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媽媽話音一落,院子里一片寂靜,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低著頭,不說話。
原媽媽一怒,“說,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一個個的都沒有長眼睛嗎?”
所有人都同時一顫,面色有幾分害怕。
原媽媽甩袖,道:“語玉,你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語玉一顫,顫顫巍巍道:“方才奴婢在晾衣服,沒注意看。”
原媽媽冷冷看著她,看得她有些畏懼。
“你們呢?難道都沒有看見?”
原媽媽又看向其他人,眼神冷漠,語氣質問。
眾人低著頭,思索著該怎么回答。這時候,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的丫鬟走了出來。
“方才我們都在做自己的事,也沒發(fā)現(xiàn)雪巧姐姐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然后就聽見碟碗碎地聲,我們抬頭一看,才知道原來南海姐姐給姨娘熬制的燕窩粥被打翻在地。”
她斟酌著,語言盡量不針對任何人,只是平靜的述說一個事實。
身邊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丫鬟也站出來,“南海姐姐說雪巧姐姐打翻了姨娘的燕窩粥,又拉著雪巧姐姐到那邊去說了什么話,然后她們兩個就爭執(zhí)起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奴婢們也不清楚。”
南海怒瞪著她,“妙翠,你—”
“南海姐姐。”之前那丫鬟開口了,“我們只說出自己看到的事實,至于那燕窩粥到底誰打翻的,我們也不清楚。”
南海怒極,“若香,你也幫著雪巧這個賤人?剛才明明是她撞過來打翻了燕窩粥,你為什么幫她說話?說,她是不是給了你什么好處?說!”
她說著就沖過去,抓著若香大力搖晃。
“說,雪巧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賣了良心給她。”
若香被她搖晃得臉色有些發(fā)白,“南海姐姐,我沒有…”
妙翠也過來幫忙,“南海姐姐,若香并沒有說謊啊。我們并沒有看清楚到底是誰打翻了姨娘的燕窩粥,你這樣激動,倒是顯得心虛。”
話未說完,南海猛然轉頭瞪著她。妙翠嚇得立刻閉上了嘴巴,眼神有些委屈。
“夠了。”
原媽媽臉色難看,怒吼了一聲。
南海正欲逼問的話逼回了腹中,不甘不愿的放開妙翠,回頭狠狠的瞪著雪巧。
原媽媽冷冷道:“姨娘在午睡,若是吵醒了她,看我不把你們關到柴房去餓他個三天三夜,你們就知道教訓了。”
南海臉色一白,不再說話。
原媽媽又看了雪巧一眼,道:“我不管到底是誰打翻了姨娘的燕窩粥,總之如今這事兒跟你們脫不了關系。再則,在院子里大吵大鬧,鬧得所有人不寧,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滾到后院去閉門思過。待會兒姨娘醒來,再行處置。”
她說完就轉身進屋,也不理會南海的欲言又止。
“原媽媽,我——”
雪巧福了福身,“是。”
她轉身往自己屋子里走去,南海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雪巧,你站住。”
雪巧停下來,淡淡看著她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放手。”
南海怒火中燒,冷笑。
“雪巧,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時候這么有心機了,居然敢倒打一耙。”她看了眼周圍的眾人,尤其在妙翠和若香兩人身上狠狠瞪了一眼,道:“我看這沁園不是姨娘為尊,倒是你這個三等丫鬟說的話,比主子都管用了。還沒成鳳凰呢,如今就開始托大了?沒臉沒皮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雪巧怒極回頭,“南海,我一忍再忍,你別得寸進尺。”
南海冷笑,“得寸進尺?雪巧,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竟這般有本事了,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雪巧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走。南海又要罵,冰陽的聲音冷不防在身后響起。
“你們真的想唄關到柴房去?”
雪巧腳步頓了下來,眼神閃了閃,似有幾分心虛。
南海回頭,“冰陽,你來得正好,雪巧這個小蹄子,她…”
“你當真要吵醒姨娘,再來治你打翻燕窩之罪?”冰陽淡淡打斷她的話,眼神卻是看向未轉身的雪巧。
南海啞然,氣恨的轉身離去。
冰陽仍舊看著雪巧,雪巧不動,也能感受到她的視線,失望而冷漠。
良久,只聽得冰陽低低說了一句。
“雪巧,你好自為之吧。”
雪巧身子僵硬了一瞬,聽得身后腳步聲緩緩離去。她轉過身來,看著雪巧消失在拐角處的方向,眼神有些發(fā)怔。
“雪巧姐姐。”
稚嫩的嗓音讓她怔了怔,回頭,卻見妙翠正看著她,一雙眼睛清涼如泉水,含著幾分笑意。
“剛才為什么幫我?”
妙翠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親切的握住她的手。
“姐姐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剛剛可沒有半句虛言。”她調皮的眨眨眼,天真道:“姐姐美貌,日后必定福源深厚,到時候,可別忘記照拂妹妹一番哦。”
“是啊。”若香這時候也走上來,比起妙翠的俏皮與可愛,若香乃是一個溫柔的美人。特別是抿唇淺笑的時候,更是溫婉而沉靜,像一朵開在山風中的茶花,令人想要采擷。
雪巧瞇了瞇眼睛,她怎么從未注意過。沁園竟然有如此多的好顏色?便是外院灑掃的三等丫鬟,也不遜色。
“雪巧姐姐蕙質蘭心,曾經又是跟在五小姐身邊的,想必姨娘也是甚為喜愛姐姐,才問五小姐要了姐姐來。但望姐姐日后前程似錦,可別忘了今日姐妹之緣才好。”
雪巧看著兩人,突然便似明白了什么,眼神劃過高深莫測的笑意。
“那是自然。”
秋明月回了雪月閣,一句話也不說的進了里屋,躺在軟榻上,單手扶額,閉眸沉思。綠鳶和紅萼站在一邊,對視一眼,有些憂心的喚道:“小姐?”
秋明月沒有睜開眼睛,苦笑了一聲。
“我以為我能改變一切,看來是我太過自負了。”
“小姐,你——”
綠鳶皺了皺眉,“小姐,恕奴婢多嘴問一句。今日老太君問你中饋之權作何之人,你為何不順水推舟卸了大夫人的權柄呢?大夫人本來就是個跋扈的,今日小姐你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她,她定然不會放過小姐的。”
秋明月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她何時對我假以辭色了?以前我就是太忍耐了,才讓她覺得我好欺負。倒不如索性跟她撕破臉皮,也讓她忌憚幾分。再說了,你沒看見今天祖父和祖母的態(tài)度嗎?我那么給她難堪,祖母和祖父都沒有說一句話。你不覺得,這其中有蹊蹺么?”
她端了茶杯,茶香寥寥,熏得她的眉眼如江南水霧中迷蒙的山水畫,朦朧的美麗。
綠鳶一愣,蹙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
“小姐,你是說,老太君和老太爺已經知道當年的事了?”
秋明月放下茶杯,嘴角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祖父應該知道得差不多了,不過祖母,應該還不是很確定。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祖母現(xiàn)在是徹底厭煩了大夫人,祖父也對她眼不見為凈。我爹就更不用說了,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煩。林老夫人說得對,如今二嬸子病了,三嬸子魔癥了。這諾大個秋府,的確需要人來打理。祖母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也力不從心。反正大夫人今天回府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爭奪這掌家之權。今日爹當著祖母表明要提我娘為平妻,已經讓大夫人對我娘的嫉妒爆發(fā)到最高點。與其讓她失了權柄費盡心思的對付我娘,我倒不如退一步,讓她暫時得意幾天,也好緩和緩和她的怒氣。要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她手指纏繞著腰間的絲帶,薄薄的紗織腰帶模糊的映出手指上淡紅的傷痕,像一條條水波,晃動在她眼眼眸深處。
“再說了,這掌家的權柄可不是那么好收回的。不是還有兩個幫手嗎?”她嘴角微勾,流瀉一縷邪魅的笑意。
“一山難容二虎,且讓她們自相殘殺吧,我倒是樂得自在。”
綠鳶明了的點點頭,贊道:“小姐好籌謀。”
紅萼眼中卻有幾分憂色,“小姐,那麗姨娘可是大夫人的人,一直被大夫人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如今你讓她掌了權柄,不是讓大夫人如虎添翼么?奴婢瞧著,今天麗姨娘那個樣子,好像在針對沈姨娘。上次小姐給她的信她好像根本不在意,或者說,她不信任小姐。”
秋明月瞥了她一眼,“凡是都有兩面性。就如你剛才所說,麗姨娘一直被大夫人打壓,難道她心里就沒有委屈不甘?一個已經為人婦的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就是子嗣。尤其是在青春年華還在,卻已經失寵的女人,如果沒有一個孩子傍身,這一輩子也就這樣完了。上次在我娘那兒,我就察覺到娘身上佩戴的麗姨娘送給她的那個香囊有問題。瞧麗姨娘那個樣子,應該是不知情的。我上次也隱晦的提點了她幾句,想必她后來也是讓人去查了的。我又讓綠鳶給了她那封信,她不是愚蠢的女人,自然猜得出這一切都是大夫人在作怪。”
她說到這里,笑了一下,眼神幾分寒涼幾分諷刺。
“她這些年最大的心病就是孩子,如今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未有身孕,竟是大夫人在從中作梗,她豈能不恨?你剛才那句話說得不完全對,她是大夫人的人不錯,但那只是曾經而已。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能生育,如今爹又不稀罕她。她便等于失去了一切,而我這時候給了她爭取中饋的權利,她只會感激我。當然,有些人是不識好歹的。麗姨娘雖然恨大夫人,但是她也恨我娘。因為在她眼里,是我娘奪走了我爹對她的寵愛。”
秋明月頓了頓,嘆息一聲,聲音里似有無盡的無奈和憐憫。
“女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別人得不到。總是喜歡把自己的失去,加注在對其他人的仇恨上。尤其是女人。她跟著我爹多年,又對我娘一往情深,可我爹一直把她當成我娘的替身。她焉能不恨不怒?所以即便我今日讓她分得了中饋一杯羹,只怕她也不會記我一分好。”
“既然如粗,那小姐為何要那么做呢?”紅萼問。
秋明月笑笑,“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大夫人是百蠹之蟲死而不僵,不給她設兩個障礙,沒幾天她就記不住教訓又猖狂起來。我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她又去尋我娘麻煩。明瑞還躺在床上,如今秋府正是多事之秋。”她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道:“我怎么就忘記了,提平妻要經過正室的同意呢?”
“小姐,別擔心了,老爺既然有那個心,沈姨…夫人提平妻是遲早的事。”紅萼本來想說沈姨娘,可想到小姐都叫沈姨娘為娘了,遂又改為了夫人。眼睛卻帶有幾分忐忑的看向秋明月。畢竟當初踏進秋府第一天,綠鳶就因為夫人兩個字,被小姐罰去了浣衣房。今時不同往日,也不知道小姐會不會生氣。
秋明月動作一頓,睜開眼睛,鳳眸如霧如云,忽而清風散開,笑意舒爽。
“夫人兩個字還是以后再叫吧。”
她語氣盡是輕松自在,沒有絲毫責備的味道。
紅萼松了口氣,點點頭,又問:“小姐,奴婢覺得云姨娘不是個簡單的人。她這些年一直不爭不奪的,也甚少踏出自己的院子,為人比較冷淡,但是卻沒有丫鬟說她任何不是。可想而知,她也是個會籠絡人心的。你這次讓她和麗姨娘一起幫著大夫人打理中饋,是否刻意激化她和大夫人之間的隱形矛盾?”
“聰明!”
秋明月毫不吝嗇的贊揚了一句,“云姨娘從前可是祖母身邊的人,祖母可不是糊涂的人。這幾次我做的事,雖然她猜不透十分,估計也明白個七七八八了。云姨娘又性子沉穩(wěn),從前跟著祖母那么多年。你說,她能簡單得到哪兒去?”
她瞇了瞇眸子,“當年祖母身邊的四大丫鬟,都不簡單啊。”
綠鳶垂眸,臉色有些黯然。
“再不簡單,如今也只剩下兩個了。”
秋明月聽出了她語氣里的低落,知道她定然是想起了玉姨娘。一時之間也沉默了。
紅萼敏感的察覺到二人的異樣,但是她聰明的沒有說話,只是垂頭恭敬的立在一邊。
過了好一會兒,秋明月才揮了揮手。
“你們下去吧,讓我好好想一想。”
“是。”
紅萼綠鳶退了出去。
秋明月剛閉上眼睛,立即就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她睜開眼睛,有些無奈又了然的一笑。
“你如今當真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看見。”
話落,她躺著的身子已經被人抱在懷里,幾個旋轉起伏,已經躺在了不遠處的床榻上。層層的紗帳被帶起的風吹得起起伏伏,軟衾錦被里空氣流動著異樣的香味,令人迷亂而沉淪。
秋明月怔了怔,顯然還沒從身邊這人突如其來的舉動中反應過來,就聽得耳邊傳來那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又不是沒來過,怕什么?我想你了,就想見你。”
他說話的時候,口中吐出的熱氣全都噴在了她的脖子上,熏得她連耳根子都紅了。她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避開他灼熱的呼吸。
“竟說些葷話!”
明明是責備的話,語氣卻不由自主帶了幾分嬌軟羞嗔,聽得鳳傾璃心間一蕩。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由得收緊,控制著不讓她逃離自己溫暖的胸膛。
“不是葷話,是真心話。”
秋明月臉色更紅了,“你先起來,待會兒被人給看見了不好。”
到現(xiàn)在她還有些恍惚,從前自己不是最討厭他的嗎?怎么不過短短數(shù)日,竟與他到了這個地步?當真是太過寂寞,還是受不了他的誘惑?
秋明月在心中搖頭,看來她還是不夠理智啊。
“你在想什么?”他如玉的手指挑起她精致的下巴,眼睛與她對視。美絕人寰的容顏近在眼前,秋明月呼吸不由得滯了滯。低罵一聲,“妖孽!”
鳳傾璃愣了愣,又笑了。
“我可以當做你在夸獎我么?”
秋明月撇開頭,“少自戀了。”
“哦?”
他也不再扳過她的臉,而是把頭埋在她的脖子里,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說話語氣纏纏綿綿,呼吸輕柔而灼熱,噴在脖子上的肌膚有些麻癢。秋明月不自在的躲了躲,嗔罵道:“說你長了張禍國妖孽的容顏,簡直就是藍顏禍水,專門來禍害天下的。”
“呵呵呵…”他低低笑起來,甚是愉悅。
秋明月羞惱的轉過臉來,“你笑什么?”
鳳傾璃笑著抬起頭,壓在她身上,看著她臉色越來越紅,他卻是越發(fā)愉悅。手指摩挲著她的紅唇,眼神微暗。
“你一句話說了三個‘禍’字,我可是禍害了你?迷惑了你?”
唇瓣上傳來清晰的觸覺讓秋明月心跳加速,對上他如暗夜深邃的眼睛,她更是有些慌亂。錦衾暖被,紗帳飄飛起伏,靜謐的空氣中混合著兩人的體香。在空中交纏融合成一種奇異的香味,讓人愈發(fā)沉淪在這樣曖昧低迷的氣氛里。
尤其是,他如今就這樣壓在她身上。眼睛就這樣直直的對上她的眼,溫柔,纏綿,柔情似水…
秋明月忽而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在心底暗罵自己花癡,居然差點受不了她誘惑而失態(tài)。
“誰被你迷惑了?走開,要禍害就禍害她人,本姑娘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閨中小姐,才不會被你這一張臉給迷惑了。”
她說著就要去推他,這樣的情景,兩人又如此曖昧。再這樣下去,保不準會發(fā)生什么。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鳳傾璃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身上,自然看清楚了她眼中的不自然和躲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神卻是多了幾分嘆息與哀怨。
“是嗎?真是可惜了呢,我就想迷惑你了怎么辦?我就想禍害你。可是你卻不為所動。哎,萱萱,你說,我該怎么辦?”他手指摩挲著她嫣紅的唇,眼神有些深暗。
秋明月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心中暗罵妖孽。臉上還勉強保持鎮(zhèn)定。也不說話,只盯著他看。盯著盯著,她突然笑了起來。剛開始是無聲的笑,笑著笑著就低低笑出聲來。
“呵呵呵…”
鳳傾璃還享受在她難得的羞澀里,冷不防見她這一笑,愣了愣。她眉眼彎彎如畫,肌膚如雪,峨眉泠泠,婉約柔媚。十三歲的樣貌,卻長了一張令所有男人都能見之傾心的傾世容顏。
他盯著這樣的她,突然心跳加速,眼神更暗了幾分。
“笑什么?”
秋明月笑聲不停,眉眼微挑,便有無數(shù)風情自眉梢眼角彌漫而出,令人驚艷窒息到無言。
“我在想,我們如今這個樣子,像極了不被家族贊同躲著偷情辱沒門楣的不肖子孫。”她說話的時候刻意吐出熱熱氣,熏得榻臉頰耳根子到脖子跟自己一樣紅。
鳳傾璃一愣,臉一下子就紅了。
“你、你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怎能說這些話?你…”
見他眼神羞怯不自在,臉比自己還紅,秋明月的嬌羞立即散去了,心里總算平衡了。
丫的,別以為就只有你一人會調情。姑奶奶我可是來自二十一世紀新新女性。難道還對付不過一個古人?哼哼!小樣。
“怎么不可以?你都敢做了,還怕我說嗎?”
“那不一樣。”鳳傾璃強勢說道。
“如何不一樣?”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如何能一樣?”他強詞奪理。
秋明月瞥了他一眼,“你這是性別歧視。”
鳳傾璃皺眉,“什么叫性別歧視?”
秋明月無語,她怎么忘了。古代的男人,如何能聽懂二十一世紀的名詞呢?
這就是代溝啊。
她在不停感嘆的時候,鳳傾璃又問了一次。
“我問你話呢,什么事性別歧視?你的意思是說,我看不起女人嗎?”
咦?秋明月有些訝異的看著他,他但是聰明。
鳳傾璃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他面色更加惱怒。
“你這個女人,你這個女人。”他連續(xù)說了兩遍,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我什么時候看不起女人了?再說了,我就算看不起其他女人,我也不敢看不起你啊。”
秋明月想著,這話是褒義還是貶義?
鳳傾璃卻突然扳過她的臉,惱怒的瞪著她。
“你這個女人,你非要我把心掏出來你才肯相信我是不是?”
秋明月眨眨眼,想著,她何時不相信他了?他卻突然低下頭,準確的捕捉了她的紅唇。
秋明月一愣,竟忘記了反應。
唇齒相纏,空氣低迷,心跳加速。兩人同時為那冰涼而柔軟的觸覺滯了滯。四目相對,仿佛千山萬水,仿佛日月星辰,全都鎖在兩雙極致美麗的瞳眸中。
他一只手放在她柔軟如柳的腰肢上,一只手放在她的眼睛上,聲音沙啞而蠱惑。
“別看。”
秋明月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他手心里顫動如羽,撓心撓肺的癢。那癢很淺很柔,卻又似柔軟的蔓藤,一點點觸動他的心。他的心突然變軟,渾身也跟著燥熱了起來。
他閉上眼睛,加深了這個吻。
不同于前幾次或憤怒或輕柔的吻。這個吻深深淺淺,卻又如雨水般滴滴注入她心田。細水長流,卻又在不經意間刻骨銘心。就如同她一個人走在塵世,踏遍紅塵萬丈。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他于滿天桃花下對她張開懷抱,笑得眉目如畫,柔情似水。
秋明月忽然就軟了下來。心里密密麻麻絲絲縷縷纏繞的情愫由四肢百骸透過血液流動緩緩匯聚在心底最深處,變成汪洋大海。
這條海的名字,就叫做情。包含了依戀、信賴、不舍等無數(shù)種感覺的感動,最終在生命成長歷劫中綻放深刻,再也揮之不去。
她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海面清涼的微風,感受著大海一望無際的磅礴。感受著海面風平浪靜而海底暗朝洶涌的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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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心的跳躍,那是命運的救贖和釋放。
海面的風突然變得溫暖如醉,像是一壇珍藏的美酒。濃烈,而熏人欲醉。
如此美酒,便是淺嘗輒止,也會沉迷其中再也不愿醒來。更何況是一整條大海,更是讓人如大夢三生,不知今夕是何夕。
秋明月醉了,前世今生二十七年生命里第一次醉了,醉倒在一個濃情蜜意的吻里,醉倒在一個少年誠摯而溫暖的胸膛里…
鳳傾璃也醉了,只覺得今生從出生到現(xiàn)在,無論多少的苦與樂,無論多少的痛與恨。都不如這一刻纏綿的深吻來得刻骨銘心,深入骨髓。
陽光灑落窗前,浣紗格子窗投射進金黃色的光輝,照進淺藍色的朦朧紗帳。風吹云動,靜謐無聲。只聞得帳內人兒亂了節(jié)奏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時光輪回,天地萬物仿佛停止了運轉。
而時光長河的盡頭,是他的眼睛,深邃,而溫柔。
她睜開眼看著他,沒有半點羞澀和閃躲。
他也看著她,眼神清明而透亮,不帶絲毫的情欲之色。
良久,他們相似微笑。
他翻身躺在她旁邊,伸手抱她入懷,語氣滿足里又有幾分呢喃的愁悶。
“萱萱,你何時才長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娶你過門了。”
秋明月低低而笑,“你著什么急?我才十三歲,起碼也得等到十五歲吧。再說了,我家里事情還有一大堆呢,你還有心思去想這些?慢慢等著吧。時候到了,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說起這個,她又開始頭痛了。秋府的事兒還真不是一般的多。
鳳傾璃有些郁悶,“可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一個月零十四天了。感覺像過了四十四年。再等下去,我就成糟老頭子了。你也成老太太了。”
秋明月正想著他那個四十四天怎么算出來的,冷不防聽到后面這一句抱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眼珠子轉動,忽而狡黠道:“那就等著,等我成了老太太,估計你就不愿意娶我了。”
“誰說的?”他用力抱緊她,語氣強勢而霸道。
“你老了我也要,這輩子你只能嫁我,誰都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因為你是我的。”
如此強橫有些蠻不講理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秋明月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你倒是夠霸道。不過我憑什么聽你的?”她揚眉,忽而有些幸災樂禍。
“今天發(fā)生的事兒你知道了吧!我當眾給大夫人難看,她回去后還指不定要怎么在背后耍陰招算計我呢。還有那個林老夫人,
也是一個難纏的。你確定到最后我真的會嫁給你。”
鳳傾璃哼了一聲,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太師府沒你想得那樣能耐。林太師是一個要面子的人,今日他的夫人這樣給他丟臉,林老夫人回去后就挨了他一頓罵。并且啊—”
他目光有些深暗,“據說她將林老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收了,而且直接升級為姨娘,連通房的程序都省去了。”
“啊?”秋明月微微撐起上半身,低頭愕然的看著他。
“林太師…他至少已經過了花甲之年了吧。這么早還色心不起?”其實她本來想說,這么老了還能行周公之禮么?不過想想這樣說不妥,遂立即改了口。
“還有啊,他提姨娘也就罷了,但是卻找他夫人的丫鬟,這不明擺著打林老夫人的臉嗎?林老夫人可不是個好脾氣肯吃虧的人,我今天瞧著她那個樣子,比她的女兒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能善罷甘休嗎?”
“她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不過今天她觸怒了老太師,自知理虧。也不敢鬧得太過分,而且老太師如今很喜歡那個丫鬟,把她保護得嚴嚴實實的,林老夫人暫時奈何她不得。”
他伸手把秋明月拉下來,把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口上。秋明月不喜歡與他如此親密,想撤回身子下床,他卻牢牢按住她的腰。
“別動,不然就不告訴你了。”他出聲威脅。
秋明月瞪他一眼,動作不停,語氣帶著幾分賭氣的味道。
“不說拉倒,反正我也對那些事不感興趣。”
“你再動,我就吻你了。”他呼吸靠近她耳邊,聲音喑啞而低沉,還帶著幾分低迷的誘惑。抱在她腰間的手也再次收緊,唇移到她臉頰邊,隨時做好吻她的準備。
秋明月一頓,憶及方才情不自禁的深吻,她臉色立即紅了,像被火燒一樣。此時方才反應過來,剛才…似乎太過瘋狂了些。她怎么就…
看著她臉頰紅如火云,眼神似嗔似怒,峨眉遠黛,嬌羞如霞,像極了秋日里盛開的海棠。
鳳傾璃眼神一暗,眸光頓時癡然,低聲笑道:“現(xiàn)在知道害羞了?方才你的反應可不是這樣的。不過我也沒想到,我的萱萱也會如此熱情,讓我…”
秋明月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唇,臉色紅得如煮熟得蝦子,嗔怒道:“閉嘴。”
鳳傾璃眨了眨眼睛,伸出舌頭在她手心里填了一下。秋明月立即感覺手如被灼燒一般,燒得她從手心一直到心里,直至全身都被燒得通紅。
她羞惱的瞪著他,卻見他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萱萱的手也嬌軟,不過還是不如你的唇。”
他說完不等她反應,立即翻身壓住她,唇貼了上來。
秋明月睜大眼睛瞪著他,沒想到他還真敢再次吻她。一時氣極,張嘴就狠狠的咬破他的唇。
鳳傾璃吃疼放開了她,唇邊一絲血跡。
“除了咬我,你就不會別的招數(shù)了嗎?”
秋明月氣得咬牙,壓低聲音怒吼。
“起來。”
“不,我就要抱著你。”
他又翻身躺在了她身旁,依舊緊緊抱住她。
當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啊。以為她難得對他好臉色,他立即就得寸進尺起來了對吧?秋明月看著他悠閑自在把自己被窩理所當然當成他的被窩的樣子,她就恨得牙癢,伸手就去推他。
“走開,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抱著我算什么回事?”
鳳傾璃不為所動,聲音里仍舊帶著低笑聲。
“授受不親?呵呵,萱萱,你不會忘記我剛剛才親過你了吧。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幫你回憶一下。”
他目光幽幽的對上她怒意翻騰的眸子,嘴角的笑意加大了。
“所以比起只是這樣抱著你,咱們倆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到現(xiàn)在你才對我說授受不親不覺得太晚了?”
秋明月氣得咬牙,“我那是不得已,你還好好意思說。你還堂堂王府世子呢,行事這般猛浪不知禮數(shù)。”她越說越氣,伸手用力推他。
“你起來,以后別來找我了。我的清白都被你給敗光了,以后都沒法子見人了。”
“敗光了才好。”他拿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間,道:“再說了,我可沒有逼迫你。我是吻了你,可你也沒反抗不是嗎?”
秋明月氣得臉都綠了,“女人的力氣能有男人大嗎?”
鳳傾璃皺眉,然后煞有介事的點頭。
“說得也對。”他又降頭埋在他她脖子里,道:“不過那不重要了,反正都已經發(fā)生了,你也改變不了什么了。呵呵呵…你既是清白被我毀了,那我甘愿對你負責。”
他說著聲音又有些悶悶的,“真想立即把你娶回去,省得你被其他男人惦記著。”
秋明月本來還在生氣,聽了這話,突然就不氣了。
“你以為天下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樣嗎?”
“遇到你,他們自然跟我一樣。”
秋明月臉一黑,又去推他。
“起來。”
“別動,昨晚回去后我一晚上都沒睡。上次為了給你逼出春情潮涌,我內傷可還沒好呢。你忍心把我推下去?”
秋明月一愣,想起那一日的兇險,心軟了幾分。面上卻不顯,瞪著他道:“你不會讓容燁給我用藥物解毒嗎?活該!”
話雖如此,她卻沒再推他下去。
鳳傾璃嘴角一勾,道:“你那個時候都那樣了,藥物配置太麻煩了,只怕你堅持不了那么久。”
秋明月涼涼的瞥了他一眼,“我看便是可以用藥物,你也不會那么做吧。”
“對。”鳳傾璃低頭看他,笑了笑。
“你以前用對我不冷不熱的,我就是想看看,如果我為你受傷了,你還會不會趕我走。”他有嘆了口氣,語氣甚是愉悅。“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
“對你個頭。”秋明月瞪他一眼,“你就是自虐。活該!”
“活該就活該吧,能讓你為我擔心心疼,我死了也甘愿。”他埋頭在她頸間嘆息,語氣悵然而輕松。
秋明月心里一熱,聲音軟了幾分。
“還沒好么?”
“你以為我是大羅神仙啊,才這么幾天,哪能好那么快?”他依舊抱著她,語氣多了幾分撒嬌的味道。
“我可是為你受的傷,你不能趕我走。否則就是忘恩負義。”
秋明月翻了個白眼,什么時候她成忘恩負義了?果然,這廝就是扮豬吃老虎的主兒,逮到機會就立刻得寸進尺了起來。偏偏他說得還是事實,她想反駁都不行。
一時氣結,便也說話了。
鳳傾璃正享受溫香軟玉在懷,久久沒聽見她說話,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她。
“為什么不說話?”
秋明月瞥他一眼,然后閉上了眼睛,不理他。
鳳傾璃一愣,小心翼翼試探的問道:“你生氣了?”
秋明月還是不說話。鳳傾璃有些著急了,“萱萱,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不理我。”
秋明月在心中想著,果然,這男人就是不能給他好臉色,否則他就上桿子爬了。她閉著眼睛,存心晾著他。
鳳傾璃真的著急了,翻身趴在她身上,道:“萱萱,好了,別生氣了,我錯了好不好?你別不理我啊。萱萱,大不了我以后都不這樣了好不好?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絕不惹你生氣。萱萱,萱萱…”
他說了半天見秋明月還是沒反應,便不停的喚她的名字,企圖讓她睜開眼睛。
秋明月本來聽到那句,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還挺高興的。哪知道這個男人一個勁兒的喚她,吵得她頭疼。
“行了,別叫了。”
她不耐煩得睜開眼睛,眸中幾分不悅。
“你不是昨天晚上沒睡覺嗎?哪來那么多精神?”
鳳傾璃見她睜開眼睛,立即一喜。
“我以為你生氣了,不理我了。”他聲音里多了幾分無辜和害怕,雙手牢牢得抱著她的身子,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秋明月心里一軟,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是要跟我說太師府的事嗎?說吧,我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