這種渾身冰涼涼的爬行動物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看著云翎吧唧吧唧吃的這么歡,便也跟著小心翼翼嘗了一口,這一口下去,便覺得雖然看起來惡心,但味道還不錯,于是也將自己的那份吃了個干干凈凈。
兩人吃完以后,又輪著給月隱運了會氣療了會傷,等將月隱的一切都弄妥當了,這才靠著墻壁稍作休息。
兩個人圍著火光,各自出神,心下不由都覺得命運這東西真是奇怪,前幾天還讓兩個人你爭我打互相痛下殺手來著,而幾天后又能讓這幾個人拋開芥蒂洞穴互助。
云翎搖搖頭,唏噓道:“哎呀呀,想不到我們兩也有今天這一幕。”
風清沒回她這句話,卻問了一句:“你怎么還不走?”
云翎莫名其妙道:“走?走去哪?”
風清道:“你現在可以離開了,月隱眼下應該沒有什么性命之憂,等醒了后,再養個幾日,大概便能走了吧。”
云翎道:“話是這么說,我還是不放心,還是留在這里繼續陪你們一段時間吧,再說了,這玄英山,你們哪有我熟萬一出了什么事,多一個我,總是多個照應。”
風清默然無語。
“那里那么危險,性命朝不保夕的.....”云翎突然轉了個話題,開口道:“你們.....你為什么要留在那里?難道你們主子用了什么手段脅持著留下你們么?”
“不是的。”風清搖搖頭,火光輝映下,她明麗的臉上漾起一絲憂傷,似乎憶起了很久遠的往事:“我是個被雙親遺棄的孤兒,是被宮主從雪地里撿回來的。那會她還不是宮主,只是前任宮主的妹妹。她撿了我之后,也不知道為何就認了我做義女,將我撫養長大,教會我武功。我自小學會的信仰就是,用這一生的忠心,來回報她對我的恩情。后來,前任宮主過世后,她便當上了宮主,又封了我做鬼域宮的風使,才有了我的今天。所以,我這條命都是她的,也是鬼域宮的,自然也沒想過離開那個地方,雖然那個地方確實不怎么好,但我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反正性命對我而言,橫豎都是宮主撿來的,縱然有一天為了她而失去,我亦毫無怨言。”
云翎不言,聽她繼續講。
“我和鬼域宮其他孩子不一樣,他們自小被放在密集的地方進行嚴酷訓練,稍有不慎便會將命賠上。而我因著是宮主的關門弟子,自然不用去那種可怕的地方,宮主會來親自教導我,那會,宮主有兩個入室弟子,一個是我,一個便是月隱,我們以師姐弟的身份相互陪伴了十來年,感情很是深厚。”
云翎哦了一聲,想到風清原來是這般對月隱產生了感情,問:“那你打算就這樣跟月隱,一生都呆在那里?”
風清托著腮思索了一會,眸中浮起一絲迷惘:“我也曾經矛盾過,在鬼域宮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就算我福大命大能活很久,但誰能保障月隱也能好好的活著呢?誰能保證我們能一直在一起呢......偶爾我也會羨慕,俗世中普通男女的平靜生活,我覺得那樣很幸福,但我自己明白,我永遠也不配得到那樣的幸福,因為......”她垂下眼簾,眉梢浮起一絲淡淡的無奈:“我的命,是屬于鬼域宮及宮主的,根本不屬于自己。”
云翎默了默,道:“其實你心底,也是想跟月隱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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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神色迷茫:“也許吧,也許我早已厭倦了這種腥風血雨的生活,我想要擺脫,想要聽從自己的心,想要無拘無束的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隨心所欲再也不要被人掌控......真的,挺想的。”
云翎低低嘆了一句,道:“你渴望的那種,是自由。”
“自由......也許是的吧!”風清突然笑起來,張開雙臂做了一個飛翔的動作:“我是風,自由的風.....總有一天,我要尋到我的自由!”
“還真像,”云翎也跟著笑起來,道:“我時常也那么說,我是鳥,自由的鳥.....”
“誰跟你一樣......”風清別過臉,笑容一斂臉色又重新陰沉下來,負氣道:“哼,你別以為,你跟我坐下來好生的說了一會話,以后我便對你就此罷手了!”
云翎想著她好歹也是傷者,又是為救月隱而傷的,能忍便忍罷,當下也懶得反駁她,結果風清又來了句:“哼,上次是疏忽才敗給了你,下次你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運氣了,反正對你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云翎一個沒忍住,憋了好久的話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說這位大姐,你為什么這么氣我這么恨我呀!每次見面都想取我的命,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非死不可的理由哇?”
“理由?”風清眸中氣恨交加,咬咬嘴唇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為什么要給你羞辱我的機會?!”
“羞辱?!這也算羞辱?”云翎徹底被折服了,只能說:“好好,我不問你了.....嘖嘖,當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哪!這月隱碰到你還真是福禍難說。”
風清本來已經閉上嘴打算不再跟云翎爭論,可聽到云翎的最后一句話,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厲聲尖聲道:“你用不著拐彎抹角來刺激我!我就是討厭你憎惡你怎樣!月隱愈是在意你喜歡你!我便愈是厭惡你!”
這一番話的效果真真是有如驚雷啊,只不過云翎是被驚得啞口無聲無以回答,雷得哭笑不得皮焦里嫩,她指了指月隱,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頓地道:“你.說.月.隱.在.意.我.喜.歡.我?”
風清別過頭去,冷哼了一聲:“雖然我很討厭這個事實,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在乎你。”
云翎恨不得全身上下長出十張嘴來解釋:“誤會誤會誤會!你弄錯啦!月隱無非是欠我家哥哥的情,便來幫我罷了。你這喜歡.....從何說起呀!”
風清轉過臉來,凝神看了云翎一眼,突然譏誚一笑:“哦?你說是誤會?哈哈.....”
云翎本來還滿心想著如何解釋這可笑的烏龍誤會,結果一看這她莫名的笑,心底沒由來的一沉,不由忐忑地問道:“你笑什么?”
“你不曉得?”風清笑著問。
云翎茫然的看著她:“我曉得什么?”
“你不曉得....你竟說是誤會.....”風清的笑愈發濃烈,清冽的雙眸緩緩染上幾分哀戚,她目光莫測的看著身旁昏迷不醒的人,也不知是悲還是怒,只是一個勁笑著道:“哈哈.....誤會,倘若是誤會,他會為了你跟我無數次的爭吵,不惜傷害我們從小青梅竹馬的情感?倘若是誤會,他每個月為何拼死拼活也要完成宮主交給的任務,只為了能每月的初一十五見你一次?倘若是誤會,他那日為何要顧忌你的感受,寧愿回去受刑也不跟你要那冰火珠?!”
“哈哈哈....他為你做了那么多,你卻認為只是誤會....”風清復又仰天長笑起來,眼角隱隱有淚光閃爍:“你曉得嗎?他為了你,棲霞之行后獨自一人回宮生生承受了三十記撕皮鞭.....你知道什么叫撕皮鞭嗎,就是用一種帶倒刺的鞭子,一鞭鞭的抽到人身上,帶著那些好皮好肉,大片大片一起撕裂下來,直到整個人的背部皮肉,全部撕走,一點點的露出肉里森森的白骨.....”
“你說.......”云翎瞬間似被一把巨錘兜頭砸下,震的整個人一片發懵。渾渾噩噩中,她瞠目結舌愣在哪里,嘴里不由自主的喃喃念著:“撕皮鞭.....他中了撕皮鞭.....”她當然知道撕皮鞭為何物,當年,她親眼見到太多的人活生生被這個酷刑折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