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風不過是擔心閑王死后夏晴的歸宿問題,殉葬問題其實完全不用擔心,明面上是規定要殉葬,但一般出現這種情況,王妃娘家比較有權勢的,都會想辦法李代桃僵,也就是找個女人頂替王妃殉葬,真正的王妃則改名換姓,送到別的地方去生活。對于這種情況,皇室一般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但凡有能力做成這件事的家族必定權勢滔天,皇室不可能真逼著人家的愛女活生生殉葬,不然很容易造成君臣矛盾,不易安撫。
“為父雖有辦法護你性命,但再想給你尋段良緣,可就不容易了!”這才是夏瑞風擔心的問題所在。他希望女兒能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擁有寵愛她的夫君。
“我知道父親是為我好,但緣分這種東西是最不可捉摸的!”夏晴淡淡道,“女兒經歷過三次退婚之后明白了很多事情,尋個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嫁過去也許在別人看來是風光的,但日后卻要與其他女子勾心斗角,費盡心思的爭奪寵愛,這是女兒不屑去做的!何況父親又不是不知道,女兒名聲極差,那些男子就算看在父親的面上愿意娶我,心里也定然是看不起我的,又如何會真心待我?放眼整個榮安城,像父親這樣對娘親忠貞不二的男子,寥寥無幾!父親如果真的為我好,就順其自然,一切看天意吧!”
夏瑞風面上露出一分慚愧,“為父愧對你娘親呀!若不是你安姨娘救過我一命,我也不會把她帶回家來……”
“父親不必有愧,娘親寬容大方,溫厚賢良,她在意的只是你開不開心,幸不幸福,而不是你的寵愛給了誰。”夏晴話是這樣說,心里卻是為了讓夏瑞風更加羞愧,對林錦華更好一些。
“我知道。你娘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妻子。”夏瑞風動情的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你放心,就算你安姨娘生下孩子,也是庶出,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你們母女的地位!”
這并不是夏晴關心的問題,不過她還是回道:“父親放心,我既然叫了她一聲姨娘,就會把她當成一家人看待,她生下的孩子是我的親弟弟或妹妹,我又怎會不疼?”
“為父知道你心好!”夏瑞風說完后,忽然覺得話題似乎扯遠了,他于是說道,“這些事暫且不說,你真的決定要嫁給閑王?”
夏晴點點頭,“是的!”
夏瑞風陷入長久的沉默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許久后,他對夏晴道,“天色已晚,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我先退下了,父親也早點休息!”夏晴轉身走出書房,輕輕為他帶上門。她知道夏瑞風不愿意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廢人,雖然夏晴說了那么多,但他心里還是不同意的,他可能還會繼續想辦法阻止這門親事。
接下來幾天,夏晴安安生生待在府中,每日陪陪林錦華,陪陪老夫人,還親自下廚熬了營養藥膳粥分別給府中各院送去,做足了孝順賢良大小姐的姿態。老夫人和夏瑞風都對她贊不絕口,就連王寶琴也說了她不少好話,如今夏瑞風在家,倒是暫時沒有人敢來找夏晴的麻煩。
這幾日,夏府的門檻已經快被踩爛了。延續第一日的盛況,前來夏府拜訪的人每天絡繹不絕。而且,除了官員親朋外,還來了很多媒婆。
夏晴的婚事是皇上定的,沒人敢來向她提親,但府中其他小姐都成了香餑餑,二房庶出的三小姐和四小姐成了爭搶的對象,甚至還有人為了和夏侯攀上關系竟然向臭名滿京城的夏紫菱提親!
有關夏瑞云和王寶建勾結胡族想要謀害夏瑞風一事,夏晴還沒有告訴夏瑞風。一來她對夏瑞風的為人尚不了解,如果他真如傳言所說過于重視兄弟之情,恐怕就算知道了此事也不會追究,何況夏晴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二來,夏瑞風實在是太忙了,連在家招呼客人的時間都沒有,統帥三軍可不是一件小事,他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來,第二天又早早出門上朝,夏晴自那次書房長談之后便沒有見過他。
現在距離閑王和夏晴的婚期僅僅剩下十三天時間,林錦華自夏瑞風回來后精神大好,每天笑容滿面的,還開始積極張羅女兒的婚事。對于夏晴的婚事,林錦華也是不滿意的,但是在她心里,皇命不可違,雖然心中難過,表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生怕被說成是違抗皇命。而且,她也聽說了閑王舍命就父一事,被閑王之舉感動,希望他傷好后能站起來。
林錦華一邊祈禱著閑王能早點痊愈,長命百歲,一邊為女兒準備各種嫁衣嫁妝,想讓夏晴風風光光的出嫁。
夏晴每日看著她的忙碌,沒有絲毫即將嫁人的感覺。
這天傍晚,皇上在宮中設宴,為夏侯慶功。
夏府之中,除夏侯外,只有夏晴和夏名揚在邀請之列。往常這種情況是不會請夏名揚的,夏晴猜測此次大概是父親特意向皇上說了的,他此舉無疑是在告訴別人,他接下來將要好好栽培提攜夏名揚。夏晴出嫁后,夏名揚就是夏家小輩中的代表人物。
夏瑞風是直接從軍營趕去皇宮,所以此刻前往宮中的馬車上,只有夏晴、夏名揚和古皓然三人。
古皓然依舊丫環打扮,梳著麻花小辮,穿著綠色碎花裙,一臉怨婦狀。
夏名揚進宮次數很少,也沒有參加過這種宴會,此時不免有些緊張。他扯著夏晴的衣袖問道:“晴姐姐,師父今天也去嗎?”
“也許去吧,我也不太清楚!”夏晴回道。自從府中請了專門的夫子之后,夏名揚每日勤學苦練,幾乎不曾出府,與寧梓凡見面機會極少。但在他心里,寧梓凡依然是他師父。所以現在他才特意問了下,希望能在宴會上見到寧梓凡。
夏晴敲了下他的小腦瓜,“就算寧太子在,你也只能遠遠看下,不能跑去跟他說話的,懂嗎?他可是西涼太子,當著眾人的面,你不要表現得跟他太親近!”
“知道啦!”夏名揚耷拉下腦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師父是不是快走了?”
“應該是吧!”夏晴回道。
夏名揚情緒低落,“夫子的武功修為及不上師父的十分之一!”
古皓然忍不住道:“天下間又不是只有寧梓凡武功高強,你要想學,我教你便是!”
“你?”夏名揚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古皓然一番,不屑道,“才不要跟你學呢,花拳繡腿!”夏名揚并不知道古皓然是男扮女裝。
“說誰花拳繡腿?你小子真沒見識!”古皓然憤憤道。
夏名揚往夏晴身上蹭了蹭,悶悶道:“晴姐姐,你從哪兒找來這么一個彪悍粗魯的丫環,比白芷她們差遠了!”
古皓然差點吐血,“你說什么?”
“好了,別吵!”夏晴及時制止他們兩人毫無意義的爭吵,她摸摸夏名揚的頭,說道:“小然雖然不夠溫柔體貼,但是她武功高強,遇到壞人的時候,一個可以頂十個,這可是其他丫環們比不上的!”
“有這么厲害?”夏名揚轉轉眼珠,很是懷疑。
“姐姐什么時候騙過你啦!”夏晴點點他的鼻尖,“再說了,小然畢竟是女孩子,你身為男子漢,要讓著她,知道嗎?”
“嗯,知道啦!”夏名揚轉頭認真的對古皓然道,“小然,我以后會讓著你的!欸,你臉紅了耶,原來你還會害羞……”
古皓然俏臉通紅,呼吸急促,但絕對不是害羞,而是被他們姐弟倆給氣的!夏名揚這小破孩兒不明真相也就算了,夏晴分明是故意的。他狠狠瞪了夏晴一眼,后者調皮的沖他做了一個鬼臉……
因為是慶功宴會,喜慶熱鬧為主,所以此次參與的人很多。宴席左右兩邊擺了長長的幾排,第一排自然是坐朝臣官員,第二排則是官員的親屬家眷。夏晴帶著夏名揚很低調的坐在第三排的角落,古皓然是丫環身份,自然不能入席,只能在后面站著。
人們陸陸續續入席,寧梓凡和寧欣也來了,只是他們坐在上位,好像沒有看到夏晴。
“師父!”夏名揚輕輕喚了一聲。
“噓!別說話!”夏晴瞪了他一眼,讓他不要激動。
“夏小姐,我能坐在這里嗎?”
一道渾厚的男聲忽然響起,夏晴抬頭,只見朱儉目光深沉的盯著她,神色莫辨。她回道:“朱公子隨意!”
朱儉一撩長袍,瀟灑入座。他看向夏名揚道:“這位可是夏家小少爺?”
“正是!久仰朱公子大名!”夏名揚冷聲回道,語氣中含有明顯的不喜。朱儉退婚一事夏府上下無人不知,夏名揚當時雖然年幼,但經常跟傻夏晴在一起玩,傻夏晴被退婚后傷心的哭了好幾天,夏名揚當時非常恨自己年紀小,不然就可以沖進朱家教訓朱儉一頓為姐姐報仇。
“小少爺如此恭謹有禮,看來是夏小姐教的好呀!”朱儉目光再次轉回夏晴身上。
“朱公子說笑了,我自己都不懂禮數,缺乏教養,又如何教得了別人?”夏晴略帶嘲諷的說。
“夏小姐才是說笑,連皇上都說夏小姐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呢,夏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朱儉道。
夏晴沖他勾唇一笑,不再回話。她余光看到朱如玉著一襲粉色長裙,如一只粉蝶翩翩而來,腰肢纖柔,步伐曼妙。夏晴轉而看向古皓然,她能感受到自朱儉現身開始,古皓然的目光便變得冰冷鋒利,但為了不引起朱儉的注意,她并未去看他。
此刻,古皓然顯然已經看到了朱如玉,他身體僵直,一張擦了胭脂水粉的臉漲得通紅,目光緊緊鎖定在朱如玉身上,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怨恨、痛苦和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