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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的山林,寒冷又干燥,可又充滿潮濕的感覺。走到哪里,都能踩一腳泥,下面沾著三兩片枯葉,好像小時候去農家玩踩了牛糞一樣。
這里很大,阿三帶著我穿過蔥蔥林間,太陽升起又落下,卻始終沒看到邊緣。我不知道要走多久,只知道這種時光是好的。
因為,阿三在旁邊。
有了納多老司的保證,我們行走間充滿輕松感,再也不用擔心被人提刀砍。為此,我還特意調笑阿三,問她還帶不帶吃好吃的了?
之前的事情,阿三也有些尷尬,但尷尬之余,更是不爽我提起這個,小嘴嘟著,說:“就知道吃,回頭讓你吃一肚子蠱蟲。”
想想肚子里都是蟲子亂爬的模樣,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連忙擺手說不吃了。
對我和阿三之間的調笑,覺明和尚從沒表示出任何疑問。我不知道大和尚看沒看出阿三的真實性別,只覺得他很悶,不太愛說話。或許他就算有問題,只要與尋佛關系不大,就只會憋在心里不問。
這倒是件好事,省的他問起來阿三不好回答。
實際上,我和阿三之間的關系,只是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她知道我可能知道她的性別,我知道她可能知道我知道她的性別。多么繞口的兩句話,但這并不重要,唯一的問題是,這層紙應該由誰來捅。
男子漢大丈夫,這種事本該我來做,可阿三的脾氣,我實在把控不住。萬一她鬧什么幺蛾子,窗戶紙剛捅就跑了,我找誰說理去。
幾天后,我們終于到了湘西的最外圍。這里一條小河蜿蜒而行,在往前,就是重慶了。阿三要找的酆都,就在那里。
我并不認為酆都會出現什么,畢竟那里常年有數十上百萬人去燒香,如果真有什么,早就被人發現了。正所謂,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發現不了,我們也很難找到有用的線索。
不過,阿三執意要去,我也懶得勸她,反正連道真讓我跟著她的目的之一,就是到處走走。
然而,在我們即將離開湘西的那天傍晚,突然被人喊住。
來人是一個高大的漢子,他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的跑到我們面前。我見他面生,便疑惑的問:“你是?”
那漢子回答說:“你們肯定不認識我,但喊你們的是別人,他想和你們做場交易。”
“交易?”
在我和阿三疑惑的注視中,那漢子接著說:“沒錯,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交易。阿三不是一直在尋找復生的方法嗎,我們手里,就有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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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說起復生,阿三的眼睛就發亮。我之前懷疑,阿三找復生之法,只是為了嬰尸和阿大。但湘西之行,我又覺得,她可能還想把自己的爸爸媽媽也復活。人這一生,失去的人太多了,想陪伴而不能陪伴的人也太多了。阿三如果真想將他們全部復活,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
那漢子點點頭,說:“你們
一定聽說過數十年前的那場大禍,據傳當時土司王意圖復活,諸多老司都被牽扯進去。雖說后來的事情證明,所謂復活只是一場陰謀,但根據老司們事后的研究與推論,如果按照那時的路繼續走下去,土司王的確有可能復生的。”
聽他說起這個,我頓時覺得疑惑,納多老司和沅陵那位不是說巫蠱術中沒有復生嗎?怎么又冒出個土司王復活的事情。我對湘西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便看向阿三。阿三想了下,然后對我點頭,說:“我也聽說過這件事,之前與你一起見過的那位沅陵老人,就是這件事的見證人。那時候的某些勢力,的確打算借土司王復活挑起內戰,但沒有成功。”
“那土司王復活的事情……”
“這個我就不甚清楚了。”阿三說:“只知道確實有土司王復活這個說法,內情和細節,外人一般很難知道,這是苗人們的秘密。”
我嗯了一聲,然后看向那漢子,說:“你怎么證明你們手里有復生的法子?”
“我們手里并非是復生的完整方法。”漢子解釋說:“只是有相關的線索,如果想知道更具體的事情,就要跟我走。”
我再次看向阿三,征詢她的意見。我并不怕這是陷阱,畢竟納多老司身為苗人中掌控大權的人物,他說不讓人傷害我們,肯定就沒苗人敢動手。我看那漢子無論口音還是衣裝都和之前見過的苗人沒兩樣,自然就沒有太多的警惕心。
再者說了,哪怕真有苗人敢動手,只要不是整個苗疆都被發動,那憑借我們幾人的力量,就算打不過,逃走總不是問題。
“麻煩帶路吧。”我說。
那漢子應聲轉身,不快不慢的向來時的路走。我們一行人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我一邊打量四周的環境,一邊小聲問阿三:“不會有什么事吧?”
“應該不會有事。”阿三說:“如果真想暗算我們,何必露頭,直接一堆蠱蟲巫術砸過來就行了。”
我一想倒也是,應該沒誰會傻到先露個腦袋跟你打招呼,然后再動手的份上。
我們走了大概一兩小時,那漢子心細,怕我們著急,隔一會便說還有多遠,大概多久能走到。他就像個人工導航,我聽了幾次,便說:“不用這么麻煩你,就這樣走吧,反正說不說都是那么遠。”
漢子嗯了一聲,之后就不再提醒了。又過了一個小時,我們在一處小河邊停下。
這條河不大,十幾米寬,河邊有一個穿著休閑服的男人在釣魚。漢子走到他旁邊停下,我們也隨之而行。我知道,釣魚的人應該就是正主。
他衣著休閑,細碎的頭發隨意垂落,一雙手柔嫩如女子,但又顯露出幾根青筋,像常年在做苦力。我站著,他坐著,自然就看不清臉,不過,他身上隱約傳來了一股奇怪的香味。那味道有些濃,聞著就讓人頭暈,我不禁皺起眉頭,一個大男人,把身上弄這么香做什么。
那人依然手持魚竿,一
動不動,既沒站起來,也沒轉頭看我們,只是開口說:“交易內容很簡單,在我把復生的方法送到你手上的時候,幫我偷一樣東西。”
這男人的語調平穩,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我很反感他這態度,便說:“我們不一定會和你合作。”
他頭也不抬的說:“與我合作的,是阿三,不是你。”
這態度,明顯就有些強硬。我很想發火,卻被阿三悄悄扯了一下,隨后,我聽到阿三問:“為什么要找我?”
“因為你最有可能接近那東西。”
“如果我不想跟你們合作呢?”阿三又問。
“我們不強人所難。”那人回答說。
我見他態度有些冷淡,忍不住說:“找我們合作,說話這么不客氣,好像我們求你一樣。”
“只是各取所需,你們不求我,我也不求你們,何必惺惺作態,彼此虛偽的客套一番。難道說,我們很熟?”那人問。
我一怔,確實不熟,他的話是那樣的有道理,我竟然沒法反駁……
阿三需要他手里的線索,他需要阿三去偷東西,就像買賣一樣,確實沒必要像虛偽的商人一樣表面客氣,暗地里把對方罵的狗血淋頭。
只不過,那人的性格太直爽,弄的我有些接受不了。
阿三看看那人,又看看帶我們來的漢子,然后問:“你們是誰?要我偷什么?”
她的話,聽起來像是準備答應對方。我不知道該不該反對,因為偷東西這事,怎么聽都不是好事,能不做,還是不做的好。但事關阿三最看重的復生,我實在不想因為個人道德喜好令她為難。
那人聽到阿三的問話,便說:“我們在苗疆,自然就是苗人,至于要你偷的東西,在我們確定能給予你復生方法時,會告訴你。”
這人說話模棱兩可,又謹慎到極點,連偷什么都不敢現在說。我雖然看不起他這樣的態度和做事方法,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有城府有謀略的人。
阿三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起來,說:“我猜,你們一定屬于黑巫和黑蠱。”
那人緩緩提了下魚竿,像是在看誘餌被吃掉沒有,同時問:“為什么這樣說?”
“在苗疆的,當然是苗人。”阿三笑嘻嘻的說:“身為苗人,卻要偷苗人的東西。在這片土地上,能這樣干,敢這樣干的,只有你們了。”
“你又怎么知道,要你偷的東西屬于苗人?”那人接著問。
阿三回答說:“因為這里是苗疆,你們是苗人。”
這話,聽起來真不像一個正經答案,可釣魚那人卻笑出聲來,說:“聽人說,你是個聰慧的人,如今見到,確實非同一般。”
他放下魚竿,首次站起身來。這人身高應該超過一米八,略瘦的身材,讓他顯得更高。但他雙肩很寬,把休閑服的兩端撐的很緊。當他站起來時,我看到了那張臉,頓時愣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