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仙芝、黃巢起義進行的如火如荼之際,代北沙陀又發生了一起嚴重的兵變!當初李國昌父子平龐勛立了大功,唐懿宗便使李國昌做了振武節度使,李國昌之子李克用為沙陀副兵馬使、蔚州刺史,戍守在蔚州。云州、朔州、蔚州都屬于大同節度使段文楚管轄,段文楚本人處于其治所——云州。當時代北地區也遭受饑荒之災,漕運不繼。段文楚為人苛刻,用法嚴峻,不知撫恤士卒,還私自扣減軍士衣糧。因此軍士們都怨怒思變。云州牙將康君立與沙陀兵馬使李盡忠,邊校程懷信、蓋寓、李存璋、薛志勤等各自領兵一隊,駐扎于云州邊界。他們私下謀劃兵變。康君立說道“如今天下大亂,朝廷號令不復行于四方,此乃英雄立功名、富貴之秋也。我們雖然各擁兵權,但難以號令大眾。振武節度使李國昌威名天下傳揚,其子李克用又勇冠諸軍。我們不若輔佐他們父子共舉大事,如此則代北地區不足平也。然后雄踞一方,虎視天下!”大家都極為贊同。這幾人中李盡忠是沙陀族、李存璋是回紇族,其余都是代北漢族人。他們多是英勇善戰之將,唯有蓋寓以足智多謀見稱。
于是康君立來到蔚州,想說服李克用起兵,除掉段文楚,取而代之。不料李克用竟然拒絕道:“段文楚雖然不為軍士所附,但他畢竟是朝廷命官,如果這么做的話,朝廷將視我為叛亂。我們沙陀世代忠義,斷不能為此事。”康君立急了,說道:“如今的朝廷豈像從前一樣?早已威風掃地。各處節度使都是軍士自行廢立。天子又年幼無知,政令全出于宦官。天下已經大亂,我們只有占據一處重地以招兵買馬,才能自保啊!再說我們都已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如果再不起事,到時計劃泄露了,我們都會被段文楚所殺。”李克用仍然不同意,康君立只得悵恨而還。康君立告訴大家李克用的態度后,蓋寓言道“李克用不同意,我已料到。對于他,我倒是想出一計……不過現今事不宜遲,大家都已準備好,遲則生變,我們必須先行動了。”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李盡忠與康君立在深夜聚集兵士攻擊云州內城,由于是在深夜時分,段文楚又不被軍士所附,很快就攻了進去,將段文楚活捉關押入獄,由李盡忠暫時代理州事。這是878年二月間的事。
在起兵之前,蓋寓已寫信一封派使者送往遠在塞北的李國昌。信中大致寫到“沙陀勇冠諸軍,將軍名震天下。值此亂世之際,不可偏處一隅。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節度使之廢立如今在朝廷已成常事,我們均愿奉振武父子雄踞代北,到時仍可為唐建功,這與沙陀之忠并行不悖。貴子尚年輕,忠義直腸,卻不諳世故,還望您能點播!”信中還詳細透露了起事的計劃。
這番內容正中李國昌的心坎。他放下信,緩步步出營帳,已是夜晚,月色正明,下射細沙如雪。他想起沙陀數輩人為保衛大唐立下了無數戰功,多少沙陀人出生入死、浴血沙場。哪料到如今的朝廷如此不堪,逼民為亂,藩鎮跋扈。但不管如何,沙陀之忠心始終不會改變。只是,為國盡忠需要換一種方式了。
于是他寫信給克用“我們沙陀自歸唐以來便以忠義自詡,為我大唐打了無數勝仗。你祖父給我起名赤心,就是要我始終盡忠于唐。我們不會違背忠義二字。你的心思為父豈能不知。但是,現在正值國家多事之秋,我們不可一味地愚忠。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只有先據有幾處重鎮以作安身立命之根本,日后才能有資本盡大忠于唐!爾其深思!”
這日夜晚,李克用正邊聽著歌妓唱曲邊飲酒,有兵士來報蓋寓、康君立等來參見。康君立進來后,急忙說道“出大事了,請將軍趕忙出去安撫。”于是李克用跟隨康君立一眾趕忙出帳,只見外面聚集了數千兵士,他們見到克用后一齊跪下。康君立一眾也連忙跪在克用面前。大家齊聲說道“我等愿奉將軍為代北之主!”克用被驚到了,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這時蓋寓拿出李國昌寫給李克用的信,跪呈給克用。克用讀后心潮澎湃,志氣高昂,雄姿英發,揚眉說道“我愿為爾等之主,請快快起身。”
這一切都出于蓋寓的策劃。在擒了段文楚后,他與康君立帶領兵士來蔚州逼李克用“就范”。次日,李克用與康君立一行帶著眾兵士趕往云州,李盡忠這時已將段文楚殺掉,他將大同節度使的符印呈給李克用。李克用令將士上表皇帝請求為大同節度使。
皇帝召集群臣商議李克用之事。宰相盧攜進言道“沙陀為我朝歷代都樹有大功,當今形勢紛擾,不如索性允了他。沙陀兵精,可令他為我朝去剿滅流寇黃巢。”宦官韓文約言道“不可。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李國昌已據有一鎮,若再使李克用據有一鎮,父子倆并據兩處雄鎮,沙陀族養成勢力后必將對我朝不利。當年玄宗寵幸安祿山過度,使安祿山據有三處重鎮,終于叛亂,殃及全國。這事足為前鑒哪!”
監軍陳景思言道“黃巢之勢如此泛濫,我們不宜再樹強敵。如今各處藩鎮多半都是自主推選節度使,朝廷亦都允許,為何單單拒絕沙陀呢?普天之下莫非唐土,率土之濱莫非唐臣。大唐混一寰宇,四夷來附,不可將異族視為另類。再說有多少異族將領為保衛我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就在數月前,盧龍節度使李茂勛請以其子李可舉做節度使,自己退休。李茂勛原是回紇族,在回紇被擊破時投靠大唐,在盧龍節度使張仲武麾下立過戰功。后來張公素為節度使時,他發動兵變逐走了張公素,自作主張,自己做了節度使。如今還想讓兒子繼承自己為節度使,這事圣上不也是同意了嗎?”
田令孜這時說道“王仙芝已死,消滅黃巢之輩只是時間的事。若不滅了沙陀,代北地區將永無寧日。沙陀兵精又如何,充其量不過二萬。我朝天兵前往,一戰可滅之。”一眾朝臣多為宦官之附庸,因此贊同討伐者多,唐僖宗便決定討伐李克用。皇帝便以康傳圭為代州刺史,曹翔為河東節度使,與昭義節度使李鈞等集合諸路兵前往進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