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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辰舟的這名心腹姓王,名叫王儲修,是個四五十歲的老官員了,在戶部當了一輩子的官,實打實地憑著資歷和功績升上去的。
在戶部做了二三十年,從最基礎的小吏一直變成了如今的侍郎,這位王儲修大人也算得上是一位能臣了。
可是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被彈劾,說是和衛辰舟無關,誰會相信?
可是偏偏彈劾他的御史們證據找得十分充足……這位王儲修大人做了這么久的官,總共收受各類冰敬炭敬火耗一千七百兩。
戶部乃是管轄天下財富錢糧之地,莫說是在戶部做了一輩子了,就算是做了一兩年,哪還有一錢銀子不沾的官?
更何況……這些冰敬炭敬火耗之類,乃是官場的潛規則。
不然,光憑著一個月六兩銀子的官俸,難道讓堂堂一名官員比一名師爺幕僚過得還局促嗎?
所以,王儲修被彈劾這件事,根本就是個笑話。
連長興皇也知道這點,更多的彈劾折子他干脆留中不發了,也是表明個態度。
但是,就算是皇上并沒有像通過這次彈劾來找太子的麻煩,顧念云卻也不能放著不管。
太子才剛剛離開京城而已,他的手下就被人彈劾還沒什么回擊的動作,豈不是傷了人心?
“未時三刻了……良娣……”
聽著瑤華報上時間,顧念云也有寫焦急。
如果這次墨白玉還不來,她就只能回去找父親顧半城商量了。
不管如何,這一次挑釁都是必須狠狠地回擊回去的。不然接下來只怕就會出現更難應付的局面……
雖然不知道這次事情是誰在背后主導,可是如果看見衛辰舟連這么一點子小事都不出手的話,接下來一定是更大的驚濤駭浪。
“再等等罷……反正都來了。”
顧念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站在一旁的瑤華:“去叫小二上來,我們先點菜。你今天跟我出來之前也沒吃上午膳吧?索性陪我用一些。”
瑤華轉身出去叫小二。這月影筑為了保證客人的私密性,小二并不會在包廂旁邊伺候著,而是在院墻外面等著,需要的時候只要用銅錘輕輕叩擊檐下的小鐘即可。
瑤華叩擊了兩下,把小銅錘掛回遠處,站在原地等著外面的小二進來。不料,小二還沒進來,墨白玉倒是先進來了。
他的腳步有些匆忙,頭上只帶了個斗笠,肩膀和衣服下擺都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臉上也全然都是焦急之色。
墨白玉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不來赴約,只不過,他看見這帖子的時候已經是快要未時了。再加上因為之前的宿醉,不好好收拾一番他覺得有些無顏面見顧念云,這才遲了一些。
看見墨白玉最后還是來了,瑤華有些驚喜,趕緊撐了傘接了他幾步。
“墨公子,良娣正在里面等您呢。”
這一句話中的“良娣”二字將墨白玉胸中的熱血澆涼了一些,卻讓他的頭腦也清醒了許多。
“實在是對不起,本來應該提前些到的。”
“無妨,良娣正在里面等您呢,還請公子先進去。”
見墨白玉居然跟自己一個下人道起歉來,瑤華趕緊又重復了一次剛剛的話,催他進去。
墨白玉在門口站了一下,狠狠地捏了一下雙手虎口處,讓自己更加清醒,這才走了進去。
這處瀟湘館占地不大,又十分清幽,剛剛墨白玉在外面和瑤華的對話顧念云也聽見了。墨白玉一進來,就看見她俏生生地站在原地迎接自己。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顧念云的肚腹之上,心中微微有些苦澀。
想來,顧念云為衛辰舟生下的子嗣一定是聰明又漂亮的吧……
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錯過的呢……
顧念云見墨白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也沒有什么羞慚之意,雖然對墨白玉的心理隱隱有些猜測,不過在她看來,墨白玉既然是衛辰舟的好友,那么定然是會守禮的,這方面不需要擔心。
她帶著歉意笑了笑:“墨公子,您請坐,我就先做了……我現在身子站著也是不甚方便。”
墨白玉連忙點頭,可是待得要開口稱呼顧念云……卻犯了難。
按理來說,他應該叫顧念云一聲嫂子的,畢竟他和衛辰舟的關系非比尋常,這么叫一聲也能把自己從這一段感情中摘出來一些。
畢竟……顧念云已經是他兄弟的女人了。
可是雖然禮制上知道應該這樣做,實際上開口的時候,卻覺得口中仿佛含了千斤重的一個橄欖。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明明就在舌尖上,卻完全叫不出來……
他這么猶豫了一下,顧念云已經坐下了。墨白玉這才叫出來那個稱呼。
“嫂……嫂子不必如此多禮……”
這個稱呼一叫出來,他只覺得心中像是有什么東西破裂了一樣,不過接下來的話卻也十分順暢地就說出了口。
“辰舟既然已經出征,我和還留在京中的七皇子自當竭盡全力照顧你……倒是先前小弟只顧著自己一時喜好,今日差點誤了嫂子約的時辰,心里著實過意不去。”
墨白玉先前站在那里猶豫的時候,顧念云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的。
她如今越發確定了,墨白玉先前的縱情聲色,還有衛辰舟的突然與墨白玉生分起來,一定是因為墨白玉對著自己有些心思……
再加上當初墨無瑕嘆氣墨白玉的終身大事時候的那種遮遮掩掩的猶豫,她要是再猜不出來,就枉費一貫以來的聰穎之名了。
而且,當初去陵越邊界接她和衛辰舟的那次……西安站想起來似乎也有幾分不對勁。她分明記得,墨白玉狠狠地和衛辰舟吵了一架。
看著墨白玉沉默地站在那里不出聲,她險些想要說些什么攔著他了。
一旦墨白玉真的說出什么不好挽回的話,那么她為了避嫌,以后也就不能和對方來往了。在這個時間關口這樣的話,簡直是要命了。
不過幸好,墨白玉的腦子還沒有糊掉,最終還是選擇了對大家都有利的那一條路。
他把這一番話說完之后,幾乎是十分地清晰地
聽見了顧念云那邊松了一口氣似的,趕緊叫了等在門口的小二進來。
“墨公子您只管點,這家月影筑我有些股份,不必替我省銀子。”
去了一條心事,顧念云笑得格外開心:“看你的狀態,可是宿醉了?不如要些清爽的茶飲也解解酒,這家的魚做得不錯。”
她轉頭問小二:“有新鮮的河豚沒有?”
小二一直都沒有抬頭,低著頭聽吩咐,可是卻不耽誤在顧念云問話的第一時間回答道:“回小姐,昨兒剛剛運到的,還備了專門做膾的廚娘,等下就一起給您上來。”
“有廚娘倒好……不過我和這位公子先有些話說,廚娘和河豚都準備著吧,等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叫你。”
“好嘞……那就先把飲子和其他的小菜上來,客官您二位先邊吃邊說?”
顧念云點了點頭,墨白玉也又點了幾個清淡的小菜,小二重又憑著記憶報了一遍菜名,兩邊都點頭之后這才跑下去。
雖然剛剛墨白玉最后還是選擇了把這件事遮掩過去,不過二人間的氣氛免不了有些尷尬,顧念云索性也不寒喧什么了,直接把事情和墨白玉和盤托出。
事實上,之前的送別儀式上墨白玉都沒有出現,顧念云甚至懷疑這人會不會喝得連衛辰舟出征都不知道。
想到這,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墨公子,辰舟他昨日出征了……這件事你知道吧。”
墨白玉點了點頭,不由得有些臉紅。
這件事他雖然知道了,可是卻也是今天早上墨夫人剛剛告訴他的。如果不是墨夫人的話,他真的有可能一直到了赴宴也還不知道。
想到這里,他雙手端起一杯茶,面向著顧念云:“今日小弟醉生夢死……實在是對不住當初太子的知遇之恩,墨白玉在此發誓,直到太子登基之前,再不沾一滴酒水!”
“這一杯……權且以茶代酒,就當是為嫂嫂賠罪。”
他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水,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太子這一次出京……處境實在是有些兇險。”
說到了衛辰舟身上之后,之前的尷尬氣氛一下子一掃而空,顧念云眉頭微微蹙起。
“誰說不是呢……他去戰場,我倒不是十分擔心,畢竟以辰舟的武功天下盡可去得。”她也喝了一口茶水,緩解了一下有些緊張的情緒,“只不過,他一離開這京城中,只怕就有小人借機下手……”
想來墨白玉恐怕還不知道今天朝會上的事情,顧念云索性直接說了。
“墨公子恐怕還不知道罷,今天早上就有三名御史聯名參奏王儲修大人,說他在戶部這些年來,總共收受各類冰敬炭敬火耗一千七百兩白銀。”
王儲修是衛辰舟一方的官員,當初拉攏的時候還是墨白玉親自去擺放的,他自然知道這件事是沖著衛辰舟來的。
只不過……一千七百兩白銀……
墨白玉冷哼一聲:“這起子小人……”
換了語氣,他對顧念云說道:“嫂子無需驚慌,這件事大有可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