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拘留所
來之前陳益沒有提前通知,所以當前看到的拘留所,就是最真實的拘留所。
剛過早飯時間,路上有監所警察合力提著鐵桶經過,還有人拎著剩下的鹹菜和饅頭。
雙方碰面,幾名警察反應了一會,連忙將鐵桶放下。
“陳隊!”
陳益點頭算是迴應,看了一眼鐵桶裡的東西,是剩下的清水白菜。
清水白菜,饅頭,鹹菜,這便是拘留所的一日三餐,偶爾會熬點白粥。
吃的不好,但是被拘留人可以花錢購買,比如泡麪、滷蛋、火腿腸等速食,遺憾的是很難有熱開水,只能用溫水沖泡。
來這裡是接受懲罰的,不是來享受的,最高拘留期十幾天,忍忍也就過去了。
相對看守所,條件算很不錯。
擺手示意幾人去忙,陳益揹著手繼續往前走,地方就那麼大,兩分鐘就能逛完。
已經有人打電話通知所長了。
陽城第三拘留所所長高配副處,比陳益低一級。
走廊的落地窗透明,可以看到院子的情況,院子周圍是監房,監房再往外是牆面,牆頭上有鐵絲網。
拘留所沒有餐廳,吃飯的地方就是院子,蹲著吃。
拘留所是不會有人逃跑的,主要原因是拘留幾天沒必要跑,跑了性質就變了,次要原因是沒人有這個膽子。
普通的違法而已,犯罪都不敢,怎麼可能有勇氣逃。
前方能看到不少拘留人回到了監房,那是不需要打電話的。
回到監房後,投影儀會開啓,播放電視劇觀看消磨時間。
再往前,到了排隊打電話的地方。
陳益停住腳步,一名監所警察正在維持排隊紀律,對於等得不耐煩翹首以盼脫離隊伍張望的,上去就是一腳。
“還看!有什麼好看的?!”
對方不敢反抗,老老實實。
一直跟隨陳益而來的監所警察見狀,趕緊咳嗽了一聲。
那人看了過來,認出陳益後渾身頓時緊繃,下意識立正。
陳益未曾理會,轉移了視線。
進了這種地方,人權是相對的,既然你敢違法,就要承受被管教的結果。
老賴,賭徒,嫖客……幹什麼的都有,監所警察肯定不可能客客氣氣的對你說:大哥,您能別看了嗎?好好排隊,謝謝您了。
剛入職的監所警察可能會說兩句,時間長了,便會使用最簡單的方式。
每天接觸形形色色的違法人員,心都累得慌。
眼見陳益不準備追究,那人鬆了一口氣,繼續維持排隊紀律,只是手腳動作收斂了不少。
所長很快聞訊而來。
“陳隊長!”
人還未到聲音先至,陳益回頭,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伸著手走來。
兩人握了握手。
陳益表明來意,所長很痛快,扭頭喊道:“譚棟!誰叫譚棟?帶過來帶過來!”
譚棟正在排隊呢,不知要給朋友打電話還是要給家人打電話,茫然中被監所警察帶走,站到了陳益面前。
他不認識陳益,也不認識所長。
嚴格來說,整個拘留所的人,他都不認識。
“陳隊長,要不去我辦公室吧。”所長提議。
拘留所裡是沒有審訊室的。
“不用,在這聊就行。”陳益打量譚棟,對方穿著藍色的統一馬甲,頭髮亂糟糟的。
五官倒是還行,打扮一番的話也算人模狗樣。
手裡再有點錢的話,泡妞還是不成問題。
所長問:“我們要不要回避啊?”
陳益笑著迴應:“不必,一起聽聽故事吧。”
所長嗯了一聲,和陳益一同看向譚棟,刑偵副總隊長兼刑偵支隊長親自過問的嫌犯,恐怕和刑事案件有關啊。
而且還是比較嚴重的刑事案件。
往年經常有這種情況,本來是被拘留,但中途又查到了新線索,於是行政拘留直接變成刑事拘留,從拘留所帶走送進了看守所,從溫飽變成了受罪。
“您是?”譚棟有些膽怯,傻子也能看出來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地位不低。
陳益:“你不用管我是誰,聊兩句我就走,關於石渡小鎮的事情。”
聽到石渡小鎮四個字,譚棟身體明顯抖了一下,眼神中露出驚恐。
“石……石渡小鎮?!”他顯然不願回憶,可能強行忘了,但讓陳益又給勾了起來。
陳益無視對方的懼怕,問道:“你什麼時候去的石渡小鎮?”
譚棟嚥了咽口水,這麼多警察圍著他不敢拒絕回答,硬著頭皮道:“大……大概五六年前。”
陳益:“去幹什麼,看到了什麼,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譚棟的回憶有些零散,時間順序也有顛倒,表達能力更是有限,不過將所有的話組合起來,陳益大概瞭解了對方的經歷。
幾年前,譚棟帶著新泡來的妹子去靖城旅遊,又從靖城到了石渡小鎮,想看一看曾經繁華一時的石渡市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是妹子提出的,那個女孩是喜歡探險的性格,經常在網上關注全國各地帶著詭異色彩的地方。
石渡小鎮有“鬼城”的外號,既然已經離得很近了,當然要去看看。
根據譚棟所說,石渡小鎮並非完全荒涼,偶爾還是有人的,大多是年輕人,目的都是獵奇心想去一睹鬼城風采。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所以荒涼的石渡小鎮存在一家本地人開的旅社。
當時譚棟去的時候,住的人還不少。
說是旅社,名字取的比較復古,叫雲水客棧,詩意滿滿。
能吃飯,能住,還賣一些日用品香菸。
譚棟一共住了兩天,第三天早上就跑了。
因爲兩天都見到了鬼。
第一隻鬼是從窗外飄過去的,第二隻鬼吊在鎮子外的枯樹上,隨著風不停的搖擺。
說到這裡,譚棟臉色有些蒼白,嘴脣也哆嗦起來。
所長和監所警察面面相覷,神色古怪,他們都是比較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自然不會相信鬼神之說。
要麼,看錯了,要麼,是臆想的,要麼,有人裝神弄鬼。
不會有第四種可能。
陳益倒是聽的很認真,追問:“別人都看到了嗎?你女朋友也看到了?”
譚棟說:“飄過窗戶的鬼大家都看到了,吊在枯樹上的鬼只有我看到,還有人報警。”
陳益:“報警之後呢?”
譚棟:“警察一小時纔來,沒查出什麼。”
陳益拿出手機打開地圖,讓譚棟標註石渡小鎮的大概位置。
他放大地圖計算了一下,石渡小鎮最近的派出所是水石鎮派出所,從距離看,出警趕到石渡小鎮的位置的確需要一個小時。
這件事,譚棟是沒有撒謊的,他應該真的去過石渡小鎮,而且靖城也確實爲旅遊城市,距離石渡小鎮不是特別遠,六個小時差不多。
“雲水客棧正常嗎?我指的是裡面的工作人員。”陳益思索片刻,繼續問。
譚棟印象很深,說道:“一共就仨人,一個老闆一個廚師一個服務員,那個服務員很奇怪啊!黑眼圈蒼白臉,陰森森的,看人老是斜著眼睛偷偷看,很不舒服!”
說到這裡,他又打了個冷戰,看來真是被嚇得不輕。
陳益:“有沒有人受到傷害?”
譚棟:“那倒沒有……可能是人多吧,陽氣重,人少就不一定了,當時住店的加起來幾十號人呢。”
所長他們笑著搖搖頭,越說越神經了,也不知道陳益到底在查什麼案子,都查到靖城那邊了。
上千公里呢。
“你女朋友什麼反應?”陳益問。
譚棟:“也被嚇到了啊,回去我就和她分手了,什麼人啊,非帶我去那種地方!這種腦子有病的女孩啊,以後千萬不能碰!”
衆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誰有病還真不一定。
“確定無人傷亡?”
“傷亡?沒有沒有。”譚棟搖頭。
“財務丟失呢?”
“也沒有。”
陳益意識到時間點應該不對,能進絕密的案子,不可能沒死人。
是鬧鬼後死了人,還是鬧鬼前死了人,或者一直在鬧鬼呢?
大概是……死了人後鬧鬼吧?
有死人的情況,方有素材去大做文章,和兇宅一個道理。
死過人,才惹人聯想。
既然有人裝神弄鬼,那麼雲水客棧的三位本地人,嫌疑最大。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動機,譚棟住的那兩天沒有人員受到傷害沒有財務丟失,總歸不太可能只是嚇嚇而已吧?
他開始有興趣了,等去了帝城看完詳細卷宗,可知全貌。
譚棟走了,重新開始排隊。
或者因爲陳益的緣故,監所警察讓他插入了剛纔的位子,馬上就要輪到。
“陳隊長,去我辦公室喝杯茶啊?”所長邀請。
陳益婉拒:“算了,回省廳還有事,打擾了,你們忙。”
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拘留所的時候,正排隊打電話的一名矮小男子突然站了出來,高喊道:“釣魚執法!我要舉報!”
陳益停住腳步回頭。
所長正要送陳益出去的,此刻差點沒反應過來,怒道:“胡說八道什麼!站回去!!”
該男子已經鼓起了勇氣不會停止,應該是看出了陳益的身份不凡。
陳益反應不大,仔細打量對方。
也就一米六的個子,很瘦,統一的藍色馬甲內穿著白色的襯衣,膚色黝黑賊眉鼠眼,還有點縱慾過度的虛弱。
“我什麼都沒幹!”男子似乎憋著一肚子火,豁出去了。
陳益擡手阻止所長介入,後者倒是不怕,反正人又不是他抓的,他只負責看押。
“因爲什麼進來的?”
男子:“嫖娼……但我什麼都沒幹!”
陳益:“什麼都沒幹?和女方聊天了嗎?”
男子張了張嘴,不敢和陳益對視:“聊了……”
陳益:“聊好價格了嗎?”
聊天記錄是證據,肯定都已經記錄在案,現在幾乎沒人敢做假案,既然進來了必然有事實。
男子神色不自然:“聊好了……但我剛到就被治安大隊抓了,根本沒見到女的,這不是釣魚執法是什麼?!”
陳益開口:“出去之後你可以找個律師問問,只要聊好了價格便是違法,哪怕沒有完成交易也可以依法將你拘留。
還有,看你的樣子不是第一次了,需不需要徹查你的交易記錄和手機聊天記錄、通話記錄,看看半年內你幹過幾次。
提醒一下,追訴期就是半年。”
嫖娼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否則對方是進不來的。
男子:“我……”
陳益:“還有事嗎?”
男子低下頭,臉發燙,感覺自己像個小丑。
陳益轉身離開,所長等人趕緊跟上。
到了門口,陳益詢問:“剛纔那男的誰抓進來的?”
所長不清楚,看向一名下屬,後者回答:“洪中分局便衣大隊。”
便衣大隊和治安大隊,都是管治安違法的。
陳益對秦飛說:“給分局打電話,問一下誰負責的這個案子,負責人給予警告處分,就說是我的意思,不服的話,讓他去省廳找我。”
一碼歸一碼。
那男的絕對沒冤枉,但負責此案的警察肯定也違規了。
“是。”秦飛拿出手機。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長心驚,暗想有關陳益的傳言果然是真的,極爲不好惹的一個主。
“陳隊長,這是?”
陳益:“剛纔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他既然敢站出來心裡肯定是有不滿的,便衣大隊利用女方把他釣了出來,雙方都有錯,只不過弱者忍受強者無事罷了。”
釣魚執法沒有嚴格的界線,就拿緝毒隊來說,扮演買家釣出販毒者是經常用的手段,爲了緝毒,任何手段都可以,只要結果。
但在其他違法犯罪上,不能提倡。
“陳隊長慢走。”
看著陳益上車離開,所長鬆了一口氣,招呼大家回到工作崗位。
處分不處分的,反正和他沒啥關係。
離開拘留所的陳益直奔省廳,何世榮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關於石渡小鎮的案子,他此刻越發好奇,能讓何世榮都稱之爲詭異的案子,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呢?
是死法詭異,還是作案手段詭異?
如今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仍然有很多,人與人之間的認知也是有差異的,就算是小學生,也可能知曉博士都不知道的物質原理。
也許,恰好碰到了大部分辦案刑警的知識盲區。
也許,是嫌疑人的手段過於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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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要越過表面看本質,陳益並無壓力,既然發生了,就一定有特殊的方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