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問道:“學徒地獄?那是什么?”
“煉金術學徒都會遇到的問題,一段時間內,狀態(tài)奇差無比,干什么都不順,什么都干不好!”
“哦,明白了,低潮期唄,沒有地獄那么恐怖吧?”
萊莉搖搖頭:“煉金術最容不得馬虎,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的任何一個小細節(jié)出錯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就算在學院里,有導師指導,還是每年都有受不了挫折和打擊而自愿退學的。他們的信心完全崩潰了,有個別自尊心特別強的還選擇了輕生!”
“啊?”
“哥哥力氣很大,頭腦也靈活,但是,要求這么嚴格的煉金術實驗卻是第一回做,我又不能幫他操作!”
“現在他怎么樣?”
“現在問題還不大,我擔心如果繼續(xù)出現失誤……我們應該跟喬治談一談,他到底想干什么!”
伊莎貝拉的眉頭皺起來,但她馬上輕輕搖頭:“我相信達克一定能解決眼前困難的!”
達克的眉頭同樣皺的很緊,他十指如飛,三下五除二完成了準備工作,跟第一次一樣,開啟了加熱爐,全神貫注地盯著管道中飛速奔涌的液面。
到了!
啪啪啪三下,三個閥門順次關閉!和第一次一模一樣!
達克狠狠地揮舞一下拳頭:“成了!”
“失敗。”
喬治的聲音仿佛寒冬里的朔風,把達克揮舞拳頭的動作凍結在空中。
“怎么會?”沒等達克說話,萊莉急了,一步跨過來,“明明是……啊,啊!好可惜啊!”
第三根管道出了問題,液面凸起的頂點,剛好突出綠色區(qū)域一點點,大約兩根頭發(fā)絲的距離。
達克的呼吸變得濁重起來:“怎么會,怎么會這樣?我明明看得很仔細,很仔細!我的手法和第一次完全一樣!”到了最后,他幾乎要咆哮了。
伊莎貝拉心有不忍:“達克——”
“不,哥,你錯了!你錯的很厲害!”
“我哪里錯!你說,我哪里錯!”
“你的心態(tài)!你一直想著第一次對不對?你一直想著第一次的成功對不對!你的手法不對,手指僵硬變形了!服不服?”
伊莎貝拉吃驚地看著怒氣沖沖如同斗雞的兩兄妹,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平時活潑機靈的萊莉用這種咄咄逼人的銳利語氣講話。
兩個人,四只眼睛毫不退縮的對視,似乎有弓箭破空的嗖嗖聲!
最后,中箭較多的達克先敗下陣來:“好吧,事實勝于雄辯,器材不會撒謊,剛才,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好,我再來一次。”
萊莉搖頭:“你現在不適合再做了,按照我的經驗,最好去散散步,喝杯遭可飲料,沖個澡,睡一小覺再回來做——反正實驗室又跑不了。”
達克苦笑了一下:“那我一天下來能調制幾瓶啊?”
“把剛才我說的這些做一遍,最多兩個小時,即使做不完,總是有成品的,比越做越煩越做越差最后只能做出一瓶好吧?再說這又不是煉金術等級考試,喬治也不是考官,做不出來又能怎么樣啊?哥,當初在塞爾維特副本里,你那超級解恨的背后一刀那么果斷;你說失敗了就失敗了,輸了良心還能贏什么。這么干脆利索的你,怎么到了這個上頭轉不過彎來呢?”
達克若有所思:“難道是,我得失心太重了?”
伊莎貝拉走過來,柔聲道:“得失心什么的,我不大清楚,但是,剛才你整個人都變了,有一種,嗯,賭徒一樣的感覺,像是越賭越輸越輸越賭的樣子,好像要拼命證明什么一樣。”
達克沉默不語。
萊莉馬上補刀:“哥,你以為背過一本《百物法志》和一本器材圖鑒就能當煉金術師了呀?那這煉金術師也太不值錢啦——我明白了,你一定以為五天之內把厚厚的一大本書背下來,就說明自己是這個領域的天才,天才不可能一直犯低級錯誤,所以自尊心接受不了……”
達克有些狼狽:“好了!散步睡覺洗澡什么的就算了,我要去洗把臉。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就不信會輸給這些破瓶子爛罐子!你們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回來!”
達克一走,伊莎貝拉悄悄松了口氣:“看來恢復了,謝天謝地——萊莉,你干什么去?”
“我哥的一條腿已經邁進學徒地獄了,他的煉金術之路很可能會到此為止。必須在他毀了自己之前阻止他。我要去找喬治,讓他中止這個實驗。”
“怎么會?他剛才不是自信滿滿嗎?”
萊莉嘆了口氣:“他把實驗器材稱為破瓶子爛罐子,說明內心深處已經對這些產生抵觸情緒了,煉金術是嚴謹的科學,做實驗最忌諱情緒化!他一定還會失敗——說不定,現在他連臉都洗不好了!”
“等等!”伊莎貝拉有些不高興了,“你覺得,喬治會毀了你哥哥的煉金術之路嗎?學習煉金術,是你哥哥自己的選擇!你應該相信他,幫助他!”
“可是他完全是個新手!他好多東西都不懂!一開始就給他這么高難度的實驗真的會毀了他的!”
“不,我倒覺得,喬治對你哥哥寄予厚望。”
萊莉一怔。
伊莎貝拉搖搖頭:“說實在的,我不喜歡喬治這家伙,他行事古怪,性子執(zhí)拗,還總是用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把自己和別人隔離開。但是!”她加重了語氣,“他本來可以什么都不做,讓你哥哥從最簡單最基礎的東西開始一點一點自己摸索著成長,為什么要費力不討好地冒著把他扔進學徒地獄的風險,安排這么高難度的考驗?”
她喘了口氣,接著道:“你再想想,如果是尼古拉斯大師或維斯特大師讓你哥哥這樣做,你還會這么激動嗎?”
萊莉沉默了許久,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抱歉,拉拉姐,剛才,或許是關心則亂吧。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這是他的考驗,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給他祈禱。我相信,他一定會成功的!難道你沒有信心?”
過了一會,達克回來了,臉上還有些許沒擦干凈的水珠,一疊聲道:“回來了回來了,十分鐘有沒有?閃開閃開,我要開始了!”
萊莉笑道:“貧嘴和故作姿態(tài)是不自信的表現啊!”
“怎么可能?看我手到擒來!”達克大大咧咧的走到實驗臺前,抬手要打開加熱爐,被萊莉一把抓住手腕。
“哥!從現在開始,你要忘記除實驗流程的所有一切!包括你是個人類這一點!你的身體是實驗臺,大腦是反應釜,雙手是攪拌器和控制閥,你是一架沒有任何情緒的機器!”說著,萊莉一字一頓地道,“你、明、白、了、嗎!”
達克大大咧咧的表情消失了,他默默拿起毛巾,仔仔細細把臉上的水珠拭得一干二凈,然后,做了幾次深呼吸,再一次,站到實驗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