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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愣住,并非我認識他,而是那張臉實在太過怪異。
他很帥,也很酷,很完美的五官配上略顯凌亂的碎發,很有種韓國偶像的風范。只是,他右眼是一個大大的黑洞,眼眶邊角有些撕裂的舊傷,這使得他本該漂亮至極的臉蛋變得有些陰森恐怖。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他那黑黝而空蕩的眼眶中,像隱藏著什么東西。
他雖然只有一只眼睛,卻讓人覺得,同時有三只眼都看你。我對這種異樣感有些驚懼,忍不住轉過頭不去看他。
阿三比我的意志堅定,她之前雖然也愣了下,但卻沒像我一樣偏過頭去,而是很認真的看了對方半天,然后感慨的說:“好可惜,如果眼睛還在,是個大帥哥。”
我有些微微吃醋,對她說:“大帥哥在這呢。”
阿三瞥我一眼,說:“一邊玩泥巴去。”
我傷心不已,只得蹲下來畫圈。那人沒有看我,他完全忽視了我,眼中只有阿三的存在。就連覺明和尚,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阿三的感慨,對他來說只是一句尋常話,他甚至沒有去想這話是什么意思,便伸出手來,說:“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阿三看了眼他的手,笑起來,說:“我很愛干凈的,不喜歡和別人握手。”
那人點點頭,很隨意的將手收回,沒有半分尷尬,然后問:“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阿三想了想,然后說:“你告訴我的事情太少了,最起碼,我得知道關于復生的事情。”
那人沒有一點遲疑,說:“數十年前的那場大禍,想來你應該聽過了,我就不多說。根據老司們的推斷,土司王在那場大禍中,確實存在復生的可能。但是,土司王對苗疆來說,是難以言喻的痛苦,他如果復活,苗人們就有了災禍。所以,那場大禍后,老司們將所有有關的事情和資料都毀掉,沒有半點留存。”
“然后吶?”阿三眨眨漂亮的大眼睛,像一個巴巴聽故事的可愛少女。
那人說:“然后,我們這些人根據當年事情的發生和經過,一點點的試驗,希望能找出令土司王復生的方法。”
“你們想讓土司王復活?”阿三有些驚訝。
那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如果土司王復活的方法是真的,那么我們就等于擁有不死之身,這是一個極其偉大的研究。許許多多的人,都愿意為之奉獻,犧牲。這么多年來,我們的研究已經到了最重要的階段,只是缺少一個契機來證明路是對的。”
“契機?”阿三問:“就是你們要我偷的那東西?我想,這東西應該在苗王或者沅陵老人手里吧?你可別說笑,他們倆的東西,我不敢偷。”
那人靜靜的看了阿三好一會,阿三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問:“你這樣看我,好嚇人,長腿歐巴,你不會打算殺掉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吧?”
那人搖
搖頭,說:“我是在想,什么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人在這個年紀變得這么可怕。幾句話,你便能推斷出那么多的事情,偏偏每一件都是對的。我很想知道,如果剛才你愿意和我握手,會發生什么。”
阿三笑嘻嘻的說:“不知道,你也猜猜看?”
那人說:“我不太喜歡去猜,對擅于思考的人,我很欣賞。如果沒有思考,這個世界就會一成不變,我們也就無法走出那么多種不同的路。”
阿三說:“不要這樣夸我,會驕傲的。”
那人話鋒一轉,說:“所以,我決定要立刻知道你的答案,不再多說一個字,你實在是一個讓人不得不慎重對待的人。”
阿三說:“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對一個孩子,很殘忍嗎。孩子都是好奇的,大人們應該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那人緊閉雙唇,果然不再說一個字。我看著他們倆在話語中交鋒,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們在說什么。在這場靠嘴皮子當武器的戰斗中,阿三獲得了勝利,對方已經拋出了白毛巾表示投降。
阿三見那人不愿意說話,便說:“還是那句話,你們給的信息太少,風險又太大,我現在不能回答。”
“我們只需要你答應這場交易,至于付之于行動,自然是我們交出復生的方法后。”那人說。
“你都說了,我是一個聰明的人,那又何必誑我?”阿三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片冰冷之意,說:“你們需要那東西來證明復生是對的,那么給我的復生方法呢?如果是不對的,我找誰算賬?雖然我對苗疆巫蠱的了解不多,但你說了這么多,總是東拐西拐,真當我那么好糊弄?愛說不說,我還不愛搭理你們呢,咱們走!”
阿三說罷,竟然真的一轉頭就走,沒有絲毫留戀。我很驚訝她的態度,愣了一下,才趕緊跟上去。
阿三走的又快又急,像是恨不得立刻飛離這里。我跟在她旁邊,邊走邊問:“真的不打算答應他?我覺得還不如先答應下來,如果到時候覺得復生方法不滿意,大不了反悔就是了。”
這純粹是一個餿主意,主要我對那男人非常不爽,很想坑他一把。然而,阿三卻瞪我一眼,說:“你以為人家會那么傻?他之所以讓我現在答應下來,就是認為我也會像你這樣想。”
“呃?”我一頭霧水,實在不明白她的意思。她這是在說對方腦子不好,還是說我想的太少?
“呃什么呃。”阿三說:“巫蠱之術神秘莫測,情蠱能讓人心意扭轉,一旦你的心背叛的誓言,立刻就會被蠱蟲反噬。”
“可是情蠱與這件事有什么關系?”我更為不解的問。
“你就是只豬!”阿三氣呼呼的說:“難道你還不明白,人家是想用蠱嗎!”
“啊?用蠱?這怎么……”我話說到一半,忽然間腦海靈光一閃,立刻明白了阿三的意思,便說:“你是說,對方
有一種蠱,可以在你答應交易的時候種下?”
“一定肯定百分之百確定!”阿三說:“正常的巫蠱是沒這東西的,但他們是黑巫黑蠱,養的蠱蟲自然都不是好東西。一旦我剛才答應下來,以后想不去偷都不行。哪怕他們隨便拿個法子來應付這場交易,我也會因為蠱蟲的原因必須去遵守交易內容。如果拿了復生法子而不去偷東西,那蠱蟲就會把我吃掉。”
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逐漸被樹林隱沒的那人,有些不信的問:“他們不會這么坑吧?”
“你以為黑巫黑蠱為什么在苗疆難混?還不是因為他們表面看上去光明磊落,實際上暗中給人家下絆子,使陰招?這樣的人,最是可恨!”
我見阿三咬牙切齒,不禁想,你之所以這么恨黑蠱,應該也有爸爸媽媽的原因吧。
當年阿三的爸爸找黑蠱練了一只情蠱,卻沒想到那情蠱十分劣質,時間長點就沒效果了。結果阿三的媽媽在生下孩子后清醒過來,明白自己種了蠱,之后,才發生了種種悲慘的事情。
雖然我也對那些黑巫黑蠱沒好感,但換個角度來想,如果不是他們,阿三的爸爸媽媽也不可能走到一起,阿三就不會出生。之后的事情沒發生,阿三就不會流浪在外,也就不會和我相遇。
說起來,我和阿三能在今日一起行走,主要還是黑蠱的功勞。我實在不知道,該感謝他們,還是該和阿三一樣討厭他們。
“這么說來,他之前要和你握手,其實就是準備下蠱?”我問。
“當然了,苗人哪來的握手,以為我真像外表那樣天真無邪,善良可愛啊?”阿三說。
我啼笑皆非,這話是在夸你自己還是在夸你自己?
阿三用力踢了兩下腳下的枯草,很是不滿的說:“還以為真有大好事,沒想到是個大騙子,騙子,騙子!都是騙子!”
她說著,眼睛還朝我瞅,我干巴巴的轉過頭去,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搭話,否則火頭肯定撒我身上。
走了一會,我不時回頭,見沒人追來,松口氣的同時,還是有些緊張,不禁問:“那人不會追來吧?萬一惱羞成怒啥的。”
“應該不可能。”阿三說:“他很多話都不像真的,但不強人所難這句話肯定真。”
“你怎么知道?”我問。
“黑巫黑蠱能在苗疆存在那么久,并不是因為他們多強大,只因為他們與正常的巫蠱理念不同。而同為苗人,又不能因為理念互相殘殺。所以,上一任的苗王還是老司什么的,定下規矩,只要黑巫黑蠱不是強迫別人,那么他們做什么,其他人無權阻止。”
“雖然不太有道理,但似乎很有人情味。”我說。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黑巫黑蠱除了手段壞了點,倒也沒什么。不過他們很會設語言陷阱,然后靠蠱蟲來害人,你如果單獨遇上,一定要小心別著了道。”阿三提醒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