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善道不懂李式微的糾結, 正如白天不懂夜的黑。

怪只怪李萍這個人物出場太早了，而她的身份與主人公太親密。曾經讀過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僧人接受輪回轉世的考驗, 每一世都不能開口說話, 若是出了聲便是失敗了。每一次人生, 僧人謹守信念, 無論遭遇何種磨難都曾抱怨叫苦。但在最后一世的時候, 他成了一個母親，當匪徒想要摔死他的孩子時，他終于忍不住啊的叫了出來。

僧人不知道他所經歷的皆是虛幻嗎？人生如夢, 只是情難自禁而已。

李式微回想起錢塘的平靜生活，忍不住悲從中來, 眼淚就不聽話地掉下來。她清楚地記得當郭靖呱呱墜地時身體上的疼痛, 嬰兒柔軟的小手小腳, 母子相擁入眠的溫暖，被兒子的憨傻氣得哭笑不得的場景, 郭靖口齒不清的第一聲“娘”。

如果她依然沿著李萍的命運，走進大漠，在風沙中老去，送兒子回南宋，最后以死成全郭靖的大義, 她是不是就不用承受人生顛覆的痛苦, 擁有完整的一生, 然后安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人活一世, 終有一死，不管是渾渾噩噩度日還是恣意揮霍青春, 前者順其自然走向生命終結，后者毫無缺憾離開人世，這樣想想死亡也并非是不可接受的一件事。

李式微當初不惜假死離開，除了她想過一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外，還因為她不想再約束郭靖的人生，縱然她是郭靖的母親也沒有權利去支配郭靖的生命。可現在，一切顯得那么可笑，當她以為沒有自己郭靖顧子熙都能更自由自在，才猛然發現原來他們的人生原來是一段編輯好的程序。殷善道的出現猶如命運之神一般，凌駕于所有情感記憶之上，而他們比棋子還不如。

“你到底在傷心什么，告訴學長好不好？”

自從被實驗室的人教訓了一頓什么叫上下尊卑，她再也沒有這樣叫過殷善道。每當稱呼殷善道為學長時，總會感受到不善的目光，走后門拉關系潛規則，什么難聽的話她沒有聽過，但她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下來，靠實力坐穩了實驗室的第二把交椅。

她以前沒有向殷善道訴苦，現在也不會。沒有什么不可以接受，沒有什么不可以邁過，盡管李式微不畏懼死亡，但她依然想活下去。

“我……咳咳咳……”李式微哽咽了一下，吞了吞口水，抹去眼淚。“我爸爸媽媽還好嗎？”

歐陽鋒一愣，似乎不明白話題到底拐了一個什么樣的彎，難道她想家了？歐陽鋒說：“還好?！彼胬钍轿⒚總€月按時往家里寄錢，假裝成李式微登錄她□□和親人聊天，偶爾還模擬一段李式微的聲線給她父母打電話。李式微變成植物人的消息，被他封鎖了，連她的死黨都以為她公費出國治療，并且現在已經恢復健康重新開始工作狂的生活了。

“為什么選擇了射雕英雄傳這部小說來作為背景？”李式微很好奇，這本書除了是一本風靡的武俠小說外并沒有特別的地方。

歐陽鋒有些尷尬，而他的尷尬更引起了李式微的好奇?！皩τ谑勘鴣碚f，枯燥的訓練肯定沒有潛移默化好，而這種強化于無形正是我們追求的境界。作為□□人，我們或多或少都有江湖情結，而武林高手具備了超越常人的素質，從普通人成為一個武林高手恰好符合我們的目標。而且……咳，我看了一下你的電腦，你存的小說只有這部比較適合，其他的小說我怕會對士兵造成不良的影響?！?

“你看了我的電腦？”李式微炸毛了，電腦這么私密的東西，里面不知道儲存了多少機密檔案和研究成果，還有李式微下載來減壓的各種小說電影，吐苦水的日記，發泄用的自娛自樂之作。

歐陽鋒難得臉紅了。李式微的日記文件夾里有一個帥哥排行榜，專門用于姐妹淘之間的交流，殷善道排名第三，排在他前面的是兩個男演員。

李式微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個衣冠禽獸絕對把自己的小電翻了個底朝天，她依稀記得自己在某篇日記當中曾說過“如果沒有男朋友其實和學長交往也不錯”之類的話。她承認她骨子里有自虐的因子，可是她就是對頭腦好長得帥的男人沒轍。雖然已經死會但并不代表她不可以稍微幻想一下。有男朋友的時候一切僅止于幻想。李式微不是那種為了偶然的心動而分手的人，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她做不出來。

或許女人就是這么奇妙的動物。前一秒鐘還在為了生命的意義而自怨自艾，下一秒鐘立刻因為被人識破不可宣之于口的隱秘而惱羞成怒。

洞外的腳步聲阻止了李式微意圖行兇殺人滅口的念頭，惡狠狠地對歐陽鋒說：“總之不準傷害郭靖，還有解釋清楚我的來歷?！崩钍轿⒄f著便干凈利落的往地上一躺，眼一閉頭一歪，昏得很自然。

就算郭靖腦子不懂轉彎，黃蓉可不是坐以待斃之輩。兩人見歐陽鋒毫不在意他們的去留，自然離得遠遠的。伐木造船？當然可以，不過沒你歐陽鋒的份。兩人運功逼毒，一點效果也沒有，不多時便渾身疼痛難忍，兩人只得回來找歐陽鋒。

一進山洞就發現歐陽鋒身邊多了一個姑娘，分明是送曲寧兒上桃花島的李式微。郭靖雖然中毒，但絲毫沒有減少他路見不平的大俠本質。“歐陽鋒，你快放了李姑娘?！彪m然兩人沒有說過一句話，但郭靖總覺得李式微給他一種親切感。

黃蓉拉住郭靖，她可不像郭靖那么單純，歐陽鋒是壞蛋，但燒了她家花船的李式微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李式微阻止了她爹殉情，她對李式微依然沒有好感。而且他們出去才回來，這山洞里就多了一個人，誰知道這是不是歐陽鋒的陰謀。

“自顧不暇還有膽子來充大俠，我西毒歐陽鋒的□□滋味怎么樣？你受得了折磨，黃蓉這個小丫頭可不一定受得了?！睔W陽鋒斜睨了一眼黃蓉蒼白的臉色。

“把解藥交出來?！惫缸杂仔蘖曇捉罱洠诛嬤^寶蛇血，歐陽鋒的□□只是會讓他腹痛，卻不能造成生命危險。黃蓉就沒有這么幸運了，只吃過寶蛇肉，頂多可以驅蛇，歐陽鋒的斷腸丹卻是不能解。

“拿九陰真經來換?！睔W陽鋒冷笑一聲?！斑@斷腸丹既為斷腸，自然纏綿深刻，每一波痛苦都比上次更為劇烈，你撐得住這回，不一定能熬過以后，斷腸之痛可把人活生生痛死，兩位就好好品鑒一番吧?！?

若不是黃蓉死死拖住郭靖，只怕這個傻小子早就沖上去與歐陽鋒拼命了。

歐陽鋒當然不會把兩個小輩放在眼里，指尖一彈，黃蓉家傳的蘭花拂穴手一出，接下兩粒黑丸?！按怂幙梢詴壕徧弁?，若是你們乖乖聽話，默出九陰真經，我定會為你們解毒，若是不然別怪我心狠了?，F在服下這枚藥丸，出去獵些野味回來?！睔W陽鋒吩咐道。

黃蓉把郭靖拽走，低聲道：“忍一時之氣，這筆賬早晚討回來。”黃蓉深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老毒物，咱們走著瞧。

李式微忽然覺得躺在地上的自己很傻冒。解釋？解釋個屁！西毒歐陽鋒需要向別人解釋嗎？難怪殷善道能夠當BOSS，以他的氣場，不用說話，別人一看他倆就是美女和綁架犯。

李式微坦然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地問：“為什么子熙和楊康沒有跟他們在一起？”想了想又問：“射雕里不存在顧子熙這個角色，他是從哪里來的？”

歐陽鋒臉色一板，以公式化的口吻說道：“對不起，你的權限不夠，你的問題已經觸及到其他項目機密。”可能是李式微陡然變難看的臉色讓歐陽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生硬，委婉地補充道：“這是幾個部門的合作項目，我們只負責你，也就是實驗者的身體強化過程，關于這個世界的來歷我們并不清楚，這個世界是物理組那幫瘋子弄出來的?！?

“五十步笑百步，變態沒有資格說別人是瘋子。”李式微口氣不善，但也沒再追問。歐陽鋒的話有個明顯的漏洞，剛剛才說射雕世界來自于小說，現在卻……算了，保密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