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師叔不愿意讓我留下,讓師父為難了?”她摸摸自己的腦袋,歪著頭看著腳下,腳尖還時不時的踢著地上的小石頭。好像是在問白斷笙,又好像是在問她自己。
“不會。”白斷笙肯定的回答道,因為他知道師父既然能把這小孩帶上來,就一定會留下她,就想當初留下自己是一樣的。他想試著安慰她,便伸出手在她頭發上輕輕撫了撫。她揚起頭,一張笑臉看向白斷笙,月光下的少年,仿佛被洗滌過一般,干凈,明亮。而從他的眼神中更看到了堅定與信仰:“師兄,你真好看。”白斷笙紅了紅臉,轉過頭去:“我們就在這里等吧,師父談完定會過來尋你。”十歲的少年第一次被人夸好看,還是個半丁點大的小丫頭,莫名覺得不自然。
殊不知,自白楚風掌管仙界以來,第一次和易天竹發了脾氣。
“不管她是魔還是妖,我不能送她下山。”白楚風篤定的態度氣的易天竹原地走了一圈,胡子都要起飛了。“你怎的就為了這個丫頭如此執拗,不是我要送她去死,魔仙自古不兩立,你收她座下,今后就是禍害!”易天竹苦口婆心的勸慰絲毫沒有撼動他的心。白楚風不想解釋分毫,依舊堅持:“尊位我可不要,她我不能棄。”易天竹青著一張臉拂袖離去。
一大一小站在池邊,月下靜好,白楚風理了理思緒,換了表情,面容帶笑負手而來。
“丫頭,明日你正式成為我的座下弟子,還未給你取名。可有喜歡的?”
“師父取的,都是好的。”
“‘千河‘可好?”忘川河畔,莫行千里,歲月安好,此生有依。
“白千河謝師傅賜名。”從聲音里就能聽出白千河心里的歡喜,這代表從今往后自己有家了,說罷雙膝而跪,扶手三拜。
第二日,寅時剛至,白千河揉揉雙眼從她的床上爬起來,洗了臉,三歲過半的小人兒有模有樣盤腿坐在床上靜默,這是師傅教的,可以靜心養氣,對修行大有益處,更能讓自己專注思考。
半個時辰過后,穿戴整齊,今日是自己正式拜師的日子,小千河激動了半宿,只瞇了幾個時辰,一切就緒跑到師傅門前等待師傅。
白琉仙府坐落在一座周圍盡是蓮湖的山中,四周仙氣圍繞,結界似有似無,如若不知,還會以為此處只是一個世外桃源。而通往山下蓮湖的還有一池琉璃水,此水顏色變幻莫測,時而清澈透亮,時而艷麗繽紛,仙門世家子弟入水可以增加修為,清寧凈神,而魔妖精怪如果不慎落入池中,輕則損毀千年道行,重則灰飛煙滅。
拜師大典巳時舉行,眾名弟子早已在無妄殿前石階等候。
“聽說仙尊又要收一位入室弟子了。”一名外室弟子說道。
“入室?”一位身著紫衣,仿佛在一群白衣中綻放的花中精靈,模樣精致,小小年紀就有著一種與天俱來的尊貴感,她驚訝道:“是哪家的小仙童。”
“不知呀,只聽說灼炎尊昨日為這事還和無塵尊起了爭執呢。”另一名少年答道。
“看來新來的小師妹一定不同尋常,我定要和她成為好朋友。”紫衣少女眨眨眼,一副胸有成竹。
“紫菱,你們在聊什么八卦。”軒轅綽擺弄著蒲扇走了過來。
“師兄。”“大師兄。”眾少年相互示禮,鐘聲響起,鴉雀無聲,依次站好。
白楚風與易天竹一人持笛,一人持拂塵,緩緩走來。一張臉笑意盎然,一張臉青如玄鐵,眾人一看便明了,昨日灼炎尊果然是發了脾氣的,今日怕是不順利了。
大家倒吸一口冷氣,正等待著灼炎尊發話開始拜師大典,卻久久未聽到言語。
白楚風示意,白斷笙點點頭,帶著小千河準備走上臺階。
今日的白斷笙也穿得極為正式,胸前銀絲般的蓮花圖案忽隱忽現,白千河一時竟有些看愣了,白斷笙看她有些呆呆的望著自己,旁人都在等待,便伸手拉了下她的胳膊,白千河這才回神,師父修為極高,怎能看不到白千河的模樣,心里想著從小這丫頭看見好看的人或事都會發呆,無奈的笑了笑。
臺階有些偏高,小短腿雖然吃力,卻還是一腳一個腳印的一步步向上走去。千難萬難,這八十一層石階總算到了頭。
白斷笙退下,白千河雙膝而彎跪在殿前。“今日起,白千河正式為我白楚風的入室弟子,而今此生,也是我白楚風最后一名入室弟子。”說罷,右手一揮,白千河感到手腕輕微刺痛,低頭拉開袖布,一枚蓮花印記在手腕內側忽隱忽現。這是白琉仙府入室弟子的印記,僅有軒轅綽,白斷笙,白千河三人。
眾人一片羨慕的目光望向殿前的小不點。
易天竹嘴角抽了抽,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腹語說道:“你是當真把她當自己親生的了。”
白楚風全當沒有聽見:“千河,可以起來了。”白千河叩頭三響,小小的身子站立起來,“謝師傅。”
拜師大典后,小千河被一幫同門師兄弟圍著嘰嘰喳喳詢問了有一段沒一段的,三歲的孩子左一句右一句回答的尷尬,小臉憋得通紅。
最終白斷笙實在看不下去,默默從人群中帶走了她。
“師兄,謝謝你。我都快喘不過氣了。”白千河嘟著嘴,擺動著自己的小手給自己扇風降溫。白斷笙看了她一眼:“回房歇息,午后上課。”轉身離去。
“唉,師兄,你先別走呀!”白千河兩條小短腿快速跟上,心里想著要快點長大才能跟上這些大長腿。
白斷笙回頭:“何事?”
“師兄,上學我可以和你坐一排嗎?”白千河仰著頭看向好看的大師兄一臉誠懇,白斷笙點點頭。白千河這才一臉欣喜的謝過回房了。
未時剛至,白千河便跟著白斷笙一起走進戒清殿,殿內有三十余位,白斷笙自然是最前排中間位置,白千河看了看挑了他左邊的位置坐好。歪頭問道:“師兄,只有我們兩個嗎?”白斷笙坐下后搖頭:“我們來的早。”
“哦。”白千河心里想著,師兄本就有些偏瘦,加上平時冷冷清清的表情,話語又少,總讓她覺得不好接觸,但是想到師父讓她萬事向大師兄學習,不由得端正坐姿,板正了小臉。可是正經坐了不到半刻,肉嘟嘟的小身子又不自覺的向白斷笙靠去小聲道:“師兄,師父未到,師兄師姐們也不見蹤影,我們聊會天嘛。”
白斷笙頓了一下,將手中卷軸遞給白千河:“識字嗎?”
“嗯,師父有教,基本都認得。”白千河道。
“這是義德上冊,你先看,不懂便可問我。”白斷笙道。
白千河憋憋嘴,點點了頭。翻看手中的書卷,看了一陣,這些好像大抵都懂,正想再問問還有沒有別的書,就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師兄,師妹,你們真早。”走在最前面的是沈紫菱,依舊一身紫衣,衣襟上繡著朵朵鳳仙花栩栩如生。廣陵地處南方,而她出生時,紫色的鳳仙花開了遍地,父親便給她娶了紫與菱。沈紫菱本不想來修仙,只因她早年喪母,爹爹也未再娶,只有她這一個寶貝女兒,待父親百年之后要繼承家業,這才年紀小小就來求仙問道。所以眾人都是白衣而她是一身紫衫了。
雖說從小是被嬌慣到大,沈紫菱卻也是尊師重道,對同門更是赤誠相待。
白斷笙點點頭算是回禮,白千河咧嘴一笑:“師姐好!”心里想著,這個紫菱姐姐長得也很好看。
身旁的軒轅綽咳了一聲:“小千河,怎地只瞧見師姐,瞧不見大師兄?”說罷拍了拍衣袍上并未存在的灰土,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