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妃你是見過的,這位是我的蕙姨娘,諾雅姐姐就跟著我一起稱呼姨娘好了,這樣比較親近。”欣兒介紹道。
諾雅規(guī)矩地跪拜下去,見過祥妃與楚卿塵,也從善如流,乖巧地叫了一聲姨娘,回道:“大概只是中了暑,并無不妥。”
“這孩子,今天沒有外人,你就不要多禮了,免禮平身吧。”祥妃和顏悅色地道。
百里九扶她在一旁坐下,立即有宮人上前斟茶倒酒,添置杯盞碗碟。
“今日讓你受委屈了。”祥妃和暖藹然地道:“皇上今日這玩笑開得有點過火,嚇到你了吧?”
諾雅訕訕地笑:“沒見過什么世面,又膽子小,讓祥妃娘娘見笑了。”
“豈止你害怕,我如今這腿還直打顫呢。”欣兒撅著嘴埋怨道。
“還是患難時刻見真情啊,小欣兒對哥哥不錯,回頭哥哥再挑兩只好看的鳥送你。”百里九嬉笑道。
“哼,千萬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一門心思想救諾雅姐姐而已。”欣兒對于百里九的殷勤嗤之以鼻。
諾雅并不明白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看百里九對自己使眼色,似乎是另有隱情,也不好多問。
祥妃與蕙夫人問她話,不外乎就是將軍府里的一些瑣事。諾雅皆低聲細語地說了,看蕙夫人對自己冷冷清清,好像并不是多么悅意。
而楚卿塵陪在旁側(cè),也只是微微地笑,深淺恰到好處,并不多言。
酒席氣氛并不熱絡(luò),雖然有百里九在其中插科打諢,跟楚欣兒兩人不時開些不痛不癢的玩笑,而諾雅又身子不好,所以坐下也不過兩刻鐘,也就告辭回府了。
祥妃給諾雅備下不少的禮品壓驚,兩人滿載而歸。上了馬車,百里九就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昏天黑地一頓親。
諾雅掙扎開他的懷抱,終于忍不住蹙緊眉頭問出聲:“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戲?”
百里九仍舊舍不得松開,從背后圈著她的腰,將自己的下巴擱在諾雅的鎖骨處,呢喃道:“還好有驚無險!”
“皇上日理萬機,哪里會有這樣的閑情逸致開玩笑?定然是有什么緣由不是?”諾雅將心里的疑惑問出口:“難不成他是在故意試探什么?”
百里九點點頭:“怕是因為我突然上書奏請冊封秦寵兒一事。”
“冊封秦寵兒?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圣意難測,我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樣考慮的,我只知道上次因為你,我出手打傷楚卿塵的事情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害怕我們兩人因為你而徹底反目,所以今日故意借此機會試探過我們兩人。”
諾雅莫名其妙,不知何故。
百里九耐心解釋道:“今日我們兩人若是全都為你求情,并且忤逆他的意思,做出什么過激出格的事情,你這條小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我當(dāng)時被侍衛(wèi)攔阻在宮外,不許進宮,果真差點一時沖動,打馬殺進皇宮里來。”
“那你又為什么不沖進來?就不怕我果真被咔嚓了嗎?”諾雅好像只是玩笑。
百里九沉吟片刻方才道:“有人給我?guī)Я诵牛嬖V我皇上不會殺你,只是做個樣子,讓我千萬不要沖動。”
“誰?”
百里九猶豫了一下,說話吞吞吐吐:“我在宮里的人。”
“那人又怎么知道皇上不會殺我?”
“因為當(dāng)時皇上聽聞你暈倒之后,執(zhí)棋的手猶豫了半晌方才落下。”
諾雅的心里忍不住就是一涼,雖然,她明知道,伴君如伴虎,察言觀色,通過皇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及動作來揣摩和判斷他的心思,是在風(fēng)云詭譎的朝堂上生存的手段,這樣做也無疑是最為理智的,無可厚非。但是生死攸關(guān)的關(guān)頭,刀懸頸上,她與百里九只是一墻之隔,他竟然淡定地站在宮門口,就因為皇上一個猶豫的動作,就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的一句話,就止住了進宮搭救自己的想法和沖動,敢于孤注一擲,拿自己的性命賭博。
楚卿塵當(dāng)時聞聽皇上要殺了自己,也是面不改色,穩(wěn)如庭岳,執(zhí)棋的手都沒有猶豫停頓片刻,依舊談笑風(fēng)生間,贏了手中棋局。那也就罷了,畢竟楚卿塵只是楚卿塵,而你百里九卻不僅僅只是百里九啊!
都說,感情是盲目的,沒有理智,沒有思想,但是自己身后這個男人太理智,理智得可怕,可能,自己在他心里,也并不是多么重要。諾雅覺得,自己火熱的心好像驟然間就被潑了一瓢冷水一般,“吱吱”地冒出一縷焦煙。
百里九似乎覺察到了諾雅的敏感,圈著她的胳膊緊了緊:“他的判斷不會錯,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的心思,再說有他在,生死攸關(guān)的緊要關(guān)頭,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出事的。”
他?是誰?
兩人不再說話,一路沉默。
第二天,皇上對于秦寵兒冊封的圣旨就下來了,一同隨著圣旨來的,還有一套夫人的服飾。
秦寵兒穿上它,盛裝打扮了,在浮世閣門口轉(zhuǎn)了八圈,揚眉吐氣。
諾雅這才相信,昨天自己差點嚇得尿了褲子的玩笑,果真是因為秦寵兒,只是,皇上的心思,大家都琢磨不透罷了。
還聽說,昨日到最后,還是蕙夫人給自己解了圍,說是諾雅怎么說也是自家兒媳,到太廟里祭奠自己的祖先也沒有什么不對的。皇宮那樣大,自己又人生地疏,竟然能夠徑直找到太廟的所在,說明還是一家人的緣分。她這才被侍衛(wèi)七手八腳地解下來,抬進欣兒的宮殿,著急忙慌地宣太醫(yī)。
自己被無辜連累,嚇得屁滾尿流,又在太陽下面幾乎被曬出油,秦寵兒還耀武揚威地從一念堂跟前走過去,肆無忌憚地譏諷自己今日的寒酸打扮,掩著唇“咯咯”地笑得花枝亂顫,活生生像一只產(chǎn)蛋的老母雞。
wωω ?ttκǎ n ?¢o
百里九的承諾令她再也不會忌憚林諾雅手中的方子,可以隨心所欲地招惹,只是掌握好分寸就可以了。
皇家沒有行冊封儀式,但是百里府好歹也是扶正,不能悄無聲息地一句話就算了,必須要好生張羅,就算不敲鑼打鼓,也要大宴賓客,慶賀一番。
聽說尚書府三番四次地往這里跑,說是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十里紅妝,重新嫁女兒拜堂。
百里九不予理會,全都交托給了老夫人全權(quán)處理。老夫人又年紀大了,禁不得這樣爛心眼子的瑣事,來找諾雅商量,希望她能夠幫忙籌備一二。
諾雅從皇宮里回來以后,心情懨懨的,臉色就一直不太好,沒有恢復(fù)過來。老夫人的話更是像簪子一樣直接扎進她的心坎里,刺得鮮血淋漓。這世上能有哪個女人果真這樣賢良大度,甘心為她人做嫁裳?這次,諾雅不想裝了,也不想逞強,自討苦吃。
諾雅覺得,這個差事可能比較適合安若兮,畢竟剛剛聽說,她將自己身邊的丫頭夏舞收了,想推進百里九的懷里做通房丫頭。這個女人這樣喜歡拉皮條,成人之美,這樣的差事應(yīng)該當(dāng)仁不讓才是。
老夫人只知道諾雅這一陣子身子不好,二皇子也頻繁出入,給她請了不少的大夫,但是具體病情如何并不知情,只覺得她每日能吃能睡,與常人無異,所以才會上門相商。但是今天她看到諾雅的臉色,勉強的話也不好意思說出口,起身走了。
后來聽說籌備大婚的事情果真就落在了安若兮的頭上,這點秦寵兒頗為得意,沖著安若兮指手畫腳,頤指氣使。安若兮也不頂撞,咬牙忍了,強顏歡笑。諾雅不清楚,她這樣委曲求全的究竟是貪圖的什么,冷眼旁觀,帶著苦澀的心情幸災(zāi)樂禍,無異于黃連樹下彈琴,倒是果真看出一些門道來。
秦寵兒的無理取鬧,安若兮的隱忍寬宏令老夫人十分不忍,對安若兮格外關(guān)照起來,百里九竟然也開始對她噓寒問暖,看著她強顏歡笑的臉,叮囑她好生保重身子,并且在秦寵兒對她呼來喝去的時候,會挺身而出說兩句公道話。
而且,因為婚禮的籌備,安若兮有了接近百里九的機會,她可以楚楚可憐地向百里九展示自己一臉的倦態(tài),旁敲側(cè)擊地讓劉婆子等人告訴百里九秦寵兒究竟是如何的無禮刁蠻。
這樣無休無止的明爭暗斗,諾雅覺得累,替安若兮累,自己也感到精疲力盡。
百里九依舊是每天宿在一念堂,摟著諾雅睡覺,盡量貼近她,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諾雅依然巧笑倩兮,笑得得體而大方,只是,少了一些玩笑,笑意虛華而不實。
終于有一日,百里九忍不住,向著諾雅伸出手。
“諾雅,你養(yǎng)顏祛疤的那個方子能不能給我?”
諾雅正在滾湯圓,是百里九最喜歡吃的黑芝麻陷,摻了桂花蜜。她翹起晶瑩透明的指尖,將軟軟糯糯的湯圓在糯米粉里滾動。聽到百里九說話,她的手一滯,手下使力有點大了,湯圓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