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承天殿前的雪玉白階。簡云苓和宇文徵漸次下了車。繁復盛郁的宮裙宛若盛放于雪地中的七色彩櫻,開出萬般風韻。未施粉黛的倩容雖不如往昔嬌艷,卻比那千樹紅花多顯傲然。
傅東云背著宇文徵走在前,簡云苓提裙緩步走在后,他們拾階而上,身后景物漸行漸遠,好像江山皆在他們腳下,油然而生睥睨萬物的蒼聳之感。
停在高階的最上方,傅東云安置好宇文徵后,抱拳一禮,快步退了下去。
簡云苓仰頭望著黃琉璃瓦的重檐殿頂一方豎匾,高刻“承天殿”三個鎏金大字。
檐下的七彩斗拱和紅漆高柱在白茫的晨暉中矗如帝王之威。
三交六扇菱花隔扇門窗齊齊開啟,大殿上內侍監的聲音曠然回蕩:“皇上駕到——”
兩列群臣手執玉板,齊齊跪下,山呼之聲沿偌大的皇城蔓延開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著金龍袞服,頭戴南珠高冕的宇文恒高坐于龍椅之上,面色紅潤,眉眼之間無半點悲意,似還有喜氣。
兩片緋色薄唇輕輕開啟,渾厚之聲穿透整座大殿:“起!“
窸窣之聲接連響起,簡云苓遙望宇文恒端肅的神情,一絲冷笑掛在嘴角:“他這個皇上當的倒真舒服。”
宇文徵同笑不語。
金碧輝煌的龍座上,宇文徵悲嘆一口長息,做出沉痛的模樣,其意卻未達眼底。
下方的群臣眼觀鼻,鼻觀心,自然知道他們的圣上在嘆什么。
文官隊列中央站出一個胡須花白,眼窩深陷,一看就十分精明的老頭,拱手俯了個標準的大禮。難為他那個老胳膊老腿,彎腰俯身到九十度,起來后,奉迎討喜的話依舊還能說得那么溜:“皇上,翰王英年早逝,皇上悲痛的心情臣等自能理解。但微臣懇請圣上以龍體為重,以天下蒼生為重,切不可傷郁過度啊!”
滿殿群臣齊齊附和:“請皇上以龍體為重,以天下蒼生為重。”
一個合格的演員是什么樣的,就是導演要你哭的時候你能夠涕泗橫流,導演要你笑得的時候,你能夠眉飛色舞。
而一個好的君主呢,他必須是一個好的演員加導演。該他做主角的時候他要能夠情緒到位,即便不一定會入心。而該他做指揮的時候,下面的這些人是哭是笑,他都要能夠把握有度。
從現在的情形看,宇文恒做一個演員是合格了,就是不知做導演怎么樣?
聽到群臣的勸慰之后,宇文恒揉了揉額角,用低沉哀痛的聲音,緩緩道:“翰王宇文徵,乃朕同胞幼弟。日前遭歹人毒手,橫死山中野林,朕悲痛不已,著令刑部全力稽查兇手,不得有誤!”
刑部尚書側跨一步,站出領旨。宇文恒倦懶地揮了揮手,他便又恭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正當大殿上沉浸于一片虛假做作的悲戚中時,殿外的內監顫著聲音喊出了七個字,驚得滿殿大臣皆倒抽一口涼氣。
“翰王到——翰王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