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月前,沉寂在星辰主界的楊誠接到了其父楊猛的召喚。本來楊誠與楊猛的關(guān)系并不是尋常家父子那樣親密,甚至可以說是陌生。不過,楊誠心里一直壓著一個疑問,他不得不當(dāng)面詢問楊猛。
當(dāng)天,楊誠回了唐國,楊府。
盯著楊猛依舊威嚴(yán)的臉,楊誠并未發(fā)問,靜聽楊猛召喚自己所謂何事。而楊猛所提之事,卻恰好是楊誠要問之事。
至楊猛那里,楊誠得知。他們一家本是妖域魔虎一族之人。大概在四百年前才被迫遷徙至北方大陸,于唐國駐足。
楊猛原本的名字是銀猛。而楊誠,也應(yīng)該叫銀誠。他們一家在當(dāng)年的魔虎一族本是極有地位的存在。可惜,在魔虎族兩大繼承者之間站錯了位。楊猛所支持的銀齊在族主之爭中敗給了其兄銀宇。支持銀齊的一眾人自然是遭到了銀宇的強力打壓。楊猛深知在魔虎族已無立足之地,不得不帶一家人遷徙至北方,遠(yuǎn)離那權(quán)勢之爭。
本來,這結(jié)果對于楊猛一家來說也不算太過糟糕。憑借楊猛圣祖境界的實力,很快便在唐國站穩(wěn)了腳。不說一呼百應(yīng),卻也有著極為不小的權(quán)勢與威懾。甚至于唐皇都要對這極有可能在未來幾百年內(nèi)凝聚帝星的強者禮讓三分。
漸漸的,楊猛開始適應(yīng)于北方大陸的生活。已決然立足于唐國,不再回歸妖域。至楊誠出生之后,楊猛更是堅定了此信念。
可惜,新的問題出現(xiàn)了。楊誠至一出生就因魔虎血脈太濃,伴隨著一頭銀發(fā)。這太過詭異,必將引起其他皇室貴族的猜疑。若引起皇室的細(xì)查,必將揭開他們一家的真實身份。
這是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楊猛思索許久,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便是……換身!
楊猛與商國鎮(zhèn)山侯縷縷交手,兩人在長達(dá)數(shù)百年的爭斗中已有了一分似敵更似友的關(guān)系。巧的是,鎮(zhèn)山侯亦在童年有了子嗣,名為白林。
楊猛找到了鎮(zhèn)山侯,道明他的真實身份,更請求鎮(zhèn)山侯相助。
這事讓鎮(zhèn)山侯遲疑了許久,最后卻是答應(yīng)了,其間楊猛到底給了鎮(zhèn)山侯什么承諾,也就僅有他們當(dāng)事二人知道。
之后,楊誠與白林互換了軀體!
這本是極為危險的事情,因為初生幼兒的神魂極其弱小,強行調(diào)換肉體,很可能引起神魂殘缺,甚至是泯滅。慶幸的是,魔虎族本就擁有著庇護(hù)神魂的術(shù)法,以當(dāng)時的楊猛的實力施展,可以說是萬無一失。因此,兩個嬰孩的換身極為順利。
楊誠原本肉身中存在的血脈之力被楊猛壓制在神魂之中,抽換至白林體內(nèi)。楊誠得以保留那驚人血脈,亦退去了那扎眼的銀發(fā)。
終于,楊猛一家的生活再度歸于平靜。
三十多年之后,也在幾個月前。新的麻煩卻出現(xiàn)了,楊誠凝聚帝星,抗衡帝劫之時,幻化了本體。這一異動,引起了唐國所有高層的注視。
最后,楊猛成功凝聚了帝星,踏入帝境,可面對的卻是唐國層出不窮的質(zhì)疑。楊猛壓力倍增,開始意識到,或許唐國亦無法繼續(xù)駐足。
他召回楊誠,將一切前因后果闡述了一遍。楊猛的意思很簡單,就是確定楊誠是否有回歸妖域的念頭。如果楊誠想回妖域,那么楊猛不管承受多大壓力,也一定讓楊誠在妖域立足腳跟。若楊誠不想回去,那么也必須離開唐國,去更遠(yuǎn)的地方駐足。
聽完楊猛的敘述,楊誠當(dāng)然怒不可遏。他恨楊猛,并非恨他是魔虎族人的身份。而是恨楊猛直到現(xiàn)在才告訴他這些。他更恨楊猛將自己與白林互換軀體。要知道,楊誠心頭,真正交心的朋友沒有幾個。而白林便是其一。他無法想象白林知道此事之后又會以怎樣的眼觀看自己。鄙視?嘲諷?亦或者是更讓人心寒的淡漠。
楊誠沒有回答楊猛,憤然離開了楊府。他說:“我要做什么,從此與你無關(guān)。”
楊誠走了,楊猛沒有阻攔。只是楊猛那似永恒肅然的臉上露出了痛心之色,目送楊誠的背影遠(yuǎn)去。
“楊誠,你給我站住!”
那是賀梓香的聲音。楊誠已經(jīng)離開唐國,在前往悼凰的綿延山脈之間,賀梓香追隨,咬牙喝道。
“你為什么還要跟著我。若無意外,你們賀家也是在強勢打壓我楊府吧。”楊誠冷冷一笑:“既如此,又何必還在我眼前惺惺作態(tài)?”
賀梓香俏臉憤怒,攔在楊誠身前,堅定說道:“不是這樣的。別人如何你可以不懂。可你不能不知道我的心意。”
“心意?”楊誠森然一笑:“你是人類,我是妖族。用你們?nèi)祟惖脑捳f: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妖族在你們?nèi)祟惖难壑校闶鞘裁矗靠尚Γ囊狻!?
楊誠大手一撇,直接把橫在身前的賀梓香排開。淡漠著與之擦肩,闊步遠(yuǎn)去。
“楊誠!”賀梓香追上,直接一把抓住楊誠的手臂,不讓其離開。她說:“別人怎么看,我不管。可你在我眼中,永遠(yuǎn)都是楊誠。無論是你人是妖,或者說是鬼是魅。你都是我的未婚夫!”
楊誠怔了怔,表情有些恍惚。那么一瞬間,賀梓香清楚地看到,楊誠的雙瞳中閃過琥珀色的光華,一閃即逝。
“嚇人嗎?”楊誠冷笑:“現(xiàn)在,松手!”
賀梓香死死扣著楊誠的手,不肯松開,“你可知道,五年以前,你躲著我去參加星辰院試,我有多害怕?”說著賀梓香哭了,晶瑩淚花閃爍不斷:“你可知道,這五年里,我是怎樣度過的?我無時無刻都在回憶你的模樣中煎熬啊。”
“五年,你怎可人心不回唐國一次?”
“你現(xiàn)在又怎忍心,對我如此淡漠?”
賀梓香一把抱住楊誠,“我一直一直都喜歡著你,無法自拔地喜歡啊!”
楊誠沉默,半響后道:“可我從未喜歡過你。”
“騙人!”
賀梓香咬著貝齒,狠狠一巴掌打在楊誠臉上:“以前的你,看似紈绔,看似好色。我卻知道,那僅僅是你的心性使然。當(dāng)時的你,看我的目光,分明就是眷念。那樣的目光,從來不會落在其他任何一個女子身上。你喜歡我,為什么又要如此狠心地推開我?”
楊誠輕輕撫了撫其有些發(fā)燙的臉,靜默許久許久。想直接冷漠否認(rèn),想直接推開懷里的賀梓香。
終究,做不到。就算全世界都已暗淡,眼前的女孩依舊如皓月般皎潔美麗。
楊誠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你,究竟想怎樣?”
“我要做你的女人!”
她果決無比,話語更堅決似鐵,難以動搖半分。
“做不到的。”楊誠搖頭:“淪陷于世俗,本就悲哀。我們,根本就不被世俗所允許。我父親不會同意,你家人亦將反對。”
“你應(yīng)該明白的,至我家的秘密被揭開以后。我們的存在已然被整個唐國,乃至是整個北方大陸所否認(rèn)。我已成為你們?nèi)祟愌壑械漠愵悺]有人會允諾我們的。”
“你能面對世人的質(zhì)疑?你能面對你家人的臉?你能拋開一切隨我流浪?”
楊誠淡淡說道,那烏黑瞳孔又一次化為琥珀色,閃動著意味難明的復(fù)雜光彩。
“我可以!”賀梓香盯著楊誠的琥珀眸子,認(rèn)真決然說道。
“可是,我卻不可以。”楊誠一把推開賀梓香,“我承認(rèn),我喜歡你。甚至不比你喜歡我少。可正是如此,我不能讓你跟我走。”
楊誠話罷,身形疾掠。化作光影,瞬間消失在賀梓香的視野之內(nèi)。
先前,賀梓香能追上楊誠,或者只是楊誠故意為之。現(xiàn)如今以楊誠的速度,賀梓香是絕對不可能追得上的。
她恐慌,匆匆追趕。可惜,再無法看到楊誠的半分蹤跡。然后,她絕望了。剛剛干涸的淚水再度透濕臉頰。
她怔怔地站著,看著被蔥郁樹枝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陡然慘笑,孱弱嬌軀搖晃幾下,直接傾倒在干澀的泥土之上。
“不會這樣的。楊誠一定沒走,他不會將我一人丟在這樣一處山脈之中。他一定擔(dān)心著我,在某處看著我。”賀梓香本就
聰明,先前是太過慌亂。直到此時才想到了此種可能。漸漸地,她眼中露出了瘋狂。
玉手輕輕一拍空間戒指,一把精巧的匕首捏在手心。她掃視四周,蔥蔥郁郁的灌木,不能看遠(yuǎn),無法尋到楊誠的蹤跡。她凄慘而笑:“楊誠,我知道你躲在某處。若你不出來,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看!”
說著,她將匕首比在了自己頸脖。玉手輕輕劃動,鮮血,亦緩緩滲出。
她知道,這樣一句話無法引出楊誠。既然要逼他出來,就一定要狠,真正的,自刎!
若他還在,就一定會出來,并且阻止自己。若他不在,那么,真的死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傷口漸深,鮮血溢出更多,染紅其頸脖,染紅其匕首,亦染紅她越加顫抖的手。鮮血,滴滴答答流淌。滴淌之音,咋寂靜山脈中,蕩出很遠(yuǎn)很遠(yuǎn)。可是,依舊不見楊誠的身影。
他,真的如此狠心的離開了?
那么,我活著又還能再做什么?
索性,就此了結(jié)。從此,不苦不痛。
她顫抖的手猛然一凝,接著,猛然發(fā)力,欲直接割斷頸脖。
“啪!”
一聲脆響蕩出許遠(yuǎn),“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楊誠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后,捏住她的手,狠狠一扭,觸目殷紅的匕首滑落。
“你果然還在這里。我知道,你不會就這樣拋棄我的。”賀梓香含淚而笑,感知著臉頰上的刺痛,卻更如一股暖流于全身流竄。讓那幾近絕望冰冷的心臟再度溫?zé)帷?
因為楊誠的阻止,賀梓香傷得不算太重,只是流血較多,顯得虛弱。楊誠無法拋下賀梓香,亦不敢?guī)еL途奔波。只能,暫時在離此處較近的一方山洞里將賀梓香安置下來。
兩天后,賀梓香身體好轉(zhuǎn)了許多。她瞧著楊誠那熟悉俊逸的臉,淺笑著說道:“我要跟你走。”
“不可以。”楊誠搖頭,直接拒絕。
這兩天里,賀梓香的心態(tài)似乎好了許多。聽聞楊誠的話語,她并不氣餒,繼續(xù)說道:“你現(xiàn)在不要我跟著你也行。可你不能就此不再見我。”
“就此陌路。”楊誠淡淡說道。
賀梓香似極為沮喪,可眼中明顯有一分怪異的光彩,她說:“我不答應(yīng)。若你敢走,我就死給你看。”
楊誠眉頭死死一皺,“你究竟想怎樣?”
“不想怎樣,反正我也拿你沒辦法。”她若無其事地說著:“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我之后會做出什么事來,我也不知道。”
楊誠目光漸冷,“你在逼我?你以為我真的不敢走?”
賀梓香依舊是不假思索地說:“你要走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怎么?”
“你是我的未婚夫。除非你真的成為我夫君。之后你要怎樣隨你便。”
“什么意……”楊誠皺著眉頭而問,可最后一個“思”字還未說出口,就被賀梓香使勁一吻給堵住了。
接下來,楊誠震驚。她看到,賀梓香將手伸進(jìn)了他的胸口,將其衣衫解開,一層一層脫下。楊誠本能地想阻止,卻不知為何動不了手。
若賀梓香所說,她無時無刻念想著楊誠,而楊誠何嘗不是念想著賀梓香。此時此刻,他已然沒了反抗了力量。
或許久久的壓抑下,讓兩人相擁得更緊。因為壓抑,因為苦痛。此時纏綿,進(jìn)而狂亂。
許久許久之后,兩人已經(jīng)穿好衣衫。楊誠淡淡說道:“現(xiàn)在,我可以走了?”
那一瞬,賀梓香再次看到楊誠的琥珀眸子。她嫣然一笑:“你走吧。反正總有一天你會舍不得離開我的。”
楊誠將賀梓香送到唐國一座邊塞城池,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楊誠看來,或許他與賀梓香這分姻緣已經(jīng)終究。而在賀梓香眼中,僅僅是開始。
賀梓香一直忍著沒說的一句話是:你的琥珀眸子,或在別人眼中很駭人。可在我眼中,很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