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最近升了職也加了薪,成了他們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部門經理。他沒畢業就到了這家五百強的公司,當時陸予還是北都大學的學生,年年獎學金,校園學霸,是他們學院唯一一個破格和碩博一起做項目的本科生。跟著導師做了幾個大型的項目在國際上獲獎,得到了專業領域很高的贊譽。
還在校的時候陸予就被他們院的兩個博導相中,保他碩博連讀,但他最終選擇了直接就業。他畢業的時候許多公司給他拋來了橄欖枝,他選擇了現在的公司,也是他實習合作的公司。他們的大中華區總裁是個美國人,對他很是器重。如果不是公司一些制度的規定。恐怕他為陸予破的格會更多。
升職以后,公司給陸予配了輛帕薩特,陸予平常是不怎么開的,北都的交通狀況,坐地鐵永遠比開車要快。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陸予開著車過來了,當他停在于江江面前的時候,于江江愣了一下。
這種心理轉變是很難的,家境上于江江一直是有優越感的,這也直接導致了于江江在心里一直沒有想過有一天陸予會領先她這么多。在這個拼爹的時代,也還是有陸予這樣的人突出重圍。
“陸予你現在這么牛氣你媽媽知道嗎?”于江江邊扣著安全帶一邊用網絡口頭禪打趣著。
印象中陸予不怎么上網,也不會去看這些無聊的東西,他很認真地回答:“和她說過了,她挺高興的。”
他這嚴肅的樣子把于江江逗樂了。
“你怎么這么可愛?”于江江忍不住問。
“什么形容詞?”明明是有些責怪的語氣,可于江江分明看到陸予的耳朵都有些紅。
陸予一路把車開到了城西著名的大排檔一條街,回國后的于江江最愛的就是大排檔的一切美食。
“我看你經常念叨喜歡吃這邊,就直接做主過來了。”陸予說。
“你這么了解我可怎么好,除了嫁給你我就只能殺了你了。”
“那你還是殺了我吧。”學霸用生澀的口吻說笑。于江江覺得他那模樣有種別樣喜感。
“我先去占位置,你去停車。”于江江解了安全帶趕著去排隊,“你快過來啊!”
于江江眼疾手快,不等陸予交待什么就已經擠入大排檔的排隊人群。由于人少,不一會兒就輪到她的桌。
她正往里走,就看見右手邊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臉吊兒郎當的段沉。
他四周是一群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有男有女,如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模特隊走錯了路。段沉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五官精致,妝容完整,衣著時髦,只是氣質上差了喬恩恩少許。
最讓于江江不能理解的是,此刻,段沉的視線不在他身邊的大美女身上,而是遠遠地望著于江江。用那樣意味深長的表情和不以為然的笑容。
于江江與他對視了幾秒,低下頭去,準備裝不認識直接走人,卻不想被他叫住。
“喂。”段沉叫道。
“我不叫喂!”于江江本能接了下去。
段沉笑瞇瞇走了過來,站在于江江身邊,雙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酷酷的。
“那你叫什么?”
“林志玲。”于江江毫不猶豫地回答。
段沉笑:“確定不是宋丹丹?”
于江江一個白眼,“我這種小人物的名字,您就不用知道了。”
“是嗎?于江江?”
看著段沉那種惡作劇的小人表情,于江江忍不住想要給他兩下。明知還故問,就有這么賤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在給饒崔二老做結婚策劃?”
“……”怪不得。
段沉瞇著眼上下打量著于江江,又看了一眼遠處,停好車的陸予正在向他們這邊走來。
“男朋友?”
于江江也看向陸予,感慨地說:“是就好了。”
段沉挑了挑眉,說道:“眼光就那樣。”
“切!”于江江嗤鼻,鄙夷地上下打量著段沉,毫不留情地說:“確實就那樣,只比你好十倍而已。”
“江江。”不遠處的陸予對她招了招手,她便無心戀戰,趕緊鉆過人群,到陸予身邊去了。
“碰到朋友了?”陸予好奇地看了看段沉,又看了看于江江。
“不熟。”于江江隨口說。也不等陸予回答,直接拉著陸予走了。
上了桌,于江江拿著菜單刷刷刷就點了好多。她一個人喝了四罐啤酒,吃了幾十串燒烤,那海量,把坐在她對面的陸予都給嚇著了。
陸予從落座開始,周圍就不停地有女孩投以秋波一般熱烈的視線。當然,這也不怪人家。實在是陸予敞開西裝、解掉兩顆扣子的樣子太讓人把持不住。
于江江心酸地想:也許真是沒那個命吧,好工作和好男人,一樣都不是她的。
陸予當然不知道于江江心里那些小九九,他一邊溫柔地給她挑花甲的肉,一邊打趣地說:“于江江,你到底多久沒吃過東西了?”
于江江啃著雞爪,滿嘴油含糊著說:“說不定是最后一頓了,肯定得玩命吃。”
陸予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于江江拿起啤酒一口灌下,然后笑瞇瞇地對陸予說:“今天這頓你請,我又要失業了。”
陸予繼續挑著花甲,淡淡回應:“嗯。”
于江江吃完雞爪,拿起紙巾擦干凈了手,開始拿筷子夾那些陸予挑下來的花甲肉。
“陸予,”于江江難得用這樣認真的表情對他說話,“你要在北都生活下去嗎?”
“嗯。”陸予點頭:“掙錢,買房子,把媽媽和弟弟接過來,生活下去。”
于江江心里酸酸的,面上卻還是笑:“要和女朋友結婚啦?”
“還沒想那么遠。”陸予撇過臉去。
“嗯,你還年輕,多想想。”
陸予噗嗤一笑:“說得你多老似的。”
于江江放下筷子,一臉惆悵:“你說我怎么就碰不到個眼神不太好的土豪正好看上我,然后不用干活坐家里也有錢拿?”
“別說孩子氣的話。”
“算了。”于江江撇撇嘴:“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在這個城市生活。我準備辭職回家了。”說著,大大咧咧拿起酒要和陸予干杯,“干一杯,這是最后一次讓你這么放血請客了!”
于江江一直等著陸予和她碰杯,手都舉酸了,可陸予卻遲遲沒有舉起他的杯子。
“我喝酒你喝果汁,這也不能喝一杯?”
陸予眉頭微微蹙起,表情很是嚴肅,他一言不發,只是片刻不移地盯著于江江。良久他才開口:“我本科畢業,你海龜碩士,我能在這個城市找到我的位置,為什么你不能在這里生活?”
陸予已經許久沒有用這樣嚴肅地口吻和于江江說話,以至于于江江只記住了他溫柔的一面,忘記了骨子里他是個不服輸而且原則性很強的人。
于江江鼻子酸酸的,有些難受地吸了口氣,首次直面自己的懦弱和失敗:“我和你從來都不一樣,你那么優秀,我拼了命也追不上你。”
“是嗎?”陸予垂下眼簾,聲音有些澀澀的:“那你又知不知道,也有人,在拼了命追趕你?”
“有這樣的人嗎?”
“別不自信,于江江。想想你到底為什么來北都,這么回去你甘心嗎?”
于江江無奈:“不甘心也沒辦法,我就是離開爸媽羽翼就活不下去的人。我早該認清自己的,還能少走點彎路。”
見于江江一副自暴自棄還理直氣壯的樣子,陸予氣極,但他是極有忍耐力的人,即使生氣,仍是面不改色語不驚,他放下筷子,很是冷漠地說:“行,那你回去。”
于江江有些困惑,也很不解:“你生什么氣?”
陸予冷冷看她一眼,說:“我沒有生氣。”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不早了,早點回去打包行李,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于江江錯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陸予,一時氣不打一處來。
“陸予,你狠。”
陸予送于江江回家,一路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于江江一到,車都還沒停穩人已經跑得沒影,再見都沒有說。
回到家,洗漱完,于江江還是覺得胸腔里有一股子氣無處發泄,連跳了四遍減肥操才讓情緒平靜了一些。
打開電腦,原本想打游戲,可是越想越委屈,怎么都沒法專心。
于江江從文檔里調出自己的簡歷,在網上投了幾份。末了又覺得自己這么做實在太多此一舉。直接合上電腦睡覺去了。
一連三天于江江都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漸漸她也把這事給忘了。
直到有天她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面試電話。
那位HR非常溫和耐心地和她check了一下她的部分情況。確定了面試時間和地點,最后他問:“于小姐你給我留個Gmail地址,我好和你聯系。”
于江江疑惑:“我簡歷里似乎填寫了所有的信息。”
“你不是陸予介紹的嗎?我這邊除了你的電話和本碩學歷情況,別的什么都沒有。”
“……”
回到家于江江檢查了一遍自己的郵箱,果然投簡歷的公司根本沒有電話里那一家。
頭抵著墻想了許久,于江江實在想不通陸予的所作所為。
從他那天的反應來看,他分明很討厭她不是嗎?
那他又給他介紹工作是什么意思?同情她?可憐她?
于江江不喜歡這種自己一個人瞎猜的感覺。一轉身,立刻去拿手機。
站在窗前,聽著電話里有規律的長嘟聲,于江江安靜地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城市風景。灰蒙蒙的天夾著塵粒的空氣讓于江江看不了太遠的地方。她只是憑感覺的往南站了一些,她記得,陸予住在那個方向。
“喂。”陸予的聲音聽上去略有些疲憊。
于江江抿了抿嘴唇,說:“我收到了面試電話。”
“嗯。”
“陸予,”于江江決定不再拐彎抹角:“你到底什么意思?”
電話里是死寂一般的沉默。那樣久,久到于江江忍不住都要掛電話了,陸予終于回話。
聲音里含帶著幾分喑啞,他一字一頓地說:“于江江,我希望你能留在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