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使勁地推開沈天擎,頹然地躺在床上,可是,如果是他,他為什么要看著自己和蘇子航在一起?為什么等了這么久才出現?
想到這里,就像有人在她頭頂澆了一桶冷水,澆得她渾身冰涼,側眸看向沈天擎妲。
沈天擎壓著聲音低聲叫了一聲“舒舒”。
舒舒沒有應。
沈天擎又敲了一下門,“開門。”
舒舒沒有開,感覺他每敲一下門,就像敲在她背上,觸電般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反鎖好的門,走到床上,抱著膝蓋坐下,歪著頭看向門口的方向窀。
敲門聲不絕,她只是看著,沒有出聲,也沒有開門,回想著不可思議的事情,突然伸手摸手機,想給蘇子航打電話問他,偏偏手機不在兜里。
沈天擎抬手敲門,眸色深邃幽暗,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甩滅了打火機,壓低了聲音,“舒舒,開門。”
“……我…我不開。”舒舒抬眸看了一眼門口,下巴頂著膝蓋,第一次覺得沈天擎這個人很可恨!可恨到了骨子里!
“開門,我們談談。”沈天擎彈了彈煙灰,彈在地上,眸色深邃地看了一眼指間一圈圈浮起的白色煙霧,“我料到我說出來你會是這個反應,但是,你遲早要知道。”
舒舒低頭,咬了一下抱著膝蓋的手指,“我現在不想和你談。”
“那你想怎么辦?”沈天擎抬手要敲門,卻停住了,放下手,揣在兜里。
“我想靜一靜。”舒舒咬著手指抬頭看了一眼門口,吸了一口氣,生氣嗎?不生氣。憤怒嗎?也不是。痛恨他?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她低垂著眸子思考,卻想不明白沈天擎為什么說自己是蘇子航,又為什么任由她錯了七年。
又或者那時候,他對她根本沒意思,只是自己年少無知,懵懵懂懂地喜歡上了他……
然后,他在三年前一夜風流,將她擱置了三年,三年后再出現,以這樣方式插足她的人生?
她低頭,看著脖子上的鉆石項鏈,抬手輕撫,撫摸了一陣,掃向窗外,窗外是一個橢圓形的大露臺,左右兩邊兩排大書架,中間有一張白色的簡約桌子,旁邊放著一個白色藤椅,露臺的最前方是一個白色漆花的花架,上面錯落有致地擺放了不少盆,看了一陣,站起來下床,走到露臺上,從書架上隨便抽了一本書,翻開,放在桌子上,坐到了藤椅上,側眸看向周圍的風景,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森林公園,近處是農場,再近處是別墅的花園,到處充斥著人們最喜歡的負氧離子式清新,心情莫名地舒緩了許多,回頭看向臥室的方向,裝修典雅到極點的屋子,古雅的歐式吊燈,獨具匠心的墻紙和裝飾點綴,舒適的雪白長毛地毯…
從中午到傍晚,舒舒坐了一個下午,思想似乎完全放空了,坐在藤椅上,或許太久了,睡著了還是打了一個盹,她不太清楚,只是一抬頭,看到對面露臺上,沈天擎手擱在白色的桌子上,夾著一根煙,眸色深邃地看向她的方向。
沈天擎眸色緩緩地抽了一口煙,掐滅了煙頭,看著舒舒的方向,站起來,走到離她最近的地方,停住步子,眸色諱莫如深,“睡了一個下午,能去開門了?”
舒舒紅著臉看了一眼沈天擎,聲音小了又小,“為什么要給你開門?”
沈天擎垂眸看著舒舒,壓低了聲音,“你和我一起消失了一整個下午,你自己想想,什么時候出去,什么時候出去面對雙方母親,你不急,我也不急,我陪你,有什么誤會,我不會臉紅。”
舒舒瞪了一眼沈天擎,瞬間面紅耳赤,站起來,走回了房間。
每一陣,又響起了敲門聲,她走近,一手撐著門,想著讓他進來呢,還是不讓他進來呢?猶豫中竟然已經抬手打開了門。
這回,沈天擎一進門順手反鎖了門。
舒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他拉進懷里,聞到他身上混著淡淡煙草味的氣息,悶悶地問,“為什么告訴我你叫蘇子航?”
“以前有女人問,都是那么回答的,習慣了,等我反應過來,想告訴你,你已經跑遠了。”沈天擎低頭看著舒舒,看著微垂下的眼睫,摟緊她的肩頭往懷里靠,“以后沒事就多躺床上睡睡覺,別整天胡思亂想。”
“我沒胡思亂想。”舒舒忍不住反駁。
沈天擎抬手撫摸著舒舒的臉頰,指腹輕刮著,低頭深凝住舒舒,“那剛才我皮帶解開了,你卻跑了,把我晾在那里,嗯?”
他手剛碰到舒舒腰上,手機響了,放開舒舒,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走到露臺上,帶上了露臺和臥室之間的隔門,很隨意地坐在舒舒剛坐過的藤椅上,接通了電話,沒有吭聲,沉默地斂著眉。
沈閆特意起了個大早,定了鬧鐘,就為了給沈天擎打電話,結果接通了,沒聲,一股火氣竄上來,“不把我氣死不把我折騰死,你過意不去是嗎?”
沈天擎點了一根煙,夾在指間,抽了幾口,“爺爺打電話有什么事?”
沈閆氣惱地掀開被子坐起來,臉一擺,“我那天的提議,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我從來沒考慮過讓舒舒回國養胎,你是為了沈家的子嗣,我也是。”沈天擎抖了抖煙灰,聲音很低。
原本還沒有睡醒的沈閆一下子清醒了,顫抖地出聲,“我已經讓步到這個地步,你還要怎樣?是不是我這條老命賠給安家,你就滿意了?”
沈天擎低頭,眸色幽邃,“爺爺,我再說一遍,安家和沈家的事,我不插手,也不介入。”
沈閆冷哼一聲,“那顧子寒算怎么回事?”
沈天擎微瞇了一下眸子,壓低了聲音,“這么說爺爺知道的很清楚?”
沈閆冷哼一聲,“顧家將那家醫院都告了,整個a市誰不知道,我又沒有眼瞎也沒有耳聾。”
沈天擎眉頭輕擰了一下,“所以,爺爺顧全大局做出了你理解范圍的妥協,我在想為了什么呢?是不是和沈家的那個秘密有關。”
沈閆臉色變了,別扭地出聲,“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回來,你不回來,好,我就讓舒舒和舒老太的外甥直接登記結婚,這樣也好,你和子航都不用爭了!”
說完,他害怕沈天擎說出難聽的話直接掛了,看向跟了他幾十年的秘書,“顧家有沒有查到什么?”
秘書看向沈閆,“暫時沒有?”
沈閆點了點頭,“找過那個醫生了?”
秘書點頭,“找過了,已經給他說過其中利害關系,他也一口咬定當時顧子寒的精子檢測確實是不孕不育,現在突然檢測正常,只能說明顧子寒的病情好轉了,醫院也有過這樣的病例,并無漏洞。”
沈閆看向秘書,“那你告訴我顧家告什么?”
秘書低了頭,“……”
沈閆從旁邊拿過拐杖,握在手里,下了床,用力地敲了幾下地板,“他們手里一定是有證據,知道嗎?鬧得這么兇,明顯是要把事情搞大的意思!或許,真的是知道了些什么,或許,他們目標就是沈家,就是云卿和我!”
秘書低著頭,挨訓,沒有出聲。
沈閆看向秘書,“讓那個醫生管好嘴巴,然后去查查,查查顧家手里有什么證據,子航又不是他顧子寒的兒子,除了舒舒,還能泛起什么浪。”
“是,老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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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擎站在陽臺窗前,流暢的空氣稀薄了香煙嗆人的味道。
他又抽了口煙,白色煙霧徐徐從眼前升起,抬手撥了姬容的電話,“查查舒家最近什么事。”
姬唐坐在辦公椅上,指節輕敲著桌子,漠然地出聲,“我正要給你打電話,舒程放出來了,是沈家老爺子的意思。”
沈天擎眸色擰了擰,“我爺爺的關系網很硬,有些方面,我們沒辦法,啃不動,這樣吧,還是在我們擅長的領域下手,從蘇氏下手,這一次,扼住咽喉,狠一些。舒家那邊,舒老太的外甥,叫朱永泰的那個,一向不是安分的主,把他弄進去,弄不進去就弄出國。”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斂眉沉思,以爺爺的性格,好強自傲,還不至于和舒家的人搭上關系,蘇子航更不可能,不可能讓舒舒加個那個姓朱的,這件事也只可能是沈云卿做得梗。一起或許都應為顧子寒回國所查及的事情開始。
他站了一陣,抽完一根煙,掐滅煙蒂,回了臥室,這一會,沒有再靠近舒舒親吻她,身上有煙味,很重。
舒舒看向沈天擎,也沒有以前那么自在,心里很別扭,別扭他看著她認錯了人,保持了沉默。
沈天擎側眸看了一眼舒舒,“我欠你一個解釋,本來不想提,不得不提了,那次走了以后,我回了美國,在榕城的那段日子,不過是中間休年假,因為榕城有一片丹霞濕地,我喜歡丹頂鶴,經常去那里拍攝丹頂鶴。遇見你是個意外,你還小,我比你大十歲,你還沒有滿十八歲,還是個未成年人,加上我還要回美國的,沒想過和你發生什么。可是你送了我圍巾,我思考了,到了美國,開始和姬唐、容?他們創業,我在美國,他們在a市。中間,我回來了一次,回來的時候,你和蘇子航在一起了。”
舒舒看向沈天擎,他正眸色深邃地看著自己,想起了柏曉的話,他應該說的沒錯。柏曉說三年以前,他回了a市,締造了一個商業神話,看來言不近實,他準備了七年,七年的時候創造了一個商界的傳奇。
后面的沈天擎沒有說,諱莫如深地盯著舒舒,深吸了一口氣,握住了她的手,攥緊,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我特意請了一個中餐大廚,以前在駐美大使館掌過廚,很不錯,晚飯是他準備的,時間差不多了,出去看看吧。”
舒舒點頭,手指在他掌心里勾了勾,低了頭,紅著臉出聲,“那條圍巾還在嗎?”
沈天擎看了舒舒一眼,“還在。”
舒舒咬了咬下唇,“為什么女人問你名字,你都說蘇子航?”
“怕麻煩。”沈天擎壓低了聲音。
舒舒抬頭看向沈天擎,“我對你來說也是個麻煩了。”
沈天擎停住了步子,“從未有過的麻煩。”
舒舒松開了沈天擎的手,走到了前面。
沈天擎站在后面,看了一陣,跟了上去,“餐廳在樓下。”
到了一樓,姬容躺在沙發上,看見沈天擎和舒舒,掩著嘴咳嗽了一聲,“一起消失了一個下午,從進門那一刻就消失了,呃,我估計一會兒小姨得找表哥談話,安阿姨要找表嫂談話,苦口婆心地勸導你們房事要節制。”
沈天擎掃了一眼姬容,“管不好自己那張嘴,我叫人幫你縫上。”
“能,絕對能。”姬容賠笑一聲,“不過我說的是實話,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想好怎么回答,兩中間找過你們好幾次,都不見人,我想幫忙也幫不上。”
看舒舒進了餐廳,姬容使了個眼色,將沈天擎勾到了一邊,“馮悅應該不認識顧總的助理,這件事有蹊蹺。”
沈天擎點頭,看了一眼周圍,“當初我還懷疑那花是蘇子航送的,如果不是,這個人得盡快揪出來。”
姬容撫了撫鬢角,吸了一口氣,“沒有任何線索,不好查。”
“不好查也得查。”沈天擎眸色深邃,看見舒舒走過來,拍了一下姬容的肩膀,“恭喜你,上個電影賣得不錯。”
姬容輕咳一聲,“表哥投資的,我敢讓賠本嗎?”
沈天擎輕瞥了一眼姬容,回頭看向舒舒,“今天看著妊娠反應減輕了不少。”
舒舒耳根一紅,嗯了一聲,“貝貝和寧寧怎么還沒有下樓?”
姬容挑眉看了一眼一樓的兩個客臥,“在陪他們的奶奶和外婆。”
沈天擎看了一眼桌子上上了一半的菜,踢了姬容一下,“去推她們出來用晚餐。”
冉荏和安然都配備了輪椅,到餐廳,有專業的護理人員伺候在旁,冉荏手臂能動,完全活動自如了,自己可以吃飯了,但是安然一只手臂不能動,會扯動斷裂接上的肋骨,只能動一只手臂,自己吃飯也還可以。
安東在旁邊看著,看安然沒有任何阻礙以后,沉著臉看向沈天擎,“把結婚證先領了,你說的那個去教堂,簡單地走一下儀式,完了,我還要回國。”
沈天擎漠然地看了一眼安東,兩個人神色都很冷。
舒舒側眸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垂眸看向舒舒,眸色柔和了許多,“明天?”
舒舒一愣。
安東看向舒舒,“你們孩子都有了,早點穩定下來吧。還需要考慮嗎?”
舒舒搖頭,又看了一眼沈天擎。
沈天擎看向舒舒,“婚禮以后會補辦。”
姬容在旁邊呷笑一聲,“到時候我和姬唐要當伴郎,提前預定了。”
冉荏在旁邊輕笑一聲,“說不定到時候你結婚了,輪不到你了。”
“不太可能,人都沒有,和誰結去。”姬容一邊吃菜一邊出聲。
一直坐在旁邊沒有出聲的貝貝說,“表舅舅,不行不行,哥哥當伴郎,我要當伴娘。”
姬容擺了擺手,“你們倆只能當花童。”
花童,花童是什么?聽上去挺好玩的,應該也挺漂亮的。貝貝看向姬容,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出聲,“那好吧,我和哥哥當花童。不過要是讓唐唐表舅舅和小姨當伴郎和伴娘就好了,小姨不是說她喜歡唐唐表舅舅嗎?”
安東一聽,沉了臉,看向貝貝,“你小姨說的?”
貝貝點了點頭,“是的,舅姥爺,我小姨說她喜歡唐唐表舅舅,其實,我覺得姬容表舅舅長得更好看一些,更好說話一些,不知道小姨為什么喜歡唐唐表舅舅,為什么沒有喜歡姬容表舅舅。”
安東看向姬容,“貝貝說的是姬唐?”
姬容呷笑一聲,“應該是吧。”
安東沒有再出聲,臉色很不好。
安然看了一眼,“哥。”
安東回過神來,問姬容,“姬唐喜歡安妮嗎?”
“舅舅,這個我還真不清楚,唐唐的心思一向難以揣摩,我幫舅舅問問,不過能不能問出來我不敢保證。不是我說,就是我老爹老媽問,也不見得問的出來什么。”姬容夾了一筷子菜,送進了嘴里,這唐唐和安妮要真在一起,怎么都覺得好戲連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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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婷接到沈云卿的電話時,本來不想赴約,但最近實在是太氣悶太低氣壓了,索性換了一身衣服來到了咖啡店。
到的時候,沈云卿坐在那里,她拿出禮物,是一盒高檔蟲草,放在桌子上,“阿姨,這是我前幾天去香港從那邊帶回來的。”
“婷婷,來了就來了,送什么東西,多見外。”沈云卿迎著笑臉,拉著穆婷坐下。
穆婷看著沈云卿,“好久不見阿姨,一點小意思。對了,阿姨,你怎么瘦了這么多?”
“唉,別提了。”
“阿姨別急,沒什么過不去的大事。”
她好言安慰,溫柔軟語,沈云卿只是一再感嘆,穆婷這么好這么善解人意孝順的千金小姐,為什么就不是自己兒媳婦呢?子航為什么就不喜歡呢?兒子當真是瞎了眼啊!要是當初娶了穆婷,該多好啊。
“阿姨,子航最近怎么樣?”
“總算出院了,你是沒見,渾身是傷,看著就讓人心痛。都是因為那個舒舒,你不知道,舒舒那女人天生就是個禍水是狐貍精,就是愛作AA愛勾男人,我早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女人,看吧,如今腳踏兩條船,還是外甥和親舅舅。和天擎搭上以后,真面目暴露了,還不擇手段地害子航,太可恨了!”沈云卿惺惺地出聲,不停地嘆氣,說到舒舒兩個字,牙縫里咬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