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嫁了個什么人,蘇瑾自然再清楚不過。葉知郁閃婚,個中緣由至今都交代得敷衍含糊,可見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瞞著她,而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這些事情似乎又不方便說。
這幾日,她的男人惹了不小麻煩,今天她的情緒又這么糟糕,強(qiáng)顏歡笑連喝酒還要找她。而分明是葉知郁出行,李沉卻跟著。蘇瑾明白,如果李沉知道有她在,他一定想都不想就會拒絕,今天見到他反而寸步不離,由此可見是命令。蘇瑾沉吟片刻,隱隱覺得微妙的不和諧,倒沒察覺葉知郁是被監(jiān)視,只覺得李沉此次出行應(yīng)該是為了保護(hù)葉知郁,說明她的安全受人威脅。
而這個氣質(zhì)如此出眾的男人恍若空降,偏偏選擇了她們,還是在葉知郁神智已經(jīng)如此不清的時候……
蘇瑾思量著對策,臉上極力壓制的警惕終究還是沒瞞過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精明,她正考慮著從這里直接大喊門外李沉能聽見的可能性,耳邊卻響起男人極其陰柔的聲線:“在下唐突,其實手機(jī)只是借口。事實上,蘇小姐,我是一直仰慕您的書迷。”
“書迷?”
“正是。”男人像是想起什么,話還沒說完便轉(zhuǎn)身向一個離他最近的服務(wù)員,溫聲細(xì)語地開口:“能請您送兩杯干馬天尼過來這桌嗎?”
那個男服務(wù)生正盯著那個陌生男人的臉晃神,被他這么一說,倒是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急急應(yīng)了一聲,趔趄著朝吧臺跑去了。
與此同時,小服務(wù)員的這一系列動作好像是給沉靜的湖水中投入一顆石子,當(dāng)即泛起了漣漪,所有人都像是恍然從夢中醒來,低頭重新開始自己原本在座的事情,只是眼神還是連連往這里瞟。
“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呃,嗯,”人家都這么說了蘇瑾也不好矯情,指了指了空出來的座位,那男人又是扯唇一笑,還沒坐穩(wěn),便開口道:“請原諒我第一次見到蘇瑾小姐太激動,剛才失態(tài)了。”他的動作神態(tài)無不自然,銀灰色的眼瞳里是跳躍的金屬般的冷光,仿佛確實有某種情緒要通過飛躍而出。
“不等等,”蘇瑾倒是對對方的恭維還算能維持理智,“先生你確定你要找的人是我?”蘇瑾有些囧。她在網(wǎng)站寫文還是十分注意保護(hù)個人隱私的,關(guān)于照片真名她一概沒有透露過,尤其是上次在軒煌發(fā)生過那種事情之后,她對于“書迷見面”已經(jīng)懷有某種程度的陰影。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教育良好,不像會作奸犯科的人,但她寫的是女性向言情小說,這好端端的大男人怎么會是她的書迷?
男人似乎也不急,笑著報出了一個書名,成功換得了蘇瑾震驚地眼神。
那還是她在中文系讀研究生的時候事情,讓她體會到了這個世界最陰暗的一部分。當(dāng)時她是導(dǎo)師最得意的學(xué)生,也為了畢業(yè)論文,廢寢忘食一頭扎了進(jìn)去。后來她自信滿滿地拿著自己的學(xué)術(shù)成果給導(dǎo)師,對方卻搖著頭和她說她的論文完全不行,漏洞百出,觀點也完全立不住腳。
那位導(dǎo)師是她一直十分敬重的一位教授,在學(xué)術(shù)界也有很高的威望。當(dāng)時論文被斃,讓她一度心如死灰,抑郁了好久。雖然后來她重新寫了一篇,但是因為時間不夠,也只是差強(qiáng)人意,險險畢業(yè)。可是就在她畢業(yè)的一個月之后,她最敬重的導(dǎo)師出版了一本新書,她懷著學(xué)習(xí)的心情翻開閱讀,卻發(fā)現(xiàn)那本書的核心觀點就是她寫的那篇論文。
這種被背叛的絕望幾乎是毀滅又重塑了她的三觀,也是為什么她B大中文系畢業(yè)的高材生最后卻選擇了宅在家當(dāng)一個全職寫手。
躲在電腦的背后生活,避免人與人之間面對面虛與委蛇的交際,所有的談話也通過電腦能留下記錄。這樣足夠,而且很好。以至于她一直覺得滿足,卻不知道當(dāng)曾經(jīng)的傷口被窺得一角,竟然還能讓心狠狠一抖,痛成這樣。
“你是怎么知道的?”當(dāng)年她全然信任那個導(dǎo)師,幾乎是順著對方的意思不知不覺中處理掉了一切證據(jù)。剽竊學(xué)術(shù)成果這樣的罪名不但不能讓她得到公平,
而會被所有人恥笑唾棄。沒有人會相信她,也沒有證據(jù)留下來,她連葉知郁都沒有說……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就在這時,男人點的干馬天尼被服務(wù)員端了上來,他有禮地感謝了服務(wù)員,然后將那兩杯晶瑩的酒液往前一推,笑得真誠:“這是在下對自己冒昧的賠罪,如果兩位小姐不嫌棄,還請……”剩下的話他沒說,笑得有些靦腆。
蘇瑾如今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方才很可能是多慮了。之前她總覺得這個男人過于完美無瑕,卻反而像是哪里漏著風(fēng)。如今才說了幾句話,卻發(fā)現(xiàn)他倒也有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剛才一瞬而過的不和諧仿佛是錯覺。
葉知郁已經(jīng)眼神迷離,只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人家看。蘇瑾深覺自家好友這樣太不禮貌,連忙解釋她已經(jīng)醉了,不勝酒力,誰知她還說著,對方卻眼疾手快搶走了桌上的一杯干馬天尼一飲而盡。蘇瑾微怔了一下,卻見對男人笑得毫不介懷,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
蘇瑾將桌上剩下的那杯酒端起來,主要是怕被已經(jīng)喝醉嗜酒如命的某人給搶了去。
晶瑩剔透的液體里泡著一顆檸檬皮,在燈光下的折射下十分惑人,好像是撒旦為了降臨人間而向天使投下的誘餌。
蘇瑾不禁咬唇,微微蹙眉。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輕輕開口:“這種雞尾酒的度數(shù)非常低,基本和平時喝的飲料差不多。不會醉的。”
他笑得清淺,眼底似乎飛快掠過什么,只是管線太暗,蘇瑾一時間沒有看清。
低頭看了眼酒,又看了眼男人溫雅的視線,唇貼上了冰涼的杯子,酒液入喉,一飲而盡。
她微微仰頭,以至于沒能看到男人唇角微微扯動的那抹詭異弧度。
喝了酒,蘇瑾沒有緩半刻便開口接著追問之前的問題,如果這個男人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那即是說或許他的手上有證據(jù)。如果,如果他真的有那種東西……
思及此處,蘇瑾不由覺得心情有些小緊張,不僅如此,還有些莫名的期待……
男人淺笑著,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也不說話,只是深深看著她,有某種深沉的情緒在眼中積累,仿佛已經(jīng)按捺不住般,卻只掀起小小的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于再次開口:“與其問那種事情,你就不好奇我的名字嗎?”他邊說著,竟然大膽地在下一刻抓住了蘇瑾的手。
蘇瑾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做,嚇得愣了一下,想要將手抽開,卻發(fā)覺肌膚相觸之間溫軟舒爽,好像有種不舍的情緒在心中蔓延,就連他的面目都變得朦朧而引人動情。
這個想法將她嚇了一跳,利用回籠的理智趕忙甩開了對方的手,卻不想對方借力使力,與她十指相扣。
“蘇瑾,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他的嗓音溫潤好聽,仿佛春風(fēng)拂面,讓人心神不由自主跟隨引導(dǎo)。
“我是你最愛的人。”
“……我最愛的人……”他的面目瞬間有些模糊,蘇瑾不由湊近了些,卻還是看不清,只覺得恍惚間這個輪廓像是什么人。
“我是李沉,你好好看看我。蘇瑾,我是李沉。”
“……你是李沉。”
“沒錯,我是。”
恍惚間,蘇瑾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李沉在面對她時也有了溫柔的面目,他笑得溫柔,瀲滟的桃花眼中是濃烈的情緒。她聽見他在她的耳邊低吼,清晰感覺到兩人肌膚相貼所帶來的溫度。他冰涼的唇印上她的,卷起狂烈的風(fēng)暴,在唇齒間掠奪,風(fēng)暴無處不在肆虐,似乎又從某處進(jìn)入她的體內(nèi),翻攪波濤,點燃烈火,讓她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的一切都全部奉上!
在夢里,他熱情接納了她,她變成了他的。
陽光似乎格外刺眼,隔著薄薄的眼皮將葉知郁喚醒。
渾身仿佛被巨輪碾壓過,酸痛得厲害,她恍恍惚惚企圖挪動一下身體,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那里抽痛得厲害,仿佛要將人給撕裂般。
疼痛喚醒了還在渙散的神智,一瞬間清醒,昨天那些瘋狂的畫面幾乎如開閘放水般涌入腦中——她和那個男人,從客廳到書房,從書房到浴室,然后回到主臥、陽臺、浴室……只是她有印象的后半部分就瘋狂放縱到了極致讓她幾乎不敢面對自己……
“……呃……”真是要命,昨天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在酒吧喝了不少,后來意識模糊間似乎見到了張十分熟悉的臉,再然后就聽到有個聲音跟她說想要她,好像是曲項天的聲音,也似乎真的是他的那張臉。
可是曲項天那個時候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酒吧里?
天!她不會酒后失德和別的什么男人那什么了吧!?
葉知郁一個鯉魚打挺驚坐起來,高大的男人正好來到門口,看著裹著她的被單自然而然順著滑膩的香肩往下。露出玲瓏有致引人血脈噴張的曲線,墨染的眸色一深,他眼前不由再次浮現(xiàn)出昨晚她在他身下苦苦求歡的畫面。只要再有一點差池,他只要想到,哪怕再晚一秒被下了藥的她就會被那個陌生男人帶走,屆時昨晚的她就會以那樣的姿態(tài)跪在別的男人膝下承歡,一股怒火就直沖腦門讓他該死的不可抑制地想要殺人。
門口,俊朗的男人劍眉一擰,厲聲喝道:“把你的衣服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