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暖融融的陽光撒到地面上。院落里,有一女子趴在軟榻上,頭歪到一邊,如瀑秀發堪堪垂到地上,身上只蓋著層薄薄的蠶絲被。碧藕般的手露出一一截,不停地往旁邊果盤拿幾個果脯吃。
“小了,快點!”她愜意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微瞇著眼。
“公主,就來了!”
不一會,感覺身上被一層陰影籠罩著,她就說道,“快幫我撓撓。”她指了指背上的幾個部位,“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見小了遲遲不動,她便威脅道,“小了,侯爺好幾日沒近女色了,正是饑渴的緊吶,嘿嘿……你要是--”
小了剛從屋子出來,就聽見公主說了這話,又看見旁邊侯爺一言不發地站著,臉色越來越黑……也不知他聽了多少。怕自家主子說出更出格的話,她連忙大叫了一聲“侯爺”,行了禮。
柒月倏地坐起來,發現自己里面沒穿多少,連忙用蠶絲被裹緊了身體,訕訕地笑道,“侯爺怎么來了?”
該死的,寧玦最是記仇,剛才被他聽到她在他背后這么編排他,指不定要怎么報復回來呢!
“饑渴?”他笑著擒起她肩邊一縷發絲,“公主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現在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他的眼神深不可測,仿佛看透了一切……明明知道自己才是掌控的一方,但在他面前,她似乎永遠都是敗的一方。
她笑容僵硬,“呵呵呵。侯爺風姿卓然、文采非凡,怎會與那尋常人相同呢!我這是說笑……說笑。”
他似是不想與她在口角上多做糾纏,上下掃視了她一圈,蹙著眉,“把你這身換下來。”
她慢吞吞進了里屋,換好衣服,見寧玦還在外面等著。思忖著,難道要去皇宮?她從小了口中得知,這個公主已經數年沒有出過府了,整日泡在酒壇子里,自甘墮落。因此皇宮里那位也對她失望了,再也沒召喚過她。
鮮艷的大紅色。華麗的宮裝。腰間繡了一只巨大的金龍,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會破布而出,遨游于天地。小了說,這件宮裝,是楚鰱及笄時,她的皇兄命京城里最有名的繡娘連夜趕制的。
“走吧。”他看到她這一身打扮,皺了皺眉。
走進巍巍宮墻,再次穿過熟悉的宮殿,這次卻是以長公主的身份。
金黃色的殿堂內,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她頭頂金步搖與珠釵,著明黃色宮裝,裙擺處繡了大只的火紅鳳凰。
她的膝上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玉雪可愛。
孩童小步子跑過來,抓住柒月的裙擺,拉扯著,“皇姨--”嘟著嘴撒嬌道,“你好久沒來看凌兒了!”
她將他抱起,一只手捏了捏他臉頰上的肉,“皇姨最近有點忙。”
“母后說,凌兒是皇上,沒有人不敢聽凌兒的話。要是有人欺負皇姨,凌兒就幫你打他。”說著,他還揮了揮小拳頭。
“只有你師傅欺負皇姨,凌兒想怎么打你師傅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寧玦,怯怯地說,“凌兒打不過師傅。”
收到寧玦的一記刀眼,柒月繼續旁若無人地逗小孩兒,“凌兒好好和你師傅學,將來超過你師傅就可以保護皇姨了。”
小孩笑起來眉眼彎彎,倒是有幾分與楚世天相像。
“凌兒,你給師傅背一背昨晚的功課,讓母后與你皇姨說些話。”年輕華貴的溫柔女子走上前捏住了柒月的手,拉著便走進里屋去。
方落見自己的兒子拉著寧玦遠去,緊繃的神經也松懈下來。她原本只是后宮中最為平凡的一個妃子,在皇上駕崩后,硬是被推進了這個政治漩渦里。她可憐的凌兒,做上了這個世間最難坐的位子,失去了自由,甚至將來還有可能失去生命。
“小鰱,近來可還好?”六年前小鰱一意孤行嫁給寧玦,她百般勸阻,卻還是沒有說服她。--結果果真不出她所料,六年的獨守空房,足以將一個女子逼瘋。原本她以為那曾經冠絕京都的女子已經消逝了。而現在,她看了看面前容光煥發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那個終日為情所困、借酒消愁的寧玦之妻,而是作為楚氏王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所以,她終于可以告訴她。
“小鰱,你可還記得九年前--”
皇上與如嬪離奇猝死,一夜之間
,她被扶上了太后之位,她的凌兒坐上了那個傀儡的位子。
她素來溫柔的雙眸中帶著點水霧,“小鰱,有一件事我不能再瞞你。”
“皇上是被那個逆賊--寧玦殺害的。”她一字一字說,“皇上駕崩那天,有侍衛見到寧玦……還有那個如嬪,根本不是什么江南寧家的人,而是二十年前被滅門的王家嫡女--王荇之。”
“小鰱……”方落見她一臉震驚的樣子,知道她接受不了,不免安慰道,“你也別太自責了。”
楚世天對妹極為疼愛,幾乎把世間所有的珍奇異寶都捧到楚鰱的面前。長兄如父,對于楚鰱來說,楚世天是在這個冰冷宮殿里唯一一個給了她愛的人,遠超于她的父皇與母后。所以方落才敢對她說出真相,才不怕楚鰱倒向寧玦那一邊。
而一切的前提,那個人得是楚鰱,而不是住在楚鰱軀殼里的柒月。
“小鰱。”方落見她一直沉默不語,以為她知道真相悲痛不語,“寧玦那個逆賊狼子野心,楚氏的天下就快落那個狗賊的手中。小鰱……”她在柒月的手心里放入一個小瓶子,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三個字。
“十毒散。”
“小鰱,這毒無色無味,寧玦定不會發現。”
王氏一族被楚世天株連九族,荇兒就是王氏一族唯一的幸存者……那么一切都有了答案,她成功刺殺了皇上,她背后的寧玦也就成了替罪羊。
若是方落知道她才是殺死她夫君的真正兇手,她會瘋了的吧?
她攥緊了手中的瓷瓶,她已經成了兩方局勢中的犧牲者,所有的決定,都不能出絲毫差錯。
“太后跟你說了什么?”寧玦不動聲色問道,眼神淡淡。
“沒什么。”
她知道,聰明如他,早已洞察了太后的計謀。
馬車上,寧玦坐在她的對面。一呼一吸,不過咫尺之間。她與他平視著,這個人,少年時就已有遠超常人的謀略,而現在,鋒芒更盛。
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或許由他來坐才是恰當的。只不過這一世他必不能如愿,因為她來了,為取他性命而來。
恐怕,又得讓他失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