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鞋擡起來的時候,下面被捻碎的已經不是螞蟻了。而是孩子的屍體,是街頭上街道上的流浪兒的屍體。所有範迪家的孩子。艾青自己——他認出了他自己的面孔。
他在向上升離開了自己被壓扁的身軀,在死死亡來臨前對這個世界投下最後的好奇的一瞥。
他的上方朦朧地顯現出那隻殺死他的鞋自。它穿在蟲族的腳上,那個蟲人大笑不停。
當艾青醒來的時候,他還記得那個大笑的蟲人,他也記得那些被壓扁的孩子的屍體,他自己的身體也被那隻鞋捻得和一塊膠皮一樣了。那意思很明白:如果孩子們在戰爭中玩耍,蟲子們會來捻碎我們。我們不能停留在私人爭鬥的水平上,我們應該關心那些更有危險性的敵人。
可惜的是艾青想了一會後否決了他先前對自己夢境解釋。他提醒自己,夢境毫無意義。而且如果它們有什麼含義的話,它一定是在展示某些我能感覺到、害怕或者什麼深藏的事實。即使蟲族正在來,即使他們可能把我們象螞蟻一樣捻碎,但是那對我有什麼意義?我現在要注意的是要我、艾青活著,讓自己提高,得到在對蟲族的戰爭中有作用的地位上,現在我怎麼做也不能讓他們停止。
這就是艾青從他的夢裡學到的:不要成爲一個盲目忙碌的螞蟻。
要當鞋。
趙文清在網上的搜索已經得到了最終結果。這裡有大量關於人類遺傳學的研究資料,但是她需要尋找的。
因此她坐在那裡,開始在她的小型電腦上的一場討厭的遊戲裡面亂畫,她在思考下一步該幹什麼,還有就是她爲什麼那麼在意要找出艾青的身世。當從I?F傳來的經過安全加密的信息到達的時候,她就在做這些。由於信息從到達開始即使,一分鐘後就會自動消除,所以她立刻打開了信件,然後輸入她的第一和第二密碼。
回覆:範迪
請報告所有關於“範迪”這個主題的已知信息。
和往常一樣,這是個絕密信息,雖然沒有必要把它加密,但是實際上還是加密了。
這個信息沒有什麼特別的,不是麼?那爲什麼不用孩子的名字呢?“請報告艾青知道的‘範迪’的情況。”
看來艾青不知道什麼原因給了他們範迪這個名字,看來現在他們還不想直接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因此他肯定在什麼東西里面寫到了這個名字。
給她的信麼?她因爲這一點小小的希望而發抖,然後她開始嘲笑自己的想法。她清楚地知道戰鬥學校中孩子寫來的信幾乎沒有被髮出過,另外,實際上艾青真給她寫信的可能很渺茫。但是他們不知何故有了那個名字,而且希望從她那裡知道它的含義是什麼。
麻煩的是,她不想在不知道那對艾青到底會造成什麼影響的情況下給他們那些信息。
因此她也準備了同樣模糊地答覆。
{只能用安全會議來進行答覆。}
當然那這會激怒局長,但那不過是一種姿態。局長就是用這樣的姿態取得比他的軍銜更高的權利的,他需要有人提醒他所有的自覺服從最終是建立在接受命令的人自由選擇的基礎上的。當然,最終她會服從。
她只是想要確認艾青不會因爲這個信息而受到損害。如果他們瞭解到他已經如此接近既是加害者又是謀殺的受害人這樣一種情況,他們也許會把他從計劃裡面剔除的。即使她確信談論那些事情沒有關係,她也可以得到一些相對的東西。
建立秘密會議花了一個小時,當局長的面孔出現在她的電腦屏幕上的時候,他看上去並不高興。“你今天在玩什麼花樣,趙文清?”
“你在發福,局長上校,那樣不利健康。”
“範迪,”他說。
“一個壞了一隻腳踝的男子,”她說“殺掉了赫克託耳並且拉著他的屍體在特洛伊城的城門外轉。還有一個被俘的叫做布里塞伊斯的少女。”
“你知道那不是我要問的。”
“我知道的更多。我知道你是從艾青寫的什麼東西里面知道這個名字的,因爲這個名字比較特別。”
“某個那裡人。”
“荷蘭人的母語,雖然和艦隊通用語有相似之處,但是沒有什麼值得好奇的。”
“趙文清,我不會爲您如此浪費昂貴的會議費用而感謝您的。”
“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除非我知道你爲什麼需要它。”
局長做了幾次深呼吸。她想,也許他的母親教過他生氣前要數到十,也許他曾經在教會學校中跟修女學過要發火前先咬一下舌頭。
“我們正在試圖瞭解艾青寫的一些東西。”
“讓我看看他寫了什麼,我就盡力幫助你。”
“他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趙文清。”局長說。
“那你幹嗎找我打聽他?他屬於你的職責範圍,不是麼?這就說明我可以回去工作了,不是麼?”
局長嘆了口氣,用手給某些顯示器顯示範圍外的人做了些手勢。一會,艾青的日記代替局長的面孔進入了她的視線。她讀了,然後露出了一點微笑。
“有趣麼?”局長問。
“他正在試圖把你引入歧途,上校。”
“你的意思是?”
“他知道你們要閱讀它。他正在誤導你們。”
“你‘真的’確定是這樣麼?”
“即使範迪可能是他的榜樣,也不會是個好榜樣的。範迪曾經出賣過艾青很尊重的人。”
“別那麼曖昧,趙文清。”
“我不是曖昧。我正在準確地告訴你我想讓你知道的事情。就象艾青只告訴你他想讓你們聽到的事情一樣。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你們該意識到這些文字只是他寫來給你們看的,它們只對你們有意義。而這些文字的存在就是爲了欺騙你們。”
“爲什麼?因爲他原來從來不記日記麼?”
“因爲他的記憶力非常好,”趙文清說,“他從來不會,從來不會把他的真實想法用可以被閱讀的方式記錄下來。他自己記著自己的想法。一直都是。你沒有辦法找到任何他寫的文件,至少能被人讀懂的東西他不會寫。”
“如果他有另外一個身份,那麼情況會有區別麼?那個他以爲我們不知道的身份?”
“但是你要‘知道’,他會‘知道’你會知道這一點,因此另一個身份也只是爲了迷惑你們,而且已經起作用了。”
“我忘了,你覺得這個小孩子比上帝還聰明。”
“你不接受我的建議我也不會擔心的。你越瞭解他,你就越明白我是正確的。你甚至不能相信那些測驗的結果。”
“怎麼樣才能讓你給我們提供幫助呢?”局長問。
“告訴我事實,這些事情會對艾青造成什麼影響。”
“他讓他的主教官憂慮。他在午餐後回宿舍的路上失蹤了二十一分鐘——我們有人作證曾與他在他不該出現的甲板上交談。那還不能解釋剩下那失蹤十七分鐘。他不使用他的小型電腦——”
“你已經陷入和他的假日記一樣的他設置的怪圈了。你不知道麼?”
“這裡有一個診斷—治療遊戲給所有的孩子玩——他甚至根本不屑一顧。”
“他知道那個遊戲是心理測驗性質的,知道他知道那個遊戲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結果,他不會去動它。”
“是你教他對一切採取警惕和防備甚至是敵意的姿態的麼?”
“不,這是我從他那裡知道的。”
“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以這個日記爲基礎,看上去他計劃在這裡建立他的團伙,就象在街道上一樣。我們知道關於這個範迪的情況,這樣我們就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了。”
“他沒有這個打算,”趙文清說。
“你說的這麼肯定,但是不給我一個基本的理由來讓我相信這個結論。”
“你讓‘我’給你理由,是麼?”
“那些還不充分,趙文清。你覺得那個男孩是嫌疑犯。”
“他永遠不會效法範迪。他從來不會在你們能夠找到的地方寫下他真實的計劃。他不會建立他的組織。他加入他們,利用他們然後離開他們,甚至都不回頭看一眼。”
“這麼說調查這個範迪不能給我們任何有關艾青的未來的行爲的線索嘍?”
“艾青自誇他自己從來不記仇。他認爲仇恨根本沒有作用。但是在一些情況下,我相信他明確地寫了範迪這個名字是因爲你們會閱讀他寫的東西,然後會想知道更多關於範迪的情況,如果你追查他的話,你會發現範迪曾經做的一件非常惡劣的事情。”
“對艾青麼?”
“對他的一個朋友。”
“這麼說他‘能’有友誼?”
“那個女孩在街上救了他的命。”
“那‘她’的名字是什麼?”
“晶晶。但是不必費心找她了。她已經死了。”
局長想了一會。“那就是範迪做的壞事麼?”
“艾青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一點,雖然我覺得那作爲在法庭中得到有罪判決的證據還頗有不足。我是說,那些事情也許是無意識的。我不認爲艾青會有意識地模仿範迪的行爲或者任何其他人的行爲。單就那件事而言,他希望你們爲他調查範迪。”
“你還是有所保留。但是我除了相信你的判斷別無選擇,不是麼?”
“我可以向你承諾,調查範迪是條死路。”
“你有理由能夠說明爲什麼這條路會毫無光明呢?”
“我希望你們的計劃成功,局長上校,比我對艾青成功的希望還要強烈。即使我關心那個孩子,我仍很清楚該以何爲重。我現在的確是在告訴你所有的事情。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幫助我。”
“I?F的資料不能做交易,趙文清。它只能在那些需要他們的人之間傳閱。”
“我告訴你我需要什麼,你來決定是不是可以讓我知道。”
“就這樣麼?”
“我需要知道所有過去十年內有關非法改變人類基因組的信息,包括頂尖機密的。”
局長向四周看了看。“你要離開這裡進入一個新領域也未免太快了啊,不是麼?
還是回到老問題好了。這次是要討論艾青的事情。”
“他一定來自什麼地方。”
“你是說他的想法來自什麼地方麼?”
“我是說所有的情況。我有感覺,你最後還是要依賴這個男孩,把我們所有人的生命賭在他身上,我覺得你需要知道他的基因到底能達到什麼情況。現在瞭解他正在想什麼實在
是浪費時間,但是我猜你總能找出來的。”
“你把他送到這裡,然後和我們說這樣的話。你難道不知道僅僅有你的保證並不能使他成爲我們最優的選擇麼?”
“你現在可以這樣說,因爲你才結識他一天,”趙文清說,“他會爬到你頭上的。”
“他很好,甚至更好,他最好不會被空氣系統給吸走。”
“天,你著急了,局長上校。”
“對不起,修女,”他回答。
“給我一個足夠的權限,我會自己搜索的。”
“不,”他說,“但是我會發送摘要給你的。”
她知道他們只會給她那些他們認爲她該知道的信息。但是當他們要想用無用的信息搪塞她的話,她也有辦法解決。就象在I?F到達前她就找到了範迪一樣。讓他離開街道,進入一所學校。使用其他的名字。因爲如果I?F發現他的話,他們會用所有可能的方法測試他——或者找到她對他進行過的測試的結果。如果他們測試了他,就他們會治療他的腳,然後把他帶到戰鬥學校去。但是她已經向艾青許諾過他不會再面對範迪了。
“他‘根本’不玩虛幻遊戲麼?”
“他從來不選擇一個角色,就讓遊戲的開始界面撂著。”
“這不可能,他不能覆蓋掉它。”
“他重新對小型電腦的基本設置進行了設定,所以那個遊戲的界面不再被彈出。”
“從這些你推斷出……”
“他知道那不是遊戲。他不希望我們分析他的思維方式。”
“但是他還是想讓我們晉升他。”
“我不知道。他埋頭於自己的學習。這三個月他在每次測驗中都取得完美的成績。
但是他只讀過一遍教材。他在研究他自己選擇的別的。”
“例如?”
“《沃邦》。”
“那個十七世紀的防禦工事?他到底在‘想’什麼?”
“你看到問題了?”
“他和別的孩子相處的怎麼樣?”
“最恰當形容就是‘離羣索居者’。他很有禮貌,從來不主動做什麼。他只針對他感興趣的東西提問。他所在的新兵連的同伴認爲他很奇怪。他們都知道他在各個方面的成績都比他們好,但是他們並不憎恨他。他們把他當作上帝的產物。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
“他們不憎恨他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果他總是那麼冷談他們應該憎恨他的。”
“我猜測那是他從街道上學來的技能——從不發怒。他從來不生氣。也許那就是他們爲什麼不再嘲弄他的身材的原因了。”
“你告訴我的這些根本無助於確定他的指揮潛力。”
“如果你認爲他在嘗試展現他做指揮官的潛力並且失敗了的話,那麼你說的沒錯。”
“這麼說……你想他在幹什麼?”
“分析我們。”
“他收集數據但是不給別人自己的信息。你真的認爲他有這麼複雜麼?”
“他以前是在大街上過日子的。”
“我覺得現在你你去稍微做一下試探的時候了。”
“讓他知道他的沉默讓我們困擾了?”
“如果他象你想的那麼聰明的話,他應該已經知道了。”
艾青不在乎身上不乾淨。畢竟,他以前幾年都沒有洗過澡。僅僅幾天不洗澡是不會讓他困擾的。而且如果其他人在乎的話,他們會保留意見。讓他們把這些加到有關他的小道消息上好了。比劉安京更矮小更年幼!每項測驗的成績都非常完美!臭烘烘地象頭豬!
淋浴的時間是寶貴的。那時他可以使用他鄰近鋪位的孩子的姓名和密碼登錄——當他們洗淋浴的時候。他們都是赤裸的,因此制服就不能對他們進行追蹤了。
在那段時間裡,艾青可以登錄並且探測系統,同時不讓教官們知道他正在耍小把戲去了解整個系統。他改變他的小型電腦的設置,從此不必面對那討厭的思維遊戲的邀請,每次他都讓系統把主題切換到其他的內容上,不過這也只是個小小的手段罷了。
但是那樣的小破壞並不困難,他相信他們會知道的,他們也不會吃驚。
而且,艾青發現了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每次他突破了一個限制,他就感受到了另一個更重要的壁壘的邊緣。他知道這是個虛擬系統,早有學生已經闖入過了。
他曾經聽說過關於劉安京(當然)的一個傳說,他在他進入學校的頭一天就已經闖入了系統,並用上帝的名字登錄了。但是他也知道那時劉安京一定也出奇地敏捷,他從來不做任何那些事情,那些聰明的、野心勃勃的學生不被看好的事情。
艾青的最大的成就就是發現了教師系統是如何追蹤學生的計算機操作的。藉著躲開了小型電腦向教官們的自動報告,他建立了一個私人文件區,那個文件區即使是教官也必須特地找尋才能發現。
然後,當他用別人的帳號登陸的時候,無論何時他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他就記錄下位置,然後把這些信息下載到自己的私人區域,在他休息的時候進行分析——雖然他的小型電腦會提交他正在閱讀圖書館的書籍的報告。他實際上讀了那些東西,當然,比他的小型電腦的報告速度快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