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魁也不知道這樣等下去得等到何時,林十焰可以長時間停留在斷界內,可他卻不行,柳晏晏和蔣雯雯還在等他。他需要早點見到五行玄甲屍,然後儘量說服五兄弟一起離開茅山派,當然,中途要把茅山派這些年收穫的神照刀搶走一部分。
忽然,趙玄魁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這讓他無比震驚。因爲林十焰說過,斷界中聲音無法傳播,只能使用心音術進行交流,而現在趙玄魁卻清晰地聽見了。不過,趙玄魁心中笑了,他通過辨認音色,發現說話的人正是茅山歷史上唯一的天才,也是名震天下的一代除魔大師林九英!
林九英可是人仙,他的聲音乃是仙音,能夠在斷界傳播也是情理之中。
“兒啊,小時候你老想著長大,忘記了活在那時的當下,緊接著一晃,你長大了。等你回頭一看,忽然發現那時的痛苦竟然是歡樂、是回憶、是經歷、是用權利和地位買不到的珍寶。於是,你明白了一個真理:有些事,不要急,也不能急。急了,往往得不到,故曰:急不得。看看你現在,急成什麼樣了?自言自語,神昏目眩。”
林十焰聽完林九英說的這段話,眼眶中有淚水打轉。趙玄魁從這段話聯想到了他自己。當年的他一直想成名,想名震天下,無時無刻不想。爲了出名,他經過不懈努力,經歷無數挫折磨難,一步步提升境界,從銅甲屍升爲玄甲屍,又從玄甲屍升爲易甲屍。一路走來,他錯過了許多愛他的女人,也愛過許多不值得他愛的女人。匆匆,急急,忙忙,路途兩邊的風景被他錯過了太多太多太多。
然而,時光永不倒流。錯過的,就永遠不會再有。年少時心急自己覺察不到,又聽不見也不願聽見他人的勸告,當明悟到這一點時,已經後悔莫及。趙玄魁現在很珍惜柳晏晏,因爲柳晏晏是他的“晏姬”,而蔣雯雯也是他的女人,他要好好活下去。
這時,林九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某一天,你喜歡上了一個人,明知道沒有結果,卻總也控制不住去幻想,這個幻想讓你短暫的滿足、幸福、快樂、嘴角上翹。你明知道這是妄想,卻喜歡去想,不斷地想。等有一天你要爲七情六慾等皮囊貪求所奔波的時候,將發現這些妄想是很愚蠢的,然而往往是這些妄想讓你有一絲小幸福。有人說這叫意淫,傷身。然而你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不要臉了,這一切你自己都不知道,也不願承認。你的理由是:我是大人,不是小孩,不需要別人指指點點。可是,兒啊,你在爲父心中永遠都是孩子。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你的地位有多高,你永遠是爲父心愛的兒子。”
林十焰哭了,像一個受委屈但忽然被父母理解的孩子,感激地哭了。這些年,他無不想證明自己,無不想體現自己的價值。他有一個天才父親,雖然他的資質很好,但與天才相比之下,就是個平庸之資。任他再努力,也無法達到他父親林九英的高度。
趙玄魁發現,父愛並非默默無聞,而是找不到契機抒發。哪一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可是這樣的機會往往極少,就算有,作爲一個顧全家庭大局的父親,也很可能不得不以大局爲重,忽略對孩子的小愛,選擇對全家人的大愛。
“大夢誰先覺?吾兒!還不醒來,更待何時!?”林九英一聲暴喝。
趙玄魁聞言心頭一緊,似有所悟。等他從朦朧的“悟”的境界中清醒出來時,發現林十焰身上的金丹紫氣已經消失不見,臉上的淚水也幹了。
林十焰頓悟了。
就在這時,四個綠色人影從火海中飄到了林十焰的面前。
高影子道:“恭喜師侄當下頓悟!”
矮影子道:“恭喜師侄修成半仙之體!”
胖影子道:“恭喜師侄證得千歲之身!”
瘦影子道:“恭喜師侄距離聖道又近一步!”
這四個綠色的影子並非真正的不滅元神,而是清修峰涼亭上四具屍體的靈魂,也就是茅山四位副掌門的靈魂。林十焰之所以需要乘坐一種奇異工具來斷界,是因爲他的靈魂強度還不足以在斷界這樣的真空環境下遨遊。除非林十焰練成第四品的無上心法,成爲鼎巫,以鼎巫的靈魂纔可以在斷界行走自如。
林九英身穿紫紅色道袍,腳踩血蓮花,飄然而來。
四個綠影轉過身,向林九英行了一禮,道:“見過掌門師兄!”
趙玄魁心臟一緊,他知道林九英乃是人仙,可穿梭任意空間,神識之強,絕對能發現林十焰身上的異常,他現在只怕是很難不被發現。
果然,越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林九英對著林十焰一招手,趙玄魁就感到身體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等他站穩時,發現自己正在一張仿若黃白玉雕刻的手掌上。林九英身爲人仙,他的皮肉溫潤如黃白色的玉,晶瑩剔透,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氣息祥和,身上仙氣繚繞。這樣的人仙之體,堪比殭屍王的體質,普通的雷電和法術對其無效。
林九英看著掌心的趙玄魁道:“焰兒,看看,這個攪亂我茅山的大妖就藏在你背上。”
“饒命!饒命!”六翅金蟬口吐人言,趙玄魁可不想被林九英封印,示弱是最佳的方法。
林九英撥弄了一下金蟬的翅膀,笑道:“小傢伙,你也忒調皮了些。如果讓我知道,三位長老的死和你有間接的關係,我可不會輕饒你。”
他雖然說不會輕饒趙玄魁,但言語之間並無一絲殺氣。他的一舉一動,都安詳定靜,完全像是一個道骨仙風的仙人。
林十焰和四個影子同時驚道:“太古異種!六翅金蟬!”
“也難怪,這樣的太古異種,一旦隱藏氣息,就算以你現在的半仙之體也難以發現。”林九英看著林十焰道,然後他把目光移到趙玄魁身上,繼續道:“五行玄甲屍說不認識這小傢伙,現在好了,可以當面對質,澄清長老院的清白。”
林九英說話之間的神態就像一個孩子,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喜怒形於色,該笑時笑,但他給人的感覺卻永遠高深莫測,彷彿每句話的每個字都有特殊的意義,引人深思,開拓人的智慧。
六翅金蟬脫離林十焰體表的紅色氣泡後,並沒有死,而是照樣活蹦亂跳。因爲六翅金蟬乃是太古異種,在真空環境中和人仙一樣,照樣可以說話,行動自如。
趙玄魁聽到林九英的這番話,暗叫一聲可惜。因爲五行玄甲屍和六翅金蟬一旦對質,金蟬撒謊的真相就會暴露,那麼五行玄甲屍被人挑撥的真相也會跟著大白於衆。那時,再以青色戰士的冷靜,肯定會猜到是他趙玄魁在搞陰謀。如此的話,他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怎能不可惜?
林九英哪裡知道趙玄魁在想什麼,他看向林十焰道:“焰兒,和你四位叔叔去把五行玄甲屍帶過來,孰是孰非,一問便知。”
林十焰愣了一下,他正想殺五行玄甲屍爲三位長老報仇,但是頓悟後的他現在聽到自己父親的這句話,忽然間猶豫了。他沒有動,而是呆在了那裡。
林九英沒有意識到林十焰內心的異變,他面朝金蟬,含笑道:“小傢伙,你現在認錯還來得及,否則我會把你送進浮屠塔。”
趙玄魁知道情況不樂觀,他鬥不過已經出關的林九英,剛準備開口認錯,耳邊卻忽然響起了林十焰的聲音:“父親,孩兒有錯!三位長老的死,孩兒應當負首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