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突然要回一趟老家,嚴夫人讓人循例備了份程儀,一個字沒多問,徐煥瞄著郭勝滿眼的亮光,悠悠說了句:“要不是明年考春闈,我真想跟你走一趟。唉,要錢不要?”
見郭勝堅定的搖頭,站著又看了一會兒,轉身告辭:“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就不送你了。”
“我今天晚上就走,你先別走,還有幾件事。”郭勝忙叫住徐煥。
徐煥轉身回來,跟在轉著圈收拾東西的郭勝身后,聽他托付。
“我這些兄弟,銀貴跟我走,其它都留下,富貴統總,人你不用管,這個院子,你得空常過來看看。
五爺現在雖說天天往王府去,其實都是去念書準備春闈的,他這頭,你常去看看,你外甥的學問文章,比你還是差點,你別光顧著自己。
這都是小事,你管不管都行,有一件,你得用心辦好。”
郭勝捏著一疊銀票子,一臉嚴肅看著徐煥,“照顧好姜家姐弟。”
“什么?”徐煥瞪著郭勝叫起來。
“什么什么?那姐弟倆,我走了,你不照顧誰照顧?這事還能托付誰?反正姜家姑娘那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放心……”
“你這話什么意思?什么叫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姜……哪有什么事?那都是無中生有的事,你別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徐煥急了。
“你瞧瞧你,說哪兒去了這是,我說的是姜家姐弟的來歷,你瞧你,這心眼凈想什么了?”郭勝用銀票子拍著徐煥的肩膀。
徐煥被郭勝這幾句話噎的差點伸脖子,“你說清楚,這來歷……”
“王爺已經知道了,世子爺也知道了,陸將軍也知道了,是不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別的,你不用知道,對了,還有……算了先就這些吧,別的,你看著辦,該照顧就照顧。”
“你這趟去,什么時候能回來,心里有數嗎?”徐煥呆站了半晌,看著郭勝問道。
“不知道,年里年外吧,早了我送你入龍門,晚了回來賀你高中。”郭勝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徐煥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帶著一肚皮的心思,告辭回去了。
郭勝當天晚上就啟程往南邊去了,隔天李文嵐入龍門考第二場,順順當當,到第三場,送李文嵐入了龍門,隔天是中秋節,霍老太太接上李夏和李冬,和李文楠三個,由徐煥陪著,出城往獨樂岡賞月玩一天。
霍老太太在獨樂岡上佳位置,包下了一間小院,霍老太太帶著三人,逛了大半個城出來,在婆臺寺吃了頓素齋,再到獨樂岡,已經天近傍晚,一行人沐浴洗漱,換了衣服出來。
李夏和李文楠照例是一樣的打扮:一件酡紅素綢坦領半臂,里面雪白紗琵琶袖窄小利落,一條酡顏十六幅長裙,耳朵上一串紅到艷麗的珊瑚珠幾乎垂挨到肩上。
并排站在一起,看的霍老太太笑的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真是好看!這珊瑚珠子好看,我那兒還有不少,明兒回去,我帶你們一人去做一套頭面,還有冬姐兒。”
“不用了,太外婆三天兩頭給我們做衣服頭面,我還沒能戴過一遍。”李冬看著兩個妹妹,也看的移不開眼,阿夏越來越好看了。
“咳。”幾步遠的徐煥咳了一聲,“咱們過去吧,你們聽聽,已經熱鬧起來了。”
四周果然絲竹盈耳,觥籌交錯聲聲疊疊。
“快走,太外婆,我今天要多喝幾杯!”李文楠拉著李夏,腳步雀躍。
“行,不過不能醉得太厲害,要是明天回到城里,還醉著不醒,那可不行。”霍老太太爽快答應,又加了一句。
“再怎么醉,一夜也醒了,多謝太外婆,太外婆你太好了!天底下的外婆太外婆中間,太外婆你最最好!”李文楠得了許可,奉承話兒一堆一堆捧出來。
霍老太太大笑,徐煥走在最前,一邊走一邊笑,這個楠姐兒,有她在,比一臺大戲還熱鬧。
霍老太太定下的賞月位置高遠敞亮,席面已經擺好,見眾人進來,兩個酒娘取了酒出來,請了示下,加了少許冰糖,溫起了酒。旁邊幾個樂伎按琴撫笛,樂聲悠悠揚揚。
京城的規矩,中秋有兩件大事是一定要做的,一是嘗新酒,二是聽曲子。
徐煥酒量淺,喝了一兩杯,就不敢再喝,霍老太太酒量極好,李夏姐妹幾個,敬一杯,她就喝一杯,李冬酒量竟然不錯,被李文楠拉著連喝了五六杯,又敬了霍老太太幾杯,竟然還沒醉倒。
李夏酒量也不差,見霍老太太來者不拒,她這酒上就存了心,李文楠酒量一般,酒品極好,最先倒下了。
霍老太太摟著醉的只顧笑個不停的李文楠,吩咐撤下酒,換了醒酒湯上來,慢慢抿著聽了一會兒曲子,夜風漸涼,就起身往回走。
婆子叫了軟轎過來,抬了醉倒的李文楠和腳步不穩的李冬,霍老太太不愿意坐轎子,牽著李夏,跟在轎子后面,一邊走,一邊賞著月說著話兒。
走到一半,李夏一眼瞥見江延世的小廝楓葉站在路邊,沖她招了下手,又招了下手。
李夏急忙回頭看向霍老太太,霍老太太的目光從楓葉身上移回,看向李夏,“是哪家的?”
“江公子的小廝。”李夏又掃了眼楓葉。
“要是去,得讓單嬤嬤陪著。”霍老太太看著前面,語調淡淡。
“好。”李夏松開霍老太太,招手叫了端硯,霍老太太示意單嬤嬤跟著,往旁邊幾步,楓葉急忙迎上來。
“什么事?”李夏站定,等楓葉過來,微笑問道。
“我們爺說,他欠了姑娘一曲笛子,今天中秋,正好應景還了這債,我們爺就在旁邊,不過幾十步,是塊清靜地方。”楓葉忙陪笑道。
李夏看著單嬤嬤,猶豫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示意楓葉帶路。
果然不過幾十步,就看到江延世一件雪白長衫,手里轉著管玉竹笛,站在月光下,連人帶笛子,仿佛都發著光。
看到李夏,江延世笑容如姣姣天上月,急步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