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正待她撫琴一曲,哪知等了許久,卻見她只是坐在案邊,怔怔看著那琴,蕊珠心下大感奇怪,細瞧她臉色,嚇了一跳,自從上次病後,沈離的面色就始終有些淡淡的蒼白,現下卻是慘白如紙,蕊珠心中一緊,急忙問道:“才人姐姐,你怎麼了,怎麼臉色白的這麼嚇人。”
沈離聽得她這麼問,這纔回過神來,不再去想那琴,一面將琴重新放入琴囊,一邊道:“想是方纔在院子裡看煙火著了涼吧,這會子有些頭痛,這琴我改日再彈給你聽,可好?”。
蕊珠一聽她說身子不適,早忘了聽琴,只是催著她早些上牀安寢。
半夜裡,沈離就有些咳嗽,等到了早上,更是厲害,沈離心知必是昨晚受了寒氣,又心情鬱郁,因此舊疾又犯了,也不當一回事,倒是蕊珠,當下便要去請御醫來爲沈離診病。沈離不願如此麻煩,當下寫了個方子出來交給她道:“我這是陳年宿疾,老毛病了,一到冬日裡若受了寒,就會犯咳嗽,不大要緊的,也不用去請御醫了,這個是我以前常用的方子,你去御藥房請司藥長按這個方子做成一百粒丸藥,過幾日等做好了取回來就是。”
蕊珠去了半日,回來時卻是雙目紅腫,右頰高高腫起,眼角兀自掛著淚珠。沈離一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便猜到了幾分,忙打了盆溫水來,取了手巾,用溫水浸過,拉蕊珠坐在她身邊,爲她細細擦拭臉上的淚痕,輕撫她右頰柔聲問道:“可還痛嗎?”蕊珠搖頭道:“已經不痛了”。
“都是我不好,連累你也……,是不是遇上瑤光殿裡的人了?”。
蕊珠點點頭道:“真是冤家路窄,我去藥房把才人姐姐寫的藥方給司藥長大人看,略說了些才人的病狀,正好碰上劉貴妃的貼身侍女翠錦正去爲她拿補藥,她見了我去,就問我來做什麼,我就照實說了,哪知那個翠錦好生狡猾,她問我有沒有請御醫來看過,我說沒有,這是才人一直用的方子,不會有錯的。誰知她卻說你們家沈才人雖是才人,但卻不是醫官,話不可以亂說,這藥更不可以亂吃,就算你敢來隨意取藥,只怕這藥房的司藥長大人們也不敢取與你,若是萬一藥不對癥,才人的病加重起來,只怕皇上又要怪罪了。所以我說蕊珠妹妹,你還是請御醫爲你們家才人診過脈開過方之後再來拿藥吧。”
“司藥長聽了她這番話,自然點頭稱是,說是翠錦姑娘說的極是,便不肯再照著方子去合丸藥,還把方子收了起來問了我些才人姐姐的病都有哪些癥候,裝模作樣的說什麼要回頭請御醫過目,若是御醫大人覺得這方子於沈才人的病大有好處,哪時再爲才人合藥也不遲。”沈離聽到這裡心道:“這司藥長倒會做人。”
“我一氣之下便說我這就去請御醫。”
翠錦冷笑一聲,又道:“你道御醫是你一個小丫頭子隨便去一請就能請到的。這後宮之中低品階的嬪御,要先向皇后娘娘奏報,得了皇后娘娘的恩準,纔會派御醫來爲嬪妃診病。”
“然後我就只好回來了,才人姐姐,咱們去求皇后派位御醫來給你診脈吧。”
沈離卻似對她這句話聽而不聞,說道:“那你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蕊珠本不想說,見她這麼問,只得道:“我不想再聽她多說,就想立刻回來。哪知走過她身過時,她突然搶上一步,我怕撞上她,趕緊停住,誰知她就一掌摑到我臉上,說是我踩痛了她腳,故意衝撞了她,可是我根本就沒有碰到她啊。”蕊珠說到此處,心中委屈至極,忍不住淚水又涌了出來。
沈離眼眶一紅,將她摟在懷裡,輕撫她背道:“都是我不好,都是因爲我,你纔會被她們欺負。”
“不,沈姐姐,你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蕊珠爲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好姐姐,你別再說這些了,趕緊奏請皇后娘娘請御醫來爲你診脈吧。”
沈離搖頭苦笑道:“便是寫了也沒用的。”
“怎麼會呢,皇后娘娘對後宮衆人一向都很好的。”
“若是皇后娘娘看到我的奏請,自然是會準的,但是近日皇后娘娘因爲快要臨盆,爲了好生調養,因此上後宮很多事務都交由劉貴妃代爲處理。就算我寫了奏請,多半也是無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不如不寫,圖個清淨。”
“可是,才人姐姐,那你的病怎麼辦呢?”
“我不是說了嗎,我這病是陳年宿疾,皆因幼時冬日裡受了寒氣所致。便是按那個方子服藥調養,也得一個月才能平復,便是不吃藥也不妨事,平日裡多小心些,注意保暖,不要再吹風受寒,等到春日一到,天氣轉暖,自然也就好了。”
“真的嗎?”蕊珠將信將疑地問道。
“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什麼大礙的,我絕不會留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後宮之中。”
蕊珠心裡雖然仍舊有些擔心,但是情勢所迫,一時再也無法可想。只得心中暗自禱告希望果如才人姐姐所言等到天氣暖了,這病自然也就好了。
只是一聽得沈離咳嗽,蕊珠心中都是一緊,只恨自已不能代她受苦,也只能給沈離多加些衣物,將室中爐火生得旺旺的,不時爲她更換暖爐,生怕她再受了寒氣加重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