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去過青石街了。”夏雨琳緩緩地道,“我知道你的母親并不是自殺身亡的。”
跟他打交道,還是開門見山的好,因為,她沒有任何證據(jù),也無法等到找到證據(jù)之時,甚至,她也許永遠都無法找到證據(jù)。
夏絢挑了挑眉:“這跟十一妹今天晚上來找我有什么關(guān)系么?”
夏雨琳鼓足勇氣,直視他的雙眸:“當(dāng)然有。我懷疑你的母親是被夏家害死的,你一定恨死了夏家,如果讓夏家知道你的這種恨意,你在這個家里應(yīng)該是無法再呆下去了。”
出了那么多的兇案,又有大師預(yù)言“災(zāi)星”會毀了夏家,所以,夏家絕對不會信、不會用,甚至還有可能會抹去一個既恨透了夏家,又有能力破壞夏家的存在。
夏絢雙手托著下巴,眨眼:“十一妹,你還是不理解你到底想說什么。”
夏雨琳沒辦法了,只得將一切全都挑明開來:“我懷疑你就是那個潛伏在幕后,操縱夏家三年來一系列連環(huán)兇手案的黑手!”
夏絢有點發(fā)呆:“十一妹,你說我是殺人兇手,那可是需要證據(jù)的,你有證據(jù)么?沒有證據(jù)的話,二哥就當(dāng)你是在跟二哥玩游戲,二哥不與你計較,但你以后可不能再亂說了哦。”
夏雨琳道:“我沒有證據(jù),我只有猜測,但這份猜測已經(jīng)足以讓夏家懷疑你,放逐你了。你一定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我也知道我手上的牌不多,我就把我的牌亮出來,讓二哥你自己判斷要不要跟我做這樁交易。”
“既然沒有證據(jù),我也不多說什么了,我只想論證你其實是非常恨夏家的,恨到足以毀滅整個夏家。”
“你在夏家再怎么被壓制,也還是公認的夏二少爺,掌控著夏家龐大的生意,對內(nèi)得人心,對外也極為受人尊敬,可謂前途無量。而夏家會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為夏家自認對你有恩,你理當(dāng)知恩圖報,即使夏家三年前就出現(xiàn)了一系列的連環(huán)兇殺案,夏家也不曾懷疑過你。”
“而夏家之所以自認對你有恩,是因為夏家自認對你和你母親不錯。仔細想來,也是這樣的吧?雖然夏家一直沒讓你的母親進門,但也沒有為難和迫害你們母子,由著夏鶴清在外頭養(yǎng)你們母子,好吃好喝的供著。我還算有點了解夏鶴清,他雖然花心風(fēng)流,喜新厭舊,但絕對不會欺負和虐待弱小,你們的日子應(yīng)該不會太難過。”
“特別是你的母親去世,你被夏家接回來之后,就是夏家二少爺了,就算受到一些不公和歧視,地位也還是不低的,依照常理,你真沒有足夠的理由恨透了夏家。但是,如果你的母親是夏家害死的,而且死得那么慘,情況就不一樣了!”
“今天,我去看過現(xiàn)場后,確定你的母親死于意外!”
她緩緩地敘述了自己的推理,而后道:“雖然那確是一場意外,但絕對跟夏家脫不了關(guān)系!”
“第一,你母親突然沖到無人的路中央,一定是為了撿重要的東西!什么重要的東西呢?我想,很可能是夏鶴清給你母親的定情信物,或者是夏家給予的什么重要東西吧!不管那件東西是什么,又是如何滾到路中央的,總之,是夏家的東西害了你的母親!”
“第二,我聽目擊證人說,你母親被車撞時的姿勢是跌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肚子,這不是很奇怪嗎?她為什么要雙手捂著肚子呢?證人還說你母親是個胖乎乎的漂亮婦人,這更加奇怪了。你母親是絕色佳人,年紀也不是很大,又以細腰聞名,怎么會把自己弄得那么胖?所以,我猜想——”
她盯著夏絢:“你母親當(dāng)時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夏絢垂眸,還是一臉平靜,身形動都不動一下,但笑容已經(jīng)沒有了。
夏雨琳甚至還能觀察到他的眼眸里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溫度與光澤,于是,她隱隱知道自己很可能是猜中了。
如果可能,她但愿自己不要猜中。
“第三,夏家沒有去收尸,是官府將你母親的尸體帶走的,因為尸體不全且又被判定為自殺,官府很快將你母親的尸體火化,骨灰不知撒到何處去了。你現(xiàn)在拜祭的母親墳?zāi)梗瑧?yīng)該只是衣冠冢吧?如果我沒有算錯時間,你母親死的時候,夏鶴清正忙著迎娶林如。”
洛花梨是十二年前死的,而夏三少今年十一歲,時間完全對得上。
“我就不說別的了,單這三條,就夠你恨極了夏家吧?尤其是第二條……”
“十一妹,”夏絢忽然抬頭,微笑,“聽你說了這么多,我還是不覺得我應(yīng)該很恨夏家哦。”
夏雨琳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心說下去,但她不容許自己到了這時候還退卻。
“二哥,我還有很多可能永遠都無法證實的猜測了。”
“那一年,你已經(jīng)六歲了,但夏家還是只有一個男丁,夏家會不會很想把你接回去,經(jīng)常派人去找你母親要人呢?那一天,你母親會不會在街上遇到了夏家的人,爭執(zhí)之中,夏家的人把你母親的什么東西丟到了路中央,你母親才會跑過去撿?”
“那幾輛馬車會不會也跟夏家有關(guān)呢?當(dāng)時,如果那幾輛馬車駛得慢一些,也許還有及時停住,或者讓你母親及時跑掉的可能,但可惜,馬車實在開得太快了。按理說,那么窄的道路,又是大拐彎,馬車應(yīng)該開得很慢才對,然而它們卻開得很快,簡直就是無視行人的安危,所以,在你母親的死亡事件中,那幾輛馬車應(yīng)該占有一半的責(zé)任。”
“蹊蹺的是,這明明是一起嚴重的車禍事故,卻被官府判定為自殺事件,也就是說,你母親將要承擔(dān)所有的責(zé)任,而車主卻不必承擔(dān)任何責(zé)任,最多只是賠點錢了事。這幕后,是不是有什么內(nèi)情?夏家是否又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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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你母親懷孕的事情,夏鶴清及夏家是不是壓根不知情?畢竟你母親早已失寵,夏鶴清很少去看望你們娘倆,就算偶爾去一趟,也不會關(guān)于你母親怎么變胖了吧?或者你母親根本沒有機會告訴他懷孕的事情。”
“再比如那天,你母親很可能是帶著你出去逛街的。按照我身為女性的直覺,我覺得一個母親不會丟下沒爹的孩子單獨出門,所以,你很有可能看到了你母親的死亡經(jīng)過,只是那時,你可能正在四周買零食或玩耍,沒有緊緊地跟在你母親的身邊。看到你母親出事后,你很有可能嚇傻了,甚至嚇暈了,根本做不出反應(yīng),等你回過神后,現(xiàn)場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你就在地上找啊找……”
“你到底在找什么東西呢?是你母親的遺物?還是你母親的氣息?還是你在懺悔?畢竟,你母親的遺體是被官府帶走的,你連你母親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來不及說最后一句話,甚至不知道該去哪里找母親……”
一杯茶水,潑到夏雨琳的臉上。
“別說了!”夏絢將手中的空杯子往桌上一頓,淡淡道,“你是在污辱我死去的母親嗎?她做錯了什么,應(yīng)該被你如此對待?”
“我只是想讓你住手,另外再幫我一個忙罷了!”夏雨琳連臉上的茶水都沒去擦,靜靜地看著他,“我說過,我沒有證據(jù)。我猜這個制造了夏府一系列兇殺案的幕后黑手,很少自己動手,他主要通過操縱別人來殺人,而被操縱的人對他忠心耿耿,我想抓到他主導(dǎo)了這一切的證據(jù),太難了!”
“但是,我還是有足夠的道理說服夏家的主子們懷疑你。”
“除了前面說的那些可以說明你會有多恨夏家外,我還查到,夏家的第一樁神秘死亡案件,死者被倒塌下來的木樁壓斷了腰,第二樁神秘死亡案件,死者被發(fā)狂的馬匹踩破心臟,這樣的死法,是不是跟你母親的死法很是相似?”
“我不想再說什么了。”她緩緩道,“如果我將這一切告訴老太太,你覺得老太太還能信你嗎?還能容你嗎?”
答應(yīng)是肯定的:不會。
只要夏家派人去查,一定能查到洛花梨死的時候是不是懷有身孕,夏絢當(dāng)天是不是跟著她外出,洛花梨死之前是不是跟夏家的人爭執(zhí)過……一旦確定,夏家絕對不會再用夏絢,也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想想,有哪一個六歲的孩子看到懷有身孕的母親被馬車活生生地碾成兩截,還能保持心理正常的?
而他母親慘死的時候,父親正在迎娶新人,夏家不聞不問,他焉能不恨?
她本來想不明白,為什么兇手要先殺掉夏家的子嗣?這些子嗣根本還來不及犯下滔天大罪,兇手就算要報仇,也應(yīng)該先找老的那些吧?
但她猜到洛花梨死時很可能已經(jīng)懷有身孕后,這個疑問便能解開了。
他的弟弟或者妹妹尚未生出就與母親一道慘死,憑什么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就能平安健康地長大?之類的理由。
夏絢笑了:“十一妹,你真的很聰明,聰明到我都開始喜歡你了,真的喜歡你。”
他明明笑得那么好看,卻讓夏雨琳感受不到一點人氣和生氣。
“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他在笑,眼睛瞇成一條細細的縫,細到夏雨琳看不到他眼里的任何東西,“我的母親當(dāng)年懷的是雙胞胎。真正的雙胞胎哦,三個月大。這天底下還活著的人,只有你和我知道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