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過去,十二月二十三本是小年,但今日卻也是玉無驚大婚的日子。
前兩日已經開始不落雪了,只是地上鋪著的一層薄雪還沒有完全化開,年關之際,反倒是沒有了什麼冷風,的確是個適合大婚的日子。
皇室的大婚,禮節繁瑣,尤其複雜,大清早的時候,永嘉城內地主幹道上便開始熱鬧了起來,處處都是禮部的人佈置好的一切,尤其是懷遠將軍府,至觀鳳樓再往楚王府這一路上,更是熱鬧不已。
如同上次晉安大婚一樣,皇室衆人大婚,總要在觀鳳樓上走一遭,讓百姓觀看,更是爲了昭示這個大婚儀式的正式。
辰時剛到,晉王府的馬車便停在了同知府的門前,玉無玦纔剛剛打開車門,阮弗便從同知府的門內走了出來,她今日的穿戴,並不是常日裡貫穿的碧色衣裙,反而是換了一身丁香色的芙蓉纏枝襖裙,玉無玦見她只是一身襖裙,並沒有帶上披風,原本舒朗的眉頭也不由得皺起來,微轉身在馬車中拿了一件披風,下了馬車,快步走上去,不容分說便將披風套在阮弗的身上,輕巧爲她繫上帶子,皺眉道,“怎的不多穿一件。”
說罷,如往常很多時候,自然而然牽起阮弗的手,見她手指並不把冰涼,這才展開了眉頭。
“今日無風,並不冷,這樣已經很好。”雖是這麼說著,阮弗到底對他爲自己套上了一件披風的事情並無拒絕的意思,在這些小事上,他往往比自己做得都好,她也早已習慣了。
玉無玦在心中輕嘆了一句,抿了抿脣,還是沒有說她什麼,罷了,日後這些事情,自有他替她操心。
見阮弗輕輕巧巧下了府門的臺階,腳步輕快,道,“是不是大禮將要開始了,晚去了,可是對新人不太尊重。”
玉無玦反被她拉著往前走,見她腳步有些急忙,道,“小心些,地上還有未化的積雪。”
阮弗倒是不在意,這同知府的府門前日日有人走,哪裡還有什麼積雪,即便有,也是被打掃乾淨的,只是旁邊有一些雪痕而已,他倒是好,活當她是連路走不會走的孩子了?
看了玉無句一眼,阮弗語氣輕鬆道,“地上哪裡還有雪,我還不是慣常走路的樣子,是你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我哪有這麼嬌弱?”
“如今,阮兒是嫌爲夫囉嗦了?”玉無玦挑眉道,但還是牽著她往馬車去。
阮弗擡眼掃了玉無玦一眼,這人,這聲爲夫說得倒是自然而然,臉皮的厚度真是一日勝過一日,玉無玦也不理會她掃過來的眼風,只是低聲笑了笑,“這可如何是好,還未大婚,爲夫便被娘子棄了,日後豈非是獨守空房,長夜寂寂獨對天明?”
不過兩步路,他就有了這麼多牢騷,阮弗咬牙道,“玉無玦!”
玉無玦笑得胸腔震動,阮弗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聽見同知府的門內走出一人,稷歌的聲音也隨著響起,“本公子游歷四方,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晉王這般厚臉皮之人,王爺可莫要忘了,長清還沒有嫁入晉王府呢?”
玉無玦原本與阮弗玩笑的面上微微一沉,“大婚之日不遠了,何況,阮兒既然已是本王的準王妃,本王與王妃之間的夫妻情趣,稷歌公子怎麼會懂?”
稷歌被他說得面色一僵,脣角的笑意就僵在了當場,玉無玦見此,冷哼一聲,帶著阮弗輕輕巧巧進入了馬車,馬車揚蹄而去。
唯有稷歌,在馬車聲音響起的時候,方纔朗然一笑,搖了搖頭,笑嘆一聲,揚長而去了。
直到馬車往前駛去,阮弗才從玉無玦的那句夫妻情趣中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只當做什麼也不知道。
玉無玦只是脣角勾著一抹笑意,見此也不說什麼,阮弗最後還是嘆了一聲,“你與稷歌之間有何好置氣的。”
稷歌雖不是停在同知府上,但因爲白莫如夫婦在京的原因,倒是常常出現在同知府中,而玉無玦每次來,與稷歌的氣場都不太和,偏偏稷歌好像總是很喜歡對上玉無玦,對此,阮弗也深感無奈,但這兩人的事情,她也沒法說什麼。
玉無玦聞言,冷哼一聲,“本王只是看他不順眼。”
阮弗無語,玉無玦卻幽幽道,“阮兒真要在我面前提起別的男子讓我不開懷麼?”
阮弗脣角一僵,卻笑容可掬道,“只怕我提起任何一個人,只要那人不是你,你都會不快懷,日後我只說你可好?”
玉無句脣角綻開笑意,“如此甚好,知我者,莫若阮兒也。”
阮弗一手拍開他,道,“一馬車的酸味兒,稷歌是好友,與任何人都不一樣的,你吃的什麼醋?”
他能不在意麼?儘管知道阮兒待人有度,稷歌於她的情義,絕非只是認識多年的朋友而已,她再次的生命,首先找到的便是這人,那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只是,便是因爲這樣,所以他心中才會在意啊,即便知道稷歌深藏於心的,已不是如今的這個阮兒,但……
他這麼想著,便陷入了某種情緒之中一樣,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阮弗見他情緒的變化,不由得伸手點了點他皺起的眉頭,動作輕輕柔柔的,即刻便把他從那些糾結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怎的又皺起了眉頭?”她大概知道他在糾結些什麼,卻也並不點破,道,“皺眉易老,如此下去,再過兩三年,別人看起來,你我便是老夫少妻了,我可真是要嫌你一輩子的,如此你才更加不開懷。”
可這樣的話,無形中已經給了玉無玦最爲心安的承諾。
玉無句聽她的話,有些哭笑不得,如此給的承諾,倒是別具一格,敢嫌他?
“老夫少妻?”他挑眉問道。
阮弗輕咳一聲,想要抽回手,卻已經被玉無玦握在手中,玉無玦慢悠悠道,“阮兒放心,爲夫必會證明,你我之間,即便到了不惑之年,也絕非老夫少妻。”
他意有所指,阮弗自是能聽得話外之音,但去一反常態鎮定道,“若我到了不惑之年,王爺也快道花甲之年了。”
玉無玦眼睛一瞇,面上的笑意更盛了,“留待新婚夜,我們再好好討論這個問題。”
阮弗最終還是敵不過她,雖是被他面上的笑容看得心中感覺微妙,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淡淡轉頭,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玉無玦見此,當真是心中堵了一口氣一般,偏偏又對她無可奈何,最後只能化爲一聲長嘆。
阮弗眼角餘光看了他一眼,道,“觀鳳樓快到了,我們下去走走?”
她存心是想要化解剛纔爲逞口舌之快引的他心中鬱結,這纔出口的,玉無玦見此,心中那一抹長嘆升起的鬱悶也一掃而光了,道,“還遠著呢,畢竟冬月,無風也冷,好好坐在馬車裡。”
他這麼說,阮弗也不真的要堅持,只握了握他的手,無聲妥協,希望他不要真的踐行剛纔的新婚夜之言,玉無玦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已經晚了,他也不說,無聲反握住了她的手,兩人便再也無話,往觀鳳樓而去。
玉無驚是在辰時便接到了林晚,到達觀鳳樓的時候,便是辰時三刻,阮弗與玉無玦剛剛到了觀鳳樓,便見新人的隊伍也剛剛到達觀鳳樓。
皇室大婚,與民間一般的女子大婚是不一樣的,觀鳳樓上,林晚的紅色蓋頭已經拿下,只頭上的珠冠面前垂下一串一串的珍珠,模模糊糊地遮蓋了她的面容,她只是來觀禮而已,倒也沒有真的距離觀鳳樓很近,但是,遠遠見著,便能看到林晚與一般的大家閨秀有些不一樣,即便實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裡,她依舊身姿挺拔,頗有將門女子的風氣,站在玉無驚的身邊,站在高高的觀鳳樓上,遠遠看著,兩人倒也算是匹配。
她看著便忍不住嘆一聲道,“看起來倒也算是一對璧人,不過我倒是沒有見過楚王妃。”
玉無玦聞言,轉頭看了一眼阮弗,對於她這句一對璧人,不置可否,道,“若說佳偶天成,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得上我們的了。”
阮弗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玉無句,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想好麼?
玉無玦能看出她眸中的神色,只是笑了笑,繼續道,“阮兒對楚王妃很是好奇?”
阮弗搖了搖頭,“也不算好奇,畢竟以前沒有見過,只是在素素的口中聽到一兩句,說是與晉安她們的關係還算不錯的。”
玉無玦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麼。
觀鳳樓上的一出,很快就結束了,新人下了觀鳳樓之後,便繼續往楚王府而去了。
只觀鳳樓的不遠處,同樣站著幾位王爺,遙遙與阮弗和玉無玦這邊看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便也都往楚王府而去。
到達楚王府的門前的時候,新人反倒是還沒有到來,阮弗與玉無玦下了馬車,迎面便走來了玉無寒和玉無凡兩兄弟,這還是阮弗回到永嘉之後,首次見到玉無寒,當日百官城門口迎接使臣,他也沒有出現。
幾月不見,玉無寒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麼變化,目光在兩人相攜的手上停留了一瞬之後,便轉開了,道,“四弟,飲冰,許久不見了。”
玉無玦淡淡點了點頭,“三哥。”
阮弗也笑道,“殿下看起來神色飛揚,可見這段時間很是快意。”
玉無寒笑道,“哪裡是快意,只是外出處理了一些事情,昨日方纔回到永嘉,倒是錯過了你們回到永嘉的時間。”
頓了頓,他又笑道,“我也是回來之後才知父皇已經爲你們賜婚,四弟,恭喜。”
玉無玦淡淡點頭,“多謝三哥。”
阮弗這會兒倒也不覺得如何,笑道,“今日可是楚王大婚,殿下這般在楚王府門前恭喜我與王爺,倒是讓我與王爺喧賓奪主了。”
玉無寒一愣,而後朗笑道,“如此,我只能再爲二皇兄備一份大禮了。”
幾人說著,便要往楚王府中進去,而另一邊,宣王那邊也剛剛達到,見到幾人,也上前來,笑道,“三哥回來了?”
玉無寒一笑,“是啊,剛好趕上二皇兄的大婚了,也算是來得及。”
玉無臨目光在玉無玦和阮弗身上放了一瞬,笑道,“即便趕不上二皇兄的婚禮,也總能趕上四哥與阮同知的大婚。”說罷,他對著兩人道,“還未恭喜四哥與阮同知。”
玉無玦淡淡看了他一眼,“恭喜便不必了,屆時人好好來觀禮便是。”
玉無臨笑道,“自然,四哥與阮同知這般佳偶天成,令人羨慕,我豈能不去?”
阮弗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玉無玦目光一頓,玉無寒已經道,“好了,新人也快到了,先進府吧。”
說罷,幾人便進去了,只玉無臨刻意落後了兩步,看著阮弗與玉無玦相攜離去的樣子,脣角綻開一抹笑意,有件事,只要他確認了,就不信,這兩人還能結合得成?
在楚王府中幫忙招待賓客乃是玉無央與玉無鏡,楚王與懷遠將軍的女兒大婚,莫說朝中來了許多文官,便是武將都來了不少,尤其是楚王在軍中聲望頗高,而懷遠將軍也是名聲赫赫的鎮邊大將,兩人的面子如此大,導致楚王府中的熱鬧更爲濃烈,而玉無央與玉無鏡的面上也極盡笑意。
賓客進去之後,不一會兒,新人便到了楚王府的外邊,接著自然是拜天地與將新人送入了洞房,不像當初晉安與靳雲大婚的時候元昌帝會出現,這一次元昌帝並沒有來,便是齊妃都只是派了身邊親近的嬤嬤過來而已,並未向元昌帝申請出宮。
不過衆人似乎並不在意這些,看起來賓主盡歡。
此時已經是午後,阮弗與錢素素兩人走在花園的道上,兩人一邊走一邊在說著什麼,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便是錢素素也是神采飛揚的模樣。
正走著,後邊卻追來了一個小丫鬟,“錢大小姐,阮同知。”
阮弗與錢素素回頭看,便見丫鬟匆匆往她們這邊走過來,許是因爲跑得有些急,因而面頰還有些通紅。
這丫鬟錢素素是認識的,正是林晚身邊的近身丫鬟紫鳶,紫鳶上前來,重新與兩人行了一禮,“奴婢見過阮同知,錢大小姐。”
錢素素笑道,“今日是楚王妃大婚,你不好好在新房伺候著,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紫鳶福了福身子,道,“王爺在外待客,王妃獨自一人在新房中,怕是還有一些不適應,遣了奴婢來問錢大小姐,可否進新房陪伴片刻。”
錢素素掩脣一笑,“原來是這樣,平日裡,晚兒膽子頗大,如今倒是臨陣害羞了麼?”
紫鳶央聲道,“錢大小姐可莫要再打趣王妃了。”
聽此,錢素素也只好點頭,“罷了,我便去陪著她吧。”
“奴婢多謝錢大小姐……”
錢素素轉回頭看阮弗,“阿弗……”
阮弗與林晚並沒有什麼交情,雖然說日後她與玉無玦成婚之後必定也會與林晚成爲妯娌,不過也不急於這一時,何況,即便來參加今日玉無驚的大婚之禮卻也並非是像別的女子一般嚴格將自己與男賓那邊的界限分開,因此,只道,“你去陪著楚王妃便是,我自己往前過去就是了。”
錢素素見此也不多說,沒有林晚的同意她自是不會貿然就帶著阮弗去見她,尤其還是何等大婚的時候,因此便也不再多言,與紫鳶一道往新房而去了。
阮弗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而去,不過,還沒有走幾步,便被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
這人,正是幾乎已經被她忘記了的鳳沫染。
上一次見鳳沫染,還是在舞陽的生辰宴會上了,中間又隔了她離開辰國去南華的這麼多個月,如今再看鳳沫染,她的模樣倒是沒有什麼變化,永嘉姝色的樣貌即便成爲人婦不僅沒有被削去半分,反而增添了一些少婦的風韻。
只不過,比起當年如雪夜白梨一般清高絕傲的模樣,如今的鳳沫染,卻沒有了那樣的氣度。
被人攔住了去路,阮弗只是勾了勾脣,看著鳳沫染看向自己陰沉的眼神,含笑道,“鳳側妃。”
沒錯,即便當初元昌帝下來的旨意並非是讓鳳沫染成爲玉無衍的側妃,但是,後來的玉無衍還是將鳳沫染提上了側妃的位置,而玉無衍的府上,卻沒有一個正妃。
但是,對於鳳沫染來說,側妃這兩個字,卻是她一生最大的侮辱。
聽到阮弗如此稱呼,她臉色一沉,“阮弗,我能有今日,全都是拜你所賜!”
她低吼,盯著阮弗,眼神如淬了毒一般。
阮弗覺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鳳沫染有些瘋狂的神色,“你能有今日,難道不是拜自己所賜,若不是你自作聰明,自掘墳墓,如今,你還是你的鳳大小姐,而不是蔣王側妃。”
鳳沫染紅著眼睛看阮弗,阮弗冷笑一聲,“何況,就你當日做下的事情,我沒有立刻要了你的命,已經是看在逸王府的當日辦宴會的面子上,鳳側妃若是還有自知之明,可千萬不要重蹈覆轍。”
這幾個月的時間,對於鳳沫染而言,就像是一場做不完的噩夢一樣,她始終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而她始終無法見得到阮弗,卻在前幾日聽聞阮弗和玉無玦之間被聖旨賜婚的事情。
她心中多不甘心,她自知曉人事起,便一直在爲做晉王妃而努力,可是,如今等待她的是什麼?
今日她好不容易軟下身段求著玉無衍將自己帶來,她知道阮弗一定會出現的。
今日果然在觀禮的時候見到她與玉無玦,玉無玦對她呵護備至,從他眸中的柔色便知他對阮弗有多好,那是她從未見到過的神色。
每每想起,鳳沫染便覺得自己要失去了理智,她暗中觀察阮弗,見到此地無人,便再也忍不住衝出來。
此時聽到阮弗的這句話,再想起自己這幾個月所過的日子,她便紅了眼眶,沒頭沒腦地往阮弗衝過去,“阮弗,我恨你,明明我才應該是晉王妃!”
阮弗臉色一沉,輕巧避開了衝上來的鳳沫染,鳳沫染只來不及收勢,便這般趴在了地上,一身狼藉,回頭惡狠狠地看著阮弗。
“自尋死路!”她冷聲道。
正想招來附近地丫鬟將鳳沫染帶走,免得她繼續發瘋,卻見旁腳步聲匆匆傳來,玉無衍快步走過來,看到趴在地上還沒有站起來的鳳沫染,擡頭面色不善地看著阮弗,“阮同知。”
他將鳳沫染扶起來,護在身後,阮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冷然道,“鳳側妃只怕是這裡不太好,蔣王殿下還是好好照管的好,畢竟今日可是楚王大婚,鳳側妃這般衝撞,衝了我我還能看在新人的面上不如何,若是別的人,可就不太好說了。”
玉無衍脣角抿成一條線,而見到玉無衍出現之後,鳳沫染已不向原先那般衝動了,反倒是面上升起了更多的不安。
玉無衍低頭看了一眼鳳沫染,臉色陰沉,對著阮弗道,“多謝阮同知提醒!”
說罷,便拉著鳳沫染離開了,阮弗見此,口中呼出一口濁氣,不過想起近兩個月鳳鶴軒在院閣中的情況,她又皺了皺眉頭。
她正想著,便聽見身後又是一陣腳步聲,下意識回頭一看,便見玉無驚一身大紅的喜服出現在後邊。
不僅是阮弗微微愣住,便是玉無驚見到她一個人在這裡,好像也有些意外,今日雖是他大婚,但他心中卻並無什麼欣喜之色,與前院的賓客喝了一圈之後,更覺得心中沉重,想要會新房,聽見林晚和錢素素在新房中說話,便又離開了,卻不想,會在這個地方見到阮弗。
今日的大婚上,阮弗與玉無玦相攜在一旁觀禮,兩人時不時低頭言語,他都看在眼中,這一場大婚,便越發覺得索然無味。玉無驚是甩了甩頭,似乎是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一般。
附近並無人,這會兒熱鬧的都是前邊,她是陪著錢素素過來解決三急之事纔會往後邊來的,此刻的玉無驚雖然還是如往常一般冷硬的樣子,但是面色坨紅,顯然是有些喝多了的跡象。
阮弗離她只好幾步之遙,這樣的地方未免惹人嫌疑,在微愣之後便立刻反應了過來,與突然出現的玉無驚點頭示意,便轉身離開。
她面上坦然,除了一開始的驚訝,並不見別的什麼神色。
可玉無驚見此,在她點頭示意轉身離開的時候卻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等等。”
阮弗只好停下腳步,但還是往後退了兩步,對著往前走來的玉無驚淡淡笑道,“今日王爺大婚,恭喜。”
玉無驚神色複雜地看著阮弗,阮弗微微點頭,“前院還有許多客人在等著王爺,若是無事,阮弗先告辭。”
豈料,她話纔剛剛出口,玉無驚便猛地抓住了阮弗,在她肩頭一點,阮弗身形一僵,臉色當即一沉,沉聲道,“王爺!”
玉無驚臉色微沉,不理會阮弗,將人一抓,便帶到了旁邊的假山後邊,阮弗臉色一陣青白,卻又不能喊出聲音,以免招來一些不善之客,若是往常她自然是無所忌憚,但如今她已經指婚給玉無玦,即便玉無玦相信自己,她卻也不想讓外人因爲她而給玉無玦抹黑。
只是臉色陰沉地看著玉無驚。
她雖是動彈不得,但是,還能開口說話,“還請王爺放開。”
玉無驚臉色坨紅,身上縈繞著一股酒氣,見到阮弗這個樣子,竟然低低笑出了聲音,“以你的性子,定不是這般妥協的,爲了老四,你也會變得這樣瞻前顧後麼?”
阮弗抿脣不語,玉無驚見此,一把扣住阮弗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可卻見阮弗眸中的冷硬,眸中劃過一抹短暫的黯然,沉聲道,“你我分明比你與他先認識,爲何最後站在你身邊的人是他!”
阮弗雖是不能動,但是被強迫著看向玉無驚,自是看到了玉無驚眸中的神色,心頭劃過一抹駭然,有些難以置信。
玉無驚望向她眼眸,她的神色逃不過他的眼睛,突然覺得很是諷刺,近乎呢喃一聲,“阿弗……”
心頭的駭然被壓下,阮弗聲音幾乎沒有什麼溫度,“今日是王爺大婚之日,王爺可莫要忘記了自己應該做什麼。”
她冷然的聲音將玉無驚拉回來,“若是沒有今日的大婚,你可會對我如此?”
阮弗抿脣,神色清明,答案已經不用猜測,玉無驚見此,又是一笑,“你便如此厭惡我,連與我說一句都不肯?”
“王爺是辰國的大將,阮弗敬重王爺,還望王爺莫要將阮弗的敬重在此刻消磨乾淨。”
雖然明明知曉有朝一日,她和玉無玦定會站在玉無驚的對立面,但是,在阮弗的心中,玉無驚仍然是辰國戰功赫赫的楚王,於她而言,撇開別的不談,她的確是敬重楚王的,而她知道,此刻的玉無驚也絕非醉得全部失去了理智。
“敬重……呵呵,若是有朝一日,我與四弟站在對立面,你的這一點敬重,可會讓你站在本王一邊?”
不用阮弗回答,玉無驚道,“本王知道不會。”
“王爺喝多了!”阮弗淡聲道。
玉無驚猛地環住阮弗的肩膀,捏得阮弗有些生疼,一句一句道,“孟長清的志向不就是要中原一統麼?阿弗,我會告訴你,今日的這場大婚,什麼也不算,你要的中原大統,並非只有老四才能給你。”
阮弗眸中劃過一抹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玉無驚,可玉無驚說罷,面上的醉意似乎也一掃而光,猛地一點阮弗的肩頭,不再看阮弗一眼,轉身便大步離開了。
只阮弗僵硬的身子慢慢迴歸,面色有一瞬的蒼白,看著玉無驚離開的方向,眉心皺起,抿脣不語。
今天的一切,都太過出於意外。
後邊,她自然也沒有了多少心情,直道喜宴結束,坐上了馬車之後,玉無玦才揉了揉她的手,“累了?”
阮弗搖了搖頭。
玉無玦端詳著她,早便發現她神色有些異樣了,不知在想著什麼,將人拉到身邊,道,“怎麼了?”
阮弗當然不會告訴他今日的事情惹得他不快,不論玉無驚如何心思,她思來想去只覺得無法理解,更是覺得莫名其妙,因此,她心中坦然,只道,“也沒什麼,只是覺得這皇室大婚,禮節可太繁瑣了一些。”
玉無句知道她所想地必定不是這些,但她不說,他便也不繼續問,只是笑道,“你若是覺得繁瑣,待我們大婚的時候,一切從簡便是了。”
阮弗擡眼看了他一眼,“禮部只怕是恨不得做的更加繁瑣,你倒好!”
“那又如何,本王可捨不得你大婚當日白日還要受盡那些折磨,到了夜間,可如何是好?”玉無句笑道。
又來了!
阮弗今日被他兩翻打趣,已經完全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何況也知道這人就是如今賜婚了,纔會與她在私下的時候打趣這些事兒,但除卻那一晚差些失控了的行爲,後邊卻都規規矩矩的,對自己愛護得很,當真的也是不捨得自己像今日的楚王妃一般那麼辛苦,便也不與他計較了。
倒是罕見地伸手環住了玉無玦的腰身,靠在她胸口道,笑道,“如此你倒是不擔心外人說你對我不敬重了?”大婚從簡,外人的第一反應只怕晉王府對她不滿意吧。
玉無玦聽此果然皺了皺眉頭,不過很快就舒展開,“如此本王便先在大婚之前昭告百姓,申明緣由,說是本王捨不得王妃辛苦,因此大婚從簡?”
阮弗笑著擡頭看了他一眼,微嗔道,“這世上,怕是隻有你才能做出這等事情了!”
玉無句欣然一笑,顯然並不覺的這樣做有何不好。
兩人便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回到了同知府,纔剛剛下了馬車,阮伯那邊便又匆匆出來,對阮弗道,“大小姐,府上來了一位公子,說是請見大小姐,已等待多個時辰。”
玉無玦與阮弗皆是訝然,不過阮弗眸中多了一些疑惑,而玉無玦的脣角卻抿成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