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長的夏季的午后,少年皇帝李儇(唐僖宗)正和其既寵信又尊重的太監田令孜以及幾位親王觀看斗鵝之戲。兩只鵝在欄內相互撲擊,煽動著翅膀如蝴蝶般快速,每碰撞一次都會有數朵羽毛落地,非常的激烈。李儇等人的心情也異常激動,斗至關鍵時分,李儇眼睛睜的倍大兒,嘴里大喊“用力……再來……”,手腳都動了起來為其助陣。不多時,只見其中一只鵝腳步蹣跚,跳動緩慢,廝撲時連翅膀都快要抬不起來了,這時另一只鵝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對其連揮數十下翅膀。敗了的鵝倒地后掙扎數次欲要起來,但都未成功。這時李儇雙手鼓掌,高興地跳了起來,大叫到“哈哈,我的贏了!”“哎,我這么高價買來的鵝竟然輸了!”其中一位親王嘆道。
“阿父,麻煩你喚一小侍去將我的馬匹遷來,朕要馳走一遭。”李儇向田令孜說道。“遵命,陛下”。很快就有一侍者將馬牽來,李儇騎上后疾馳如飛。再加上斗鵝勝利的喜悅,心中更是無比暢快,邊騎邊發出“啊呼……”的聲音。只見李儇時而雙手松開韁繩,時而單腳踩在馬鐙上將身體貼于馬側。諸種馬技很是嫻熟。望著李儇騎馬的身影,田令孜那深邃的眼神透露出一絲輕蔑與自得,嘴角也掛著一股冷笑。
在跑馬跑累了之后,李儇回到寢殿休息。不久后他走出殿門,步下玉階,來到后院御花園賞花。只見園中數畝菊花盛開的正爛,滿眼的金燦之色,光芒耀日。清風徐來,涼氣颯爽,一掃盛暑的炎熱之氣。李儇感到極其詫異,明明是夏季,怎么感覺像到了秋天?菊花是在秋季才開的呀?
正自疑惑,忽見一黃衣小兒從菊從中鉆了出來,笑嘻嘻的對他說道“你穿黃袍,我穿黃衣,都是天賜。哈哈!”聽其褻瀆了自己作為皇帝的威嚴,李儇
怒道“哪里的小孩兒,竟敢如此放肆!”只見那小兒忽然變臉,面色陰沉,惡狠狠地瞪著他說道“滿城盡帶黃金甲!”忽然,晴空萬里變成了烏云密布,狂風大起,天地昏暗。千朵萬朵菊花變為了無數黃衣人,向皇帝逼來。李儇大驚,大喊到,“護衛速來救駕……”然而任憑李儇怎么喊,都無一人來到。最先出現的那小兒逼到李儇跟前,一把將其推倒……
李儇這才突然驚醒,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隱隱感覺到天下不太平,將有大的動亂產生。想起在去年,翰林學士盧攜曾上書言道“陛下初登大寶,宜深以黎民為念。國家之有百姓,如草木之有根,若秋冬培溉,則春夏滋榮。臣見關東去年旱災,自虢至海濱,小麥收成才一半,秋稼幾乎全無,冬菜更少。常年不稔,貧者饑無食則投奔鄰境。如今處處皆饑,無所依投,只能坐以待斃。租稅更無可出。而州縣以有上催促征稅甚急者,動加捶撻,即便撤屋伐木,賣妻鬻子,亦難以繳納。有的地方除租稅之外,竟還有其他徭役。若朝廷再不撫存,百姓實無生計。望陛下能下令使受災州縣,所欠殘稅暫且停征。并發義倉以周濟饑民。萬望陛下能速速行之。”當時李儇欲從其言,田令孜卻把這事給壓了下去。他巧語哄騙皇帝說受災州縣只有極少幾處,使其緩征稅即可。至于貧民饑至坐以待斃等詞,純屬盧攜造次,想要驚動上聽,完全不實。李儇本就無主意,聽了這番話自然就更不管了,去繼續玩樂了。
這回做了這個惡夢,李儇趕忙把田令孜叫來問道“阿父,最近民間收成可好?可有盜賊聚亂之事?”田令孜微微一愣,繼而眼珠一轉,緩緩說道“陛下何出此言哪?陛下無比圣明,自陛下繼位后,民間連年大豐收,谷稻滿倉。水旱蝗災皆不曾出現。若說偷盜之小賊,的確是不可避免。但犯下殺人罪的都很少,更別提什么盜賊聚亂了。這都是陛下英明所致啊!”只會玩樂不懂朝政的小天子聽了這番話便長長的舒了口氣,先前的擔憂早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這一年是公元875年,李儇十四歲。在李儇未繼承皇位還是普王時,就十分寵愛太監田令孜。那田令孜本姓陳,四川籍。為人非常狡黠,善于揣度人之意圖,又知書懂些謀略,經常引導李儇游戲人生,因此極為李儇所寵,親至同起同臥。在李儇之父唐懿宗去世后,田令孜對李儇又有推戴之功。李儇當了皇帝后,就使他做了樞密使兼左神策軍中尉,將政事全部委托給他,不呼名而尊稱為“阿父”。田令孜又老奸多謀,使帝日夜沉迷于酒色游戲之中,李儇賭博與所賜歌妓太監花費甚巨,國用幾乎為之耗盡,也慢慢的完全荒廢了政事,田令孜越來越放肆,絲毫不忌憚李儇,自己得以獨攬大權。他開始販鬻官爵,作威作福,宮中一切除拜官員都擅自做主,不使皇帝得知。朝廷法度崩弛,政事日非。
李儇毫不知曉,自唐懿宗在位以來,崇尚奢侈日甚一日。西南邊疆又因南詔頻繁入寇而用兵不息,經歷龐勛之事后,對百姓的賦斂也愈來愈急。黃河以南、山東地區連年水、旱災害不斷,州縣都不以實情上報,上下相互蒙蔽。百姓流離、淪為餓殍,無所控訴,只能相聚為盜,處處蜂起。州縣本就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習戰,每與盜遇,官軍多敗。
874年,山東濮州人王仙芝聚眾三千,開始于長垣起義。他傳檄諸道,說官吏貪污腐敗,民間賦稅嚴重,賞罰不平。并以“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來號召民眾,自稱“天補平均大將軍”。同年六月,王仙芝起義之師勢力大增,他與其驍將尚君長接連攻陷濮州、曹州。濮州、曹州為天平節度使薛崇所管轄之地,見其冒犯了自己的利益,薛崇出兵擊之,被仙芝殺得大敗,舉朝震恐。當時朝廷無賢臣,多數都是靠賄賂田令孜而得官的貪佞之輩。他們上下相互掩匿,不使皇帝得知。就因為怕皇帝得知后兵權政權會有大動,影響自己的官位。因此各個噤默,茍且偷安而已。這時唯有左拾遺侯昌蒙不勝憤慨,不懼田令孜權威,挺身而出,于朝堂之上指斥宦官用權、欺君誤國,禍亂天下,將王仙芝之事的嚴重性如實上報。昏庸的李儇認為其對自己阿父大不敬,一怒之下竟將侯昌蒙賜死。
紙終究包不住火,王仙芝起義愈演愈熾,日久李儇自然微有所聞。他覺王仙芝之事不可小視,便再將田令孜找來私下詢問。田令孜也覺得不能向皇帝隱瞞了,便說道“只怪那薛崇無甚本領,才讓王仙芝起了些聲勢。若派一能將前去征討,這些烏和之眾豈非一戰即能滅之?陛下不必過于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