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聽到這裡, 心中一動,牽動心事,又咳了起來。
蕊珠嚇得連忙說道:“都是珠兒不好, 珠兒不該說這些的。”
沈離安慰她道:“不妨事的。”停了停, 又道:“你幫我把太醫請來。”
蕊珠問道:“才人姐姐可是有什麼不舒服嗎, 早上已經請孫神醫診過脈了。”
沈離只得答道:“我覺得胸中有些悶。”
蕊珠連忙答應, 轉過頭來對一名內侍道:“煩請公公去影霞閣將孫神醫請來。”見那內侍匆匆走了出去, 轉頭又向沈離道:“才人姐姐,你稍等一會兒,孫神醫很快就會來了。皇上爲了方便給才人姐姐診病, 就安排孫神醫住在紫辰殿西邊的影霞閣裡。”
“孫神醫,是哪一位太醫, 給皇上診脈的也是他嗎?”沈離輕聲問道。她從沒有聽說過太醫院中有這樣一位被稱爲神醫的太醫。
蕊珠便細細說給她聽:“孫神醫並不是宮中太醫院的御醫, 是皇上特地徵召他進宮爲才人姐姐看病的, 皇上病了後,他也爲皇上診脈。才人姐姐, 你不知道,前幾日,你病的有多兇險,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皇上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召來會診, 他們都說才人姐姐是什麼舊有宿疾, 新傷外感, 因爲身體虛弱導致易感風寒, 而新感的風寒又加重了舊疾的病勢,外感內傷一併發作出來, 病情甚是危急,他們合議了半天,勉強開出來一劑湯藥,皇上親自喂才人姐姐服下,卻是一點效用也沒有。因此皇上便下詔尋訪京城中的名醫,晉王知道後便舉薦了這位孫神醫。皇上素知晉王從小體弱多病,因此結識了不少京中的名醫。當下便將這位孫神醫召進宮中,爲才人姐姐診病。他診完脈後,向皇上說了一大堆脈象醫理,我也記不住,他不但開了一劑湯藥,還向皇上進言要輔以鍼灸之術。皇上聽了後,瞧了他片刻,問道:‘你有幾分把把握可以治好朕的才人。’孫神醫說道五成,還說,還說關鍵是要看才人姐姐有沒有求生的意志,如果五天之後高熱還是退不下來,那多半就……。皇上聽了最後一句,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孫神醫的治法。”蕊珠一氣說了這許多,略停了停,喘了口氣,又接著道:“才人姐姐,你知道嗎,你高熱不退那幾天,皇上幾乎是不眠不休,寸步不離的守在牀邊,更換手巾,喂水喂藥,親自照料才人姐姐,連早朝都輟了好幾日,直到三日前才人姐姐的高熱終於退下去了,孫神醫也說才人姐姐已無大礙,皇上這才鬆了一口氣,卻也因此累得病了,但只歇了一日,第二天便上朝了。”說到這裡,只聽門外傳報道:“孫神醫求見。”
蕊珠急忙去門口將他迎進來,請他爲沈才人診脈。
孫神醫依次候了沈離左右兩手的寸關尺六脈,細細體會指下感覺,過了一盞茶功夫,孫神醫起身答道:“才人的脈象雖然仍是極爲虛弱,但並無大礙,只要才人按時服藥,悉心調養數月便可安好。”
“神醫是說,我的病還能醫得好嗎?”沈離輕聲問道。
“那就要看才人是不是想要醫好此病。”
沈離沒料到孫神醫竟會如此直接地回答她,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問道:“那皇上,皇上的病要緊嗎。”
孫神醫伸手捻了捻頜下早已全白的鬍鬚,想了想,說道:“其實皇上的病和才人的病同出一源。”說完微微輕笑了一聲才接著道:“微臣素來和晉王交好,晉王爺平素最愛的便是種植花草,最愛養蘭花。有一回晉王爺精心種的一株蘭花不知什麼緣故,忽然漸漸枯萎,奇的是與此同時晉王爺也生了一場小病,雖並不重卻是藥石無效。很多人都道這株蘭花有靈性,知道主人將有病厄,便先行枯萎了,卻不知道晉王爺的病卻是因這株蘭花枯萎在先而起。因爲擔憂心愛的蘭花,內傷七情,這纔會生病,後來,當這株蘭花重又活了過來,晉王爺的病竟不藥而癒。”孫神醫講到這裡,又停了片刻,見沈離仍是不發一言,又道:“皇上的龍體素來康健,此次固然是因爲長途奔馳,太過勞累,但若非因爲才人的病而擔憂勞心的話,斷然不會感染風寒,而且還病勢不輕。沈才人,請恕微臣抖膽進言,才人之病病根在於憂思抑鬱而不能言,長年鬱結於心,陛下之病在於憂心如焚,動搖中氣,俱都是內傷七情所以致病,正所謂無情之草木焉能治有情之病,才人倘能做到七情暢達,五志和悅,方可病去身安,只要才人的病日漸好轉,陛下再無憂心之所,自然也會早日康復的。”
孫神醫說完見沈離仍是沉默不語,便道:“倘若才人沒有別的吩咐,那麼請恕微臣先行告退。”
沈離這才說道:“這幾日有勞神醫爲我診治,多謝神醫。神醫的這一番話,我一定會記在心裡的。蕊珠,替我送送孫神醫。”
蕊珠送走孫神醫再回來時,手上又捧了一隻玉碗,裡面盛著褐色的湯藥,輕聲對沈離道:“才人姐姐,該喝藥了。”
沈離極是順從的將一碗藥盡數飲盡,雖然眉頭緊皺,顯然這藥甚苦,卻並沒有再說什麼,漱完了口,重又躺下,覺得頭腦昏沉沉地,然而孫神醫的那一番話卻格外清晰,在她心底不住迴響。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