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豐朝的風氣雖較前朝開放,姑娘們可以在上元節、上巳節、清明節、端午節、七夕節、中秋節、重陽節等幾個節日裡出來玩耍,但平時仍然是門規森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七夕節是情人們的節日,比其他節日更添了幾分繾綣和情趣。大街上,人山人海,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到了月老廟附近,騾車已經無法駛過去,沈丹遐等人下車,步行前往月老廟。
“人太多了,大家相互照應著,別被擠散了。”沈柏密雖然不想理會沈家其他人,卻不得不多嘴叮囑了一句,沈柏寬沒來,他爲長。
天色漸暗,街道兩邊的店家和住家都出來點燈,燭光因燈籠的顏色,而變得五顏六色。沈丹遐扯著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
“二哥,你和清音約在哪裡碰頭?你快過去吧。”
“不著急。”沈柏密表面淡定地道。
“你快去吧,別讓清音久等。”沈丹遐催促他道。
“二哥,妹妹這裡有我和朗哥兒,你就放心去見清音,然後帶她去鵲橋東,我們在那兒等你們。”沈柏寓笑道。在月老廟旁有一條小銀河,在小銀河之上,有一座雕著千隻喜鵲的石搭橋,每年七夕節,情侶們就會走鵲橋、放蓮花燈、簪花、找同心鎖。
“去鵲橋東做什麼?你是不是與人約好一起走鵲橋?”沈柏密沉聲問道。
“我沒有,我是爲你著想,難道你不想和清音走鵲橋,放燈、簪花、找鎖?”沈柏寓擠眉弄眼地問道。
沈柏密臉微紅,沉吟片刻道:“好,朗哥兒麻煩你照看他們倆個,我們一會見。”
“我會照看好他們的,你儘管放心。”徐朗淡笑道。
“照顧好妹妹。”沈柏密又叮囑了沈柏寓一句,這才離開,去約好的地點找袁清音。
人太多,沈柏寓又貪玩,左顧右盼的,沒走多遠,就被人羣擠散了。徐朗趁機抓住了沈丹遐的左手,一本正經地道:“人太多了,手牽手,纔不容易走散。”
“朗哥哥你說這話時,目光不要閃躲,會更容易取信些。”沈丹遐低聲笑道。
“我就是爲了名正言順地牽你的手。”徐朗垂首看著身旁嬌俏的小姑娘,脣角上揚,眸中含笑,燭火照映下,越發顯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畫。
沈丹遐與他對視,看到他眼中寵溺的溫柔,燦然一笑,道:“你可要牽牢了,別撒手喲。”
徐朗握緊她纖細的柔荑,鄭重地許下承諾,“我不會撒手的,死都不撒手。”站在不遠處的沈丹邐雖聽不清兩人說什麼,但看到兩人站得很近,眼神裡充滿的妒意。
“大過節的,不許說那個字,晦氣。”沈丹遐嬌嗔地橫他一眼道。
“好,不說那個字,我們搶在他們前面去走鵲橋。”徐朗微微笑道。
“好。”沈丹遐彎眉甜笑,情侶走鵲橋是習俗,她隨衆。
常緘常默在前,幫著分開人羣,莫失莫忘跟在後面,幫著攔住往前擠的人流,眼前兩人就要越走越遠,跟在後面的沈丹邐急了,喊道:“九姐姐,等等我。”
沈丹遐微愕,回首只看到沈丹邐主僕二人,其他人早已走散,眉尖微蹙,這人實在是死皮賴臉了,“你不跟著沈丹念,跟著我們做什麼?我可不會管你。”
沈丹邐從莫失莫忘身邊擠到沈丹遐面前,眼淚汪汪地看著她,用哭腔道:“九姐姐,你別丟下我,這裡人這麼多,我害怕。”
沈丹遐惱怒地磨牙,她再討厭沈丹邐,在這個時候卻不能不管沈丹邐,萬一沈丹邐被拍花子拐走了,她也於心不忍,可沈丹邐所爲,令她不快,她不喜歡被人強迫著做某些事。
徐朗同樣不願帶著這麼張狗皮膏藥,也清楚地猜到沈丹遐的顧慮,如是快刀斬亂麻,冷聲道:“常緘,將她送回沈家去。”
“不要,九姐姐,我好不容易纔出來一趟,你別送我回去,我乖乖跟在後面,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沈丹邐的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可憐兮兮的。
“常大哥,麻煩你了。”沈丹遐淡笑道。沈丹邐臉都白了,她沒想到沈丹遐絲毫不念姐妹之情。
“不麻煩。”常緘笑道。他家主子好不容易動心,選定了主母,他絕不容許某些心思不良的女人來破壞。
沈丹遐牽著徐朗的手,轉身就走,沈丹邐這下看清兩人是牽著手的,吃驚地嘴微微張開,心往下沉,他們已經這麼親密了嗎?常緘走到沈丹邐面前,攔住了她的視線,作了個手勢,道:“沈十三姑娘,請。”
“我不回去,我要去月老廟。”沈丹邐倔強地道。
“沈十三姑娘,你若不願意走回去,小的就辛苦點,將兩位扛回好了。”常緘板著臉,語帶威脅道。
沈丹邐瞠目,她的丫鬟驚恐地扯扯她的衣袖,道:“姑娘,人這麼多,也沒什麼好看的,還是回去吧。”
沈丹邐不情不願被常緘帶走了。
另一邊,沈丹遐和徐朗手牽手到了鵲橋東,交給守橋人七文銅錢,買了一盞並蒂蓮花燈和兩朵淺紅色垂絲海棠式樣的絹花。恰好剛上了六對情侶,沈丹遐和徐朗是第七對情侶,守橋人鬆開了攔在橋口的紅繩,讓他們上橋。常默、莫失和莫忘,沿河岸繞到鵲橋西等他們。
徐朗提著燈,沈丹遐拿著花,一起上了橋,河面上飄蕩著十數盞並蒂蓮花燈,那些都是先前上橋的情侶們一起放下去的。兩人緩步慢行,居高臨下地看四周的風景,天上月雖不明,星星璀燦,地上燈火通明,遠處星光燈火交相輝映,融爲一體,彷彿天上的星辰傾瀉而下,美倫奐。
兩人走到橋中間,解下綁在橋墩上的麻繩,將蓮花燈放在托盤上。徐朗側目看著沈丹遐,道:“九兒,來,我們一起許願。”
沈丹遐乖乖地閉上了眼睛,默默地在心裡唸叨,祈求蒼天保佑,有情人終成眷屬。默唸完,沈丹遐睜開眼看著身旁的徐朗,“朗哥哥你許得是什麼願?”
“和你一樣。”徐朗凝視她,目含柔情地道。
沈丹遐眸光流轉,撇嘴問道:“你怎知是一樣的?”
“你我心有靈犀。”徐朗脣角上揚,俯身湊近沈丹遐,柔聲道。
帶著淡淡薄荷香味的溫熱的氣息,撲打在面頰上,沈丹遐俏臉微紅,羞澀地向後退了一步,垂首道:“放,放花燈吧。”
“九兒,你過來些,站那麼遠怎麼放?這花燈是要兩個人一起放的。”徐朗瞇著眼笑道。
沈丹遐聽話的走了過去,兩人雙手拿著麻繩,同心協力將放著蓮花燈的托盤往河面放。橋上的人看風景,橋下的人看橋上的人亦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尤其徐朗俊,沈丹遐美,兩人並肩而立,好一對金童玉女。
他們共放花燈的這一幕,落入高鋆的眼中。野心勃勃的高鋆是沒空過這種無聊的節日的,不過因徐奟爲他辦成了一件大事,高鋆心情好,陪徐蘿來月老廟遊玩;夫妻倆身份尊貴,與人擠了一會,就去小銀河邊的一家茶樓歇息。
“王妃,你看看橋上那個是不是你的堂弟徐朗?”高鋆把手中的千里鏡遞給徐蘿。
徐蘿接過千里鏡,走到開啓的窗邊,拿著千里鏡往外看,很快就找到站在橋上放花燈的徐朗,當然也看到了他身邊的沈丹遐,柳眉微蹙,喃喃自語問道:“這兩人怎麼會湊在一塊?”
“有什麼問題?”高鋆問道。
“我堂弟身邊的那個女子是大伯母孃家的侄女,今年。”徐蘿以爲高鋆不認識沈丹遐,“她今年才十一歲,可朗弟已有十八歲,這年齡相差好幾歲呢,不是太合適。”
“的確是個問題。”高鋆拿過千里鏡,往外看,正好看到徐朗在爲沈丹遐爲簪花,沈丹遐笑得一臉甜蜜;高鋆眸中染上一層怒意,這小丫頭不但是他看中的人,而且還是對他成大事有人的人,他絕不允許旁人染指。
徐蘿沒有覺察到高鋆齷齪想法,雖然成親已有數年,可她並瞭解高鋆,不知道他喜歡的這種稚嫩的小姑娘,有的小姑娘因經受不住他在牀上的折磨,香消玉殞。
沈丹遐壓根不知道她被一個像毒蛇般的人給盯上了,和徐朗放了花燈、簪了花,從橋洞裡找到了一把鎏銅同心鎖,手牽手下了橋。常緘、莫失和莫忘已在橋西等候多時,看到兩人安然無善,都鬆了口氣。
“姑娘,開鎖的鑰匙攤在那邊。”莫失已在附近轉了一圈。
“帶路。”沈丹遐笑道。
“姑娘請隨奴婢來。”莫失領著徐朗和沈丹遐過去找鑰匙。
看守鑰匙攤的是一對中年夫妻,看著一對長相氣質都出衆的情侶,穿戴也不差,兩人的笑容都深了幾分,客氣話都多說了幾句,不過在商言商,這選鑰匙的費用沒降低,一文錢一把。
徐朗仔細看了看同心鎖,數了一枚銅錢給老闆,道:“請拿第四十八號鑰匙給我。”
男子依言從掛鑰匙的架子上,將繫著寫著四十八布條的鑰匙取了下來,雙手奉給徐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