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因為太多的情緒,帶著微笑的詭異。天空沒有一點光亮,垂喪著臉,山里的風停了,好像在給小羽默哀。
小羽的死和顧媽媽的話讓我進了房間之后,很久都沒有睡意,我想起小羽那張純真的臉龐,他曾經是怎樣努力想獲得顧蕾的微笑,又是曾經怎樣在這樣漆黑的夜里,一個人熄了燈,躺在我躺的位置,對著頭頂的星空傻呵呵地笑。我覺得毛骨悚然,雖然小羽是那么一個可愛的孩子。
我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桑銘從熄了燈后就沒再說話,晚飯的時候他的精神似乎還是處于很萎靡的狀態。我一直覺得他是存在的,習慣性地躺在我旁邊。卻意外地沒有摸到他那龐大的軀體。
桑銘。在黑暗中我叫了一下。
沒有回答,我屏住呼吸,甚至都聽不到這黑暗的空間里有屬于另一個人的呼吸。
小羽弄的夜光貼已經跟黑暗融為一體了,后期加工的美麗總是有它限定的周期。小羽死了,它們也謝了。原本帶點童話和愛情滋味的房間,此刻給人的感覺只有恐怖。那些不會發亮的星星好像藏在暗處的殺手,隨時會給你致命的一擊,讓你去陪伴它們冤死的主人。
桑銘。我幾乎哭了出來,你不要嚇我。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在黑暗中摸索。我閉著眼睛,害怕在黑暗中看到什么原本不屬于人的世界的東西。可是那一刻我卻一點也不害怕去尋找,不僅因為我需要桑銘,也因為害怕,我害怕他,突然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我害怕那些曾經在我夢里出現的場景在桑銘的身上也上演。害怕以后再也沒有人會跟我吵架,害怕再也沒有人會在我無措的時候給我堅強的擁抱。原來在日漸的相處中,我對桑銘產生了依賴感,把他當成了另一個自己,完全可以信任的自己。
憑著對這個房間的了解,我的腳小心地踱著,黑暗中碰到了一雙腳,像沒有溫度一樣冰涼。
我的手觸到墻壁,蹲下去,然后摸到一張有輪廓的臉,和腳的溫度不一樣,它有屬于人的溫度。我撲了上去,桑銘,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那是桑銘,只有桑銘的骨骼瘦得隔著衣服仍然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只有桑銘的懷抱寬大但是掉進去仍然像披著一件衣服一樣嚴實,只有桑銘會讓我有這樣安定的感覺。
陸曉曉,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桑銘終于說了話。
我開了燈,桑銘正靠墻壁坐著,臉色漲得通紅,好像醉酒的人,他痛苦地抱著雙腿。
桑銘,你怎么了?你頭疼嗎?我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剛剛因為緊張,沒有發現他的額頭燒得很厲害,應該是疲勞,又睡在地板上導致的后果。他在發燒。
桑銘,你過來躺著,我去給你弄點水。我想把桑銘扶到那個臨時的床上,顧蕾爸媽都不在家,不能求助。這種情況只有依靠我們自己了。之前雖然沒有照顧別人的經驗,但是也從一些電視劇的橋段里,看到很多發燒的人似乎鉆進溫暖的被窩,然后睡上一覺,第二天就會恢復健康的身體。
但是顯然我是扶不動他的,一米八三的個子,照顧別人的時候的優勢,在被別人照顧的時候就變成了劣勢。桑銘自己好像也使不出勁。無奈之下,我只好把被子拖到了他的身邊。然后去廚房拿水和毛巾。
廚房在江巖房間的隔壁,我從廚房端了水,準備把江巖叫起來,他那么有生活經驗,應該比我會照顧人。江巖的門關著,雖然沒有門栓,但是仍然是可以合上的。這是我們這群外來人的習慣,關門睡覺。了解到個人更隱蔽的習慣譬如裸睡,我抬起手,準備敲下去,卻聽見里面傳來對話。
小樓,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了,別人我不管,可是他是你女兒喜歡的男人,你的女婿,難道你一定要把每個人的幸福都毀掉嗎?是顧爸爸,他不是在小羽家嗎?怎么會回來,這么晚了,還出現在江巖的房間。我悄悄貼到門上,聽里面的動靜。
是啊,是我把每個人的未來毀掉,那么你呢?你有什么資格這樣說我,七年前如果不是你,蕾蕾會離開居安里么?她會客死異鄉嗎?顧媽媽反駁他,他們兩個在吵架,可是為什么要來江巖的房間呢,顧媽媽想干嘛?顧爸爸又想阻止什么?
夠了,小樓,不要再說那件事情了,我錯了,我已經得到我應有的懲罰了,你還想我怎樣?
你得到你應有的懲罰?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痛苦,你不相信自己的老婆,連自己女兒也不放過,我告訴你顧業略,所有的人一切都不會結束的。除非我死了。你這個閹人,自己不行,還不準我碰別的男人。顧媽媽有點氣急敗壞。
賤人,夠了。今天我一定不會讓你碰江巖的。顧爸爸氣極了,里面傳來一陣清脆的巴掌聲,我端著水,卻不知道自己應該站著,還是沖進去。我不知道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以及要發生什么。我輕輕地把門推開一點,這樣在我面前就露出一條縫,完全可以窺視里面的場景。
房間里顧媽媽正**著上身,雙乳隨著被顧爸爸拉動頭發的動作而晃動著,但她卻不反駁,在那長長的頭發下面,那張臉詭異地笑著,好像被扯發的不是她,她是一個觀眾,只是安靜地看著一對病態夫婦“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你打吧,打吧!你除了會打自己的老婆還敢做什么,知道自己的老婆被哥哥睡了還要假裝不知道。顧媽媽繼續語言刺激顧爸爸。
提到自己的哥哥,顧爸爸突然松開顧媽媽,那感覺就像小羽爸爸才是顧媽媽的丈夫,而他不過是個奸夫而已。
你愛找誰,我不管,但是江巖,我不許你碰。顧爸爸脫了衣服,在江巖身邊躺下。我這才發現這么大的動作,江巖像個死人一樣睡著,始終沒有動靜。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不相關。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健康地活著,顧蕾爸媽剛剛的表現已經說明了那一點。
可是顧媽媽本來想干嘛?想睡了自己的女婿嗎?我的眼前浮現出初次見面時她迫不及待撲到桑銘懷里的那一幕,以及后來她不貞的種種,也許她一直都是那么一個人盡可夫的貨色,我們都被她長篇的愛情論斷所欺騙。顧蕾背著江巖偷情是沿襲了她媽媽性格中的**。
好,顧業略,我不碰他,不過你給我記住,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結束。除非我死了。不,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我會生生世世纏著你,你生生世世都不會得到幸福。顧媽媽說,她從地上撿起上衣,遮住了她那對挺拔的雙乳。又是一出壓上自己幸福做砝碼的蹩腳戲。我知道她下步的動作就是開門出來,趕緊掩到了一邊。
果然她開了門,出來,然后朝更大的黑暗中走去,她又去找她的奸夫顧業展了。
下午還是一副勤勞可人,善解人意的樣子的顧媽媽此刻正像一個魔鬼一樣,肆意破壞著那些早已殘缺的東西。或許她的靈魂本來就具有毀滅性,但是她在掩飾,希望用一些完美的東西來包裝自己,獲得這個世界上不屬于她但本來美好的東西。顧蕾也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天天厭惡起居安里,然后想獲得外面的世界的擁抱,即使背井離鄉,也在所不惜。她曾經想善良,想美好,但是卻克服不了內心的陰影,還是變成了和她媽媽一樣的人。
她們都是這樣的人。竭盡一張美好的面具,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