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伶仃島三日游,一眨眼就過去。
第四日清晨,欣賞完旭日東升,這個小小的旅行團便返回江城。
三個男人曬成了黑鬼,老景妻子程文英,防曬油涂了厚厚一層,此刻也成了巴西棕色人種,唯一的例外是小景瑤,這個小尾巴這幾天一直粘著陸言,太陽不曬的下午便泡在海里學游泳,此時已經有了幾分狗刨英姿,一個潛泳也能有出四五米遠,作為旱鴨子的唐祖海都表示壓力很大。
連日的暴曬倒沒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跡,小姑娘牛奶般絲滑嫩白的皮膚,連她老娘都十分嫉妒。
坐船返回江城,一路打車回到江城西區的驪威小區住所。雖然連日玩得很high,但是回到家中,一家子老小都累得一塌糊涂,連精力十足的洋娃娃景瑤都在車中進入了夢鄉,像個布袋熊一般被老景抗回家。
陸言卻在居鼎區下了車,拎著換洗衣服,走進最近的一個公共廁所處。不一會兒,一個具有典型南方人樣貌特征的男人走了出來。陸言看著明艷艷的天,掏出手機來,打吳迪的電話。
春天播下種子和汗水,夏日一季操勞,待到秋高氣爽的今日,他準備收取自己人生的第一筆金了。兩個億,兩人對半是一億,陸言之前表現得視錢財如糞土,其實對此的重視卻是前所未有。
即使它充滿血腥,那又怎樣,我拿它來讓更多的人過上幸福生活,若有上帝,他也會贊成的。
若無上帝,心也是安定的。
陸言覺得自己像一條躍出水面的游魚,冥冥當中,似乎有燈塔在指引著自己前進的方向,在夢中,或者潛意識里,奮力地一躍,岸上和前路的風景,便盡收于眼前,然后又轉而拋于腦后,記憶選擇性遺忘。
迷茫之中有根線。
但是他不介意,這根線帶著自己,一路向前。
居鼎東路西段的商業地段,星巴克咖啡館。
還沒到午間時分,這里的主要消費人群白領、學生和年輕人不多,偌大的館中,只有幾對情侶依偎,在錯落有致的角落隔座間里,綠色美人魚標識中,享受著無處不洋溢的小布爾什維克情調的氣氛。
在這暖色調金輝的咖啡館里,靠近臨街玻璃的一側,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女在自顧自的彈奏著尼科羅·帕格尼尼先生的《女巫之舞》。吳迪坐在一處不顯眼的角落,點一杯熱拿鐵,然后閉著眼睛,傾聽著鋼琴曲。
在這流水般的音符中深深沉浸,忘卻了時間,也忘卻了來此的目的。
塵緣中琴聲,融光暖彩,神怡心曠之際,忽一陣微風起處,于無名處傳來屢屢琴聲,悠悠揚揚,一種情韻卻令人回腸蕩氣,雖琴聲如訴,所有最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霜,而或最初的模樣,都緩緩流淌起來。
而琴聲如訴,是在過盡千帆之后,看歲月把心跡澄清,是在身隔滄海之時,沉淀所有的波瀾壯闊,在懂得之后,每一個音符下,都埋藏一顆平靜而柔韌的心靈。
當琴聲停息久久,他才從難以言喻的意境中緩緩醒來,發現對面坐著一個面容黝黑的陌生青年,正對著自己微微的笑。一種涼意從尾椎骨下升起,值此特殊時期,任何一個陌生人悄無聲息地靠近自己,都不難引起他的警戒之意。
仿佛條件反射一般,他右手便在第一時間向腰間摸去,然而,一句話語打斷了他的動作:“別緊張,我只是過來拿酬勞的!”
這熟悉的語調和聲音很明顯是屬于他的戰略合作者——王東川(陸言)。
吳迪松了一口氣,不留痕跡地打了一個響指,叫來服務員,一邊打招呼:“嗨,王生。正如偉哥所說,你每次出場都很驚艷。我記得小的時候看的一部電影,里面有一個很厲害的殺手叫千面人,是我的偶像,如他一般,你也是。”
見服務員過來,他很紳士地擺手道:“點些喝的,我很喜歡這里冰拿鐵咖啡和熱拿鐵,這種冷熱牛奶和咖啡混合的雞尾酒般的飲料,就這里口味是最曼妙的;當然,這里的音樂也很美……”
他說完指了指那個面帶和煦笑容的清秀女孩,隆重推薦道。
陸言點頭,跟服務員說:“如你所愿,來杯冰拿鐵咖啡,另外我有些餓了,再來一份餡皮餅及草莓蛋糕,”待服務員走了之后,他回過頭來對吳迪說:“你相信么,我是第一次來星巴克,剛才在外面徘徊了一會,這里無處不在的小資情調和高額消費讓我有些惶恐。不過好在,這次是你結帳。”
吳迪有些哭笑不得,聳聳無奈地說:“或者,今天之后,應該由你來付賬了。”
“這沒問題,”陸言笑瞇瞇地點頭,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你說的那個經典電影我似乎也看過,不過那個boss般的人物好像死得很慘,呵呵。希望你能理解,中國人素來奉行‘中庸之道’,我也不是例外,所以多一個、或者一些面孔,才會不至于打擾我平靜的生活——我畢竟不是喜歡成名的花季少年。我向來都缺乏安全感,這一點請你理解。
最后,我另外說一句,我真不是個殺手,只是一個在塵世間廝混的可憐人。”
“你的意思是八月的事情你并沒有參與咯?”吳迪玩味地笑著,看著眼前這個聲音熟悉、樣貌陌生的神秘家伙,心里有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
對于上個月初段氏父子雙雙死亡事件,任何一個稍知內情的人都會拍手驚嘆、拍案叫絕。雖然陳良偉之后的奪權行動,行云流水般環環相扣,一拉一打手段嫻熟,做得實在漂亮,但是在陸言這神來之筆面前,卻也失去了顏色。
任何事情都是有跡可尋的,然而他們這幾個最終決策者,明明知道段叔父子的死,定是陸言出的手,但是在高手環伺之下,卻偏偏沒有一點蛛絲馬跡。
雖然所有人都在懷疑,卻不能推翻“自然死亡、交通意外”這兩項最終認定。
猜中了結局,卻不知道過程。對于吳迪來說,好奇心實在是如同毛毛蟲一般在折磨著他。而且,從始至終,陸言除了半個月后來了一個電話催余款外,沒有提供任何信息。所以在這次見面,他實在很期待陸言的回答。
然而陸言卻并不愿意多談那事,他只是淡淡地說:“是或者不是,這些都不如結局來得重要。就如同海子所說的,‘從明天起,喂馬劈材,關心糧食和蔬菜’,所以如你們關心段叔之死一般,我只關心我的報酬,在這房價飛漲的當下,什么時候才能擁有一棟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哈哈,你這個文藝男青年。”吳迪一邊笑說著,一邊從隨身皮包中取出一張金卡出來,上面有著鎏金浮雕的阿拉伯數字和玉白色建筑圖像。
陸言一邊接過來看,一邊搖搖頭辯駁道:“你別罵我,我只是被這優美環境陶冶得想要表達些什么。咦,瑞士聯合銀行集團?”好歹惡補了一段時間的英文,他倒是認識這金卡來歷,這么說著,把之前草擬的那份合同也退還給吳迪。
吳迪收過來放好,點了點頭:“瑞士聯合銀行集團!各國政要、商界巨子和演藝明星最放心的存款地,全世界四分之一的財富的存儲者,世界上信譽卓著、資產規模最大的銀行集團,唯有這里,你的報酬才能像海中的水滴一般,不引人注意。
這張不記名銀行帳戶里,有二千九百八十六萬美元,另外在你的指定帳戶里打入了一千萬人民幣,這些都是按照當然匯率給你折算的,”說著他又掏出一個信封遞過來:
“里面的文件有密碼和查詢方法路徑,你可以通過網絡仔細清點一下,也可以通過合作銀行vip柜臺辦理相關手續。恭喜你,王生,你成為一名億萬富翁。”
陸言心里雖然十分歡喜,但是為了維持形象,也只是撇嘴說著:“同喜同喜吧,話說億萬富翁也不算什么,你看過前天報道沒,一個內地少婦在香港買了套近四百坪的房子,說是老公送的生日禮物,花了三億五千萬,還謙虛地說自己在溫州富豪里,只能算一般的。”
吳迪點點頭,作為陳良偉的私人助理,兩億人民幣雖然乍看很多,卻也不會太入他的法眼。相比整個唐家幫的巨額產業,吳迪甚至覺得陸言小家子氣。不過雖然心中腹誹,但是陸言這般言語,他卻是很高興:倘若陸言心滿意足,就此收手,他反而不開心了。
至此交易結束,兩人都放下心來,開始隨意聊天交流。
吳迪此人,從小成績優異,見識廣博,在大學期間便是一風云人物。畢業之后,就職于唐家集團旗下的子公司,業績突出,且手段狠烈,尤得上司看重,漸漸就走到了集團核心處。后得段玉山看中,調到陳良偉旗下做臥底,有接班人的意思。
然而段大公子眼高手低,凡事都是想當然,哪里是久經江湖的陳良偉的對手,隨即便被這老狐貍策反歸順,倚為心腹。
雖然吳迪有反間之故跡,但是誰也不可否認他老道毒辣的眼光和果決的手段,不然也不會成為唐家新龍頭偉哥的頭馬,左膀右臂。神恩眷顧者:.
久跑碼頭,吳迪自是見多識廣,與陸言隨意聊起,天文地理無一不曉,古今典故隨手拈來,八卦妙事竟然也是娓娓道來,自有奇趣自處,聽得陸言連連點頭,只覺得很多疑惑,此間霍然開朗許多。
吳迪也十分驚訝陸言的表現,與自己所想差別極大。這個年輕小子,除了有一身神秘本領,思維敏捷,頭腦靈活得沒話說,往往一件小事,他都能舉一反三,縝密邏輯,而且陸言的言談舉止,也是有幾分圓滑老辣。況且他涉獵極廣,雖未專精,卻也能在剛才談及的幾個話題里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令人耳目一新。
兩人暢聊一番,均有相見恨晚之意,意猶未盡之心。
待杯中咖啡已近干,陸言才把話題轉回最近的境況來,吳迪也不隱瞞,坦白跟陸言說:“陳良偉最近很忙,忙著穩定人心、鞏固權力、資產核算、集團整理,還有必要的幾處碼頭要拜,蘭老板那里也要溝通得好。段叔和段大公子十天前下葬了,場面雖然很隆重,但是白道上幾乎沒有一個人出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段家已敗,樹倒猢猻散了。
哦,對了,段二公子也回來參加了葬禮……雖然此刻無力回天,但是我總感覺這小子好像變了不少……”
陸言沒心沒肺的笑著:“從‘高富帥’陡然成為一‘**絲’,如此瓜瓜跌落,自然會變不少!”他低頭把殘留的草莓蛋糕吃完,絲毫沒有為自己這個“罪魁禍首”所內疚。
吳迪搖搖頭否定陸言的玩笑,他打量了一下陸言,然后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后說:“你不要笑我,我從小第六感就很強烈,這次也一樣——我覺得,段玉川,還有和他一起回來的那幾個人,在氣質上,跟你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