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擎站在旁邊,看了一眼安然的方向,喉結下方的位置持續疼痛,想說什么,終是什么說不出口,回頭,幽邃的眸光落在沈閆身上,用力地扶住他,將他扶出病房,帶上門的瞬間松開了手。
沈閆坐到了沙發上,嗓子發干,喘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沈天擎,一斷一斷地出聲,“我、我這么做,不是為了我自己!都是為了沈家,為了你和子航,如果你不能理解,我也不強求!”
沈天擎低著頭,眸色幽沉,抿著薄唇一笑,聲音里透出一股悲涼和怒氣,“我不需要爺爺這么為我,如果可以,請不要為我做任何事,保持現狀就好,可以嗎?窀”
“你覺得可以嗎?”沈閆反問了一聲,看向沈天擎。
他話音剛落,醫生和護士進來了,后面跟著臉色沉沉的安東妲。
安東沉著眸子刮了一眼沈閆,“我真不明白,你以什么姿態站在阿然面前要求她保守沈家的秘密,如果今天我妹妹阿然有任何閃失,沈閆,我警告你,沈家的秘密不再成為秘密,我相信,看見的人都會津津樂道。”
“你……”沈閆看向安東,喘得呼吸也不順暢了。
安東掉頭看向病房門口的方向,看著顧子寒出來,病房的門被關上,又回頭看向沈閆,“你最好祈禱阿然沒事!”
沈閆難以置信地看著安東,沒想到當年悶聲不響的少年今天以如此強勢的口吻和自己對話,氣場十足,竟能讓他感覺到幾分震懾的力度!
他扶著拐杖,一陣眩暈,手抖得更加厲害,哆嗦得無法出聲。
沈天擎看了一眼沈閆,沉沉地出聲,“爺爺,以后我不想再看見你出現在安阿姨的病房。”
沈閆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側眸看向蘇嵐,“扶他回去!”
蘇嵐看了一眼沈天擎,扶起沈閆出門。
沈天擎走過去,反鎖了門,客廳里只剩下六個個人,冉荏、安東、顧子寒和他,還要兩個照顧冉荏的醫生。
他看了一眼冉荏,眸底閃過濃濃的歉意,“媽,我推你到休息室。”
冉荏沒有出聲,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顧子寒和安東的方向,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護士和沈天擎將她推到了旁邊的休息室。
沈天擎出門的時候,將休息室的門帶緊,看向顧子寒和安東。
整個病房里頓時安靜得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卻一點點繃緊起來,就像一根弦,被拉直,即將崩斷的時候,安東看向顧子寒,沉沉地笑了一聲,“我看你這么多年不曾結婚,原以為你可以照顧好阿然,可是我錯了,沈閆來的時候,你在哪里?”
顧子寒沒有出聲。
安東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眼眶中含了淚水,“我妹妹被人欺到頭上,我似乎沒有聽見你為了她說一句話,你現在可以滾了,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一眼。”
顧子寒看向安東,抬手輕揉額頭,剛才,他確實疏忽,公司出了點事,在樓道里接電話,并沒有注意到,發生了這樣的事,百口莫辯,“等確認阿然安全了,我再滾可以嗎?”
安東將顧子寒推出了門,“她安全不安全已經沒有你的事了,我說,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不配阿然,也不配做舒舒的父親。”
他砰地一聲關上門,拿出手機,給安妮打電話,“你表姐那邊沒事吧?”
安妮迷糊了,“能有什么事?”
“沒事就好,不要放任何人進門。”安東掛斷電話,抬頭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也看向安東。
安東側眸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說實話,我很討厭你這張臉。就像當初討厭蘇子航一樣。”
沈天擎垂眸,“我想知道沈家有什么秘密?”
安東深吸了一口氣,站在病房門口,“只有阿然知道,她為了保護我和舒舒,就是我這個親哥哥,也沒有告訴。二十四年前,她為了保護我,保護肚子里的孩子,嫁給了舒程,換了我在a市的安寧,舒舒的安然出生。三年前,知道舒舒懷孕后,已經三個月了,還是雙胞胎,稍有差池,舒舒和孩子都有生命危險,在結婚的當天,她眼睜睜地看著沈云卿做了女兒的婆婆,為了保護她們,答應沈云卿,從此不來a市,就連清明,為我父母掃墓的日子,三年,也沒有來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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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了這里,安東閉上眼睛,極力隱忍,還是流下了眼淚,“我不想看著舒舒成為第二個阿然,也等不到三天后了,現在,我要提前知道答案。我也明確地告訴你,沈家和安家之間的恩怨,也不可能這么算了,請你想好回答我。”
沈天擎抬眸看向安東,捏了捏眉心,壓低了聲音,“如果是你,你怎么選擇?”
安東沒有絲毫猶豫,“沒有如果,任何時候,我會選擇保護我的妹妹、外甥女、老婆和安妮。”
沈天擎眸色幽邃地看向安東,“我本不喜歡做選擇題。”
安東睜開眼睛,看向沈天擎,眸色陰寒,“你不做,可以,我帶我妹妹和外甥女離開這是非之地,至于兩個孩子,當然不能給沈家,我們之間也沒有什么好談的了。”
沈天擎筆直地站在那里,五官冷峻,“你知道你討厭我,我也知道沈家欠安家的,不可能化解。我不知道之前,我從自己外甥手里搶過了舒舒,多方面的壓力,承受過來,從不曾改變過初衷。我知道后,也不可能沒有猜測過芊芊的去世和安家沒有一點關系。你告訴我,不過是印證了我的猜測,沒有改變任何東西。芊芊的死,我爺爺和我父親沒有資格指責你,但是我有,我母親有,我會查,你小心一點,最好別讓我查到證據。至于你和我父親我爺爺還要我大姐之間的恩怨,你們各拼本事,我不插手,也希望不要影響到她們母子。不管是你,還是她們,傷害到我的老婆和孩子,我一樣會追究責任。”
安東眸色凌厲地看向沈天擎,“好,很好,我滿意的答案。安家和沈家的恩怨,舒舒從來不知道,以后也不會知道。你比顧子寒強很多。”
沈天擎垂眸,想到芊芊,心中涌過一抹濃烈的愧疚,回頭看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心口一陣鈍痛,又想起了芊芊,闔上眸子,站在那里,保持著一個動作,很久很久,感覺到渾身快要僵了,才變換了一個姿勢。
幾個小時候,醫生出來了,“患者咳嗽、胸悶,輕度呼吸淺速、急促,是肺水腫的癥狀。肺水腫本是胸腔穿刺術常見的并發癥,但手術剛剛結束時,未見癥狀,患者手術后兩次受驚,是快速性心律失常誘發。查體可聞及兩肺哮鳴音,心源性肺水腫。發作的癥狀是高度氣急、呼吸淺速、端坐呼吸、咳嗽、咯白色或粉紅色泡沫痰,面色灰白,口唇及肢端發鉗、大汗、煩躁不安、心悸、乏力等,家屬要平時多注意,發現異常,及時聯系醫生。治療方面,醫院先用一般內科治療,如果效果不理想,再考慮電復律,或者安裝人工心臟起搏器。”
安東沉著氣息,看了一眼沈天擎。
沈天擎垂眸,深吸了一口氣,“先瞞著舒舒吧,你在這里看著阿姨,我出去一趟。”
他出了病房,顧子寒跟了過去,問病情。
沈天擎如實相告,然后到了樓上,直接去了沈閆的病房,推開門,眸色很冷地看向沈閆。
沈閆靠在床上,“你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沈天擎深吸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安阿姨為了救我,斷了三根肋骨,剛剛做完胸腔穿刺術,因為我父親,跌落扶梯,一度昏迷,剛剛醒過來,你這一鬧,引發了肺水腫,有多危險,你們想過嗎?爺爺,一個人的生命在你們眼中這么微不足道嗎?”
臨末一句,他的聲音多了一股力道,失望比憤怒更多。
沈閆抬頭,額頭上的皺紋一道道加深,“你是在質問我?以安家女婿的身份?”
“是。”
沈閆震怒地吼出了聲,“你就不怕有一天,讓他們害得我們沈家家破人亡?”
沈天擎眸色深邃,壓低了聲音,“早就家破人亡了,并不是因為安家,從芊芊走的一刻起。爺爺知道蘇子航直接害死芊芊后,還不是和父親一樣選擇了袒護他。你們的冷漠無情,我和我母親一樣失望。有句話,我今天要告訴爺爺,知道芊芊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
提到芊芊,沈閆不出聲了,心里難受。
沈天擎盯著沈閆,“我對我說,哥哥,不要告訴爺爺,不要讓他知道是子航,爺爺身體不好,他受不住,哥哥,以后替我照顧好爺爺。”
沈閆渾身抖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沈天擎輕笑了一聲,“爺爺,這樣下去,你就不怕沈家遭報應嗎?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找安然和舒舒的麻煩,我不會袖手旁觀。”
“你、你說什么?”沈閆急促地喘著氣,睜開眼睛看向沈天擎,“你、你……你把我也送進監獄算了!”
沈天擎轉身,拉開門,“我已經叫姬唐給你們定了機票,明天下去的,有人會送你們去機場。”
話音一落,他出了病房,聽到里面的動靜,熟視無睹地離開,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站在樓下,點燃,夾在指間,嗅著你尼古丁的味道,眸色深邃地低著頭給哈恩打電話,“我知道不好辦,但是這一次,必須給我辦好,該花錢的錢,一分也不要少。”
掛了電話,他站了一陣,抽完一根煙,才上樓,顧子寒站在門口,神情痛苦。
沈天擎給他遞了一根煙,打燃打火機,顧子寒破天荒地湊近打火機,吸了一口。
兩個人一起走到了走廊的頂頭露臺。
沈天擎抽了一口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擱在露臺的欄桿上,盯著被風吹得不成形狀煙霧,眸色幽邃逼人,“蘇子航是你的兒子嗎?”
顧子寒低著頭,抽了一口煙,嗆得直咳嗽,“不是,我說過了我不可能有子女,當時在醫院確認過,是不孕不育癥。”
沈天擎彈了彈煙灰,“那為什么安東說舒舒是你的女兒?”
“…”顧子寒沉默了。
沈天擎輕笑一聲,“你以為是安然和別人懷了孩子,訛到你身上了?”
顧子寒沒有出聲,三次在醫院檢查過,鐵一樣的事實,還能有什么樣的解釋。
沈天擎薄唇咬住煙頭,用力地吸了一口,“我相信安東和安然,你和舒舒先做個親子鑒定吧,結果出來了,再說。”
顧子寒抬起單眼皮,薄霧冥冥地看向沈天擎,“那就做吧。”
沈天擎看了一眼顧子寒,鼻息重了,或許,dna鑒定如他料想,能證明一些什么,“安然的情況,我會轉告你,你先在附近找一個酒店住下吧。”
顧子寒沒有出聲,想到dna鑒定,多了一份期待,也有恐懼。
沈天擎轉身離開,“我一會兒給你打電話,拿了舒舒的頭發,你自己去做。”
顧子寒看著沈天擎的背影,心情復雜,其實,他從來不怨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他可以接受,只是她太剛烈……
二十四年前,他愿意幫她,四處奔走,她最后還是離開了他,只帶走了一張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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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安然的病房,安然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天擎走近,低頭看著,心中莫名地悲愴,“阿姨,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
安然聽到沈天擎的聲音,回頭看向他,“舒舒,我的舒舒沒事吧?”
“沒事。”沈天擎低頭,心里有些難受,更多的是愧疚。
安然看向他,“不要覺得對不起我,只要你照顧好舒舒,對她好,就對得起我。我之所以活著,之所以救你,都是為了舒舒,不過是想看著她幸幸福福的。”
“我明白。”沈天擎側眸,眸底有些濕潤。
安然看向安東,“好了,你下去照顧舒舒吧,保護好她,我這里沒什么事……”
“好,你好好養著身體,舒舒胎位不穩,我自私地以為阿姨無恙,她才會平安。”沈天擎抬眸看向安然。
安然點了點頭。
沈天擎看向安東,“明天下午,他們會回國,不管愿意不愿意,算是我給你一個交代吧。”
安東沒有出聲,看了一眼沈天擎,不得不說,沈天擎年紀輕輕很有城府,也難怪短短幾天,在商界有那么一番作為。這樣,何嘗不是保全沈閆,以沈閆的身體,在這里,那脾氣,遲早會自己斷送了自己的性命。不過,他也沒想過讓沈天擎幫助他對付沈家,至于,沈閆,能不能理解孫子的苦心,也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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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三樓
沈天擎先到衛生間,刷牙去了去口腔里的煙味,脫了衣服聞了聞,扔到了洗衣機里,只穿了一件襯衫,出了衛生間。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舒舒靠在床上,沒有蓋被子睡著了,旁邊放著手機。
他走過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一條編輯的短信,沒有發出去,只有一句話“你什么時候回來?”
他眸色深邃了許多,將手機放到了旁邊,修長的手指扯過被子,蓋在舒舒身上,坐到了她身側,側眸靜靜地看著舒舒,一手擱在她背部,撐在床上,突然低頭,輕輕地拔了幾根頭發,捏在手心里,看舒舒沒有醒過來,動作很輕地出門,給顧子寒打了電話,顧子寒很快過來,沈天擎將頭發交給顧子寒,很快進門。
進了房間,舒舒還在熟睡。
他俯身親吻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
舒舒驚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看見沈天擎,輕揉了一下眼睛,“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去了這么久?”
沈天擎看著她,壓低了聲音,“有點事要處理。怎么,一刻見不得到我想得慌?”
舒舒紅了臉,沒有出聲,靜靜地看著沈天擎,他剛才撥她頭發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也清醒了。沒有睜開眼睛,卻聽到他出門,“……你、你剛才拿我的頭發去干什么?”
這個問題問出,幾乎耗盡了舒舒全身的力氣,問完后她就像是虛懸在空中的氣球整個人找不到重心。
沈天擎靜靜地回視著她,那深邃的眼神讓她看不懂,還沒得到答案,她就有些退縮了。
恰在這時,沈天擎眸眼柔和了許多,抿著薄唇輕笑,“年紀輕輕,就長白頭發了,我幫你處理了,你還有意見不成?”
舒舒松了一口氣,“沒意見!”
“沒意見就好。”
沈天擎脫了鞋子上AA床,將舒舒連同被子一起抱入懷里,“編輯了短信,為什么不發出去?”
“你不是財經巨子嗎?怕你有事,攪黃了你的生意怎么辦,我可賠不起。”舒舒看向沈天擎,視線描繪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打心眼里覺得趁著她睡覺拔去她白頭發的男人很帥!
沈天擎低頭,親吻她的額頭,“連你同孩子一起賠給我不就行了?”
“我不值錢。”舒舒低頭,別了別鬢發,聲音小了許多,手擱到了他胸口的位置,感覺他的沉穩有力的心跳,莫名地心安。
“不,價值連城。”沈天擎握住了舒舒的手,按在懷里。
舒舒心跳亂了節奏,轉移了話題,“要不我們去看看冉阿姨和我媽吧?”
“我處理完事已經幫你看過來了,現在,你幫我躺在這里好好靜養,可以嗎?”沈天擎抬頭,粗糲的指腹揉著她光滑的臉頰,美好的觸覺,讓他不忍放手。
舒舒看向沈天擎,瀲滟的眸子,波光流轉。
四目廝纏,如膠如漆,沈天擎喉結滾動了一下,湊近舒舒,薄唇剛剛覆蓋住她柔軟的紅唇,突然,手機響了,在桌面上不停地震動。
他沒有停,薄唇擠壓著她柔軟的唇,吻了一陣,才放開舒舒,翻身拿過舒舒的手機,看著未接來電里的陌生號碼,眉心輕擰,打了回去,聽到蘇子航的聲音,穿了拖鞋走到了陽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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