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城里老鼠。
本文將于本周四,即十月二十三日入V,屆時應該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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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眉認出它的時候,頓時咬牙切齒。她做夢都不會忘記這個頭骨,卻沒想到還有再見的一天。
在活火熔獄里,頭骨不算很罕見的東西,但人類頭骨數量稀少。何況它還騷包地鑲著金子,極具辨識度。
它就是那個自稱巫妖的家伙,害她穿越到這里的罪魁禍首,似乎名叫哈姆雷特什么的。當時,她很害怕骷髏頭,不敢伸手去碰它,把它留在高塔的密室中。它居然沒被炸成骨頭渣,真是禍害遺千年。
她略一猶豫,果斷走了過去,拉下臉呵斥道:“這個洞窟現在是我的管轄區,你們趕緊離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哦,對了,把那個腦袋給我留下!”
劣魔們狐疑地扭頭看她,見她不過是只劣魔,紛紛聚攏過來,想給她點教訓。但是,其中一只認出了她的斧和盾,尖叫著喊出她的名字。然后,他們立馬收起了找事姿態,盡可能快地跑掉了,把頭骨留在原地。
蘇眉已經做好揍人的準備,見他們哄然四散,反倒有些愕然。她耐心等到他們遠去,這才走向頭骨。如今別說區區頭骨,就算是從地底爬出的活死人,她也敢進行親密接觸。因此,她徑直把頭骨拿到手里,擦擦干凈,仔細端詳著它。
她想,這是一只徹底死掉的頭骨。它生前散發森冷的邪惡氣息,一看就知道是大反派。死亡也沒能改變這個屬性。蘇眉并不畏懼它,卻仍然覺得它滿懷惡意。兩只幽深的眼眶仿佛陷阱,隨時都能跳出害人之物。
相比它的陰冷,連黃金都沒那么顯眼了。
“巫妖嗎……”她緩緩念出這個名詞,若有所思地敲了敲它。巫妖能找到并召喚地球上的東西,實力一定很可怕。不知如果它還活著,會對她做出什么事?
可能的話,她樂意把黃眼給它,換取返回地球的車票。但看它這德性,很明顯不值得信任,還好它死了,不然她豈不是得和它斗智斗勇?
然而,就在此時,發生了件相當恐怖的事,證明她的感覺并非錯覺。頭骨本來安靜地躺在她手掌上,和她面對面,這時忽然出聲,嘶啞著聲音說:“蠢貨,你居然還活著!你拿走了我的法袍,快把它還給我!”
“……”
蘇眉大吃一驚,手臂微微一顫,把頭骨摔到了地上,看著它骨碌碌滾向旁邊的凹坑。頭骨猝不及防,在地面上不停滾動,毫不猶豫地大罵起來,說著些類似于“你腦子被人狼吃掉了嗎”的話。
看這狂妄無禮的態度,它的確是哈姆雷特先生沒錯。蘇眉愣了又愣,連忙幾步追上去,在它掉進坑里之前,將它重新捧起。
方才,頭骨被劣魔當球踢著玩,表現的就像正常頭骨,死氣沉沉,絕無蘇醒的跡象。誰知道一到她手里,它就有了底氣,勇猛地開口罵人。它的外表也在發生變化,眼眶里出現象征生命……也許不是生命的暗紅火焰。
這兩簇火焰極度微弱,間或一閃,好像隨時都會熄滅,如同狂風中拼命掙扎的兩支蠟燭。
它不這么做,好歹還能嚇唬人,一露原形,蘇眉立即作出判斷,猜想它的狀態很不好。她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巫妖甚至無法移動,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等著人家把它撿走或者踢走。之前它碰上一群劣魔,于是凄慘地成為足球。現在它碰上了她,柔弱可欺的人類女性,于是開口罵人。
蘇眉沒計較他的態度,反而極為驚喜。一分鐘前的憤怒無影無蹤。她的表現活像見到了戀人的少女,以劣魔之姿驚嘆道:“哇塞,你還活著啊!哈……哈姆雷特先生!”
要說世界上最了解她境遇的人,當然是死掉的領主和巫妖。溫迪爾圖斯已被確認身亡,但巫妖居然活了下來。這一瞬間,她的仇恨被喜悅代替,恨不得親頭骨一口。
巫妖終于發現,她的情緒頗為高漲,毫無曾經的懼怕之情。它冷冷說:“我的名字是海恩哈姆,你應該稱呼我為海恩哈姆大人。”
“好的,海恩哈姆大人,”哈根達斯歡快地說,“你可以叫我哈根達斯大人。我知道我表現的過于激動了,但我真的很高興你還活著……話說回來,你是怎么認出我的?難道我的外表和那些劣魔還有區別嗎?”
海恩哈姆死盯著她,盯了很久,才說:“我沒有認出你,白癡,我認出了屬于我的匿影之袍。除了你這蠢材,誰還會用它偽裝成劣魔?”
蘇眉咦了一聲,只聽它繼續說道:“看你呆如木雞的表情,就知道你靠運氣才能活到現在。匿影之袍是相當珍貴的法袍。我殺了一個大主教,好不容易弄到手。它的魔法靈光非常強烈,你又不懂得怎么掩飾。在我看來,你亮的就和熊熊燃燒的火堆一樣。”
它也是憋的太久了,滔滔不絕之余,順便瞪了蘇眉一眼,“許多大惡魔無需使用偵測法術,能直接看破魔法靈光。你肯定一直在劣魔群里混跡,不然早就死了。”
它語氣極端惡劣,但好歹給她解釋清楚了原因,讓她恍然大悟。它的語氣里充滿了怒氣,“把法袍還給我!”
蘇眉終于得到了說話的機會。她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仍十分堅定地回答:“你覺得我有那么傻嗎?不還,說什么都不還。”
她至今不理解,海恩哈姆害她終日驚慌,為什么還能如此理直氣壯,但這一點事出有因。
在凡世,它是一只相當有名的巫妖,名字在暗夜中流傳,可以用來恐嚇啼哭的小孩。它脾氣古怪暴躁,如同所有的邪惡巫師,不但不容置疑,整日編織陰謀,還經常無理由折磨受害者。
如果它的學徒看到它發飆,早就嚇尿了。可蘇眉看穿它高位截癱的本質,驚訝歸驚訝,卻不會真正懼怕它。
對它來說,放低身段懇求什么,還不如馬上去死。它唯我獨尊太久,幾乎忘了如何應對蘇眉的反應,更忘了自己失去力量后,過去的態度有多么可笑。更重要的是,它根本無力懲罰她。
頭骨和劣魔對視幾秒鐘,便聽她說:“海恩哈姆……還是不叫你大人比較好。我在深淵里已經生活了很久,膽子比之前大了很多。你騙不到我,也嚇不倒我,更不可能讓我聽從你的命令。你被劣魔當球踢,都能忍辱負重,這時候在我面前出聲,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要回法袍?假如你沒有別的本事,或者別的條件,那我只好稱呼你為愚蠢的巫妖了。”
海恩哈姆內心深處,充滿了深沉的憤怒,還有因被輕視而產生的報復心。然而,蘇眉并沒說錯,她確實不必怕它。它在大腦里模擬了一百遍,想要對她用出死亡一指啦,女妖之嚎啦,魔宮放逐啦等最可怕的法術。但在現實里,它只能被人家捧著。
不過,它的心思非常復雜,不像表現出來的那么淺薄。面對同等級的敵人時,它的態度向來慎重小心。狂妄與其說是它的本質,還不如說是它的偽裝。
它確實有了被輕視和挑釁的感覺,卻不認為只靠言語,就能讓蘇眉乖乖把法袍交回來。這樣的結果是很正常的,它真正想要的也不是法袍。
蘇眉靜靜等著它的后續。然后,它忽然說:“你不怕我向惡魔告發你的存在?大喊一聲就可以。你搶了我的東西,我要是完蛋了,你也得跟我一起來。”
面對威脅,蘇眉反倒笑了笑,說:“這種試探很沒意思啊。我現在是一群劣魔的頭頭,才有和你獨處的機會。過一陣子,我的手下完成任務,回到我身邊,可能連說話都不方便。當然你可以繼續恐嚇我,想必找個盛滿污物的石坑,把你填進去,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吧?”
海恩哈姆暗暗嘆了口氣,說:“看來深淵也墮落了,連你都能混成惡魔的頭目。”
蘇眉說:“也許吧,但是尊貴的海恩哈姆大人不也有事求我幫忙嗎?不瞞你說,我已經沒有之前那么高興了。假如你繼續扯這些,那我馬上挖坑把你埋掉,你等個百八十年出土,和真正的劣魔做交易去吧。”
她當然不會放棄巫妖,只是以牙還牙而已。巫妖也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把事情說清楚。它一直感覺有苦說不出,但硬來不成,說不出也得說。
溫迪爾圖斯臨死前,用瀆神之語向它施咒,切斷了它和魔網的連接,即傳說中的“放逐”,死時自爆,又嚴重損傷了它的靈魂。巫妖沒有身體,一切行動都靠奧法的力量完成。對它來說,放逐是僅次于死亡的傷害。
它醒來后,發現自己陷入了絕境,不能移動,不能施法,靈魂受損極為嚴重。它什么都做不到,只保留了語言能力和視覺。
可這又有什么用處?難道從此以后,它要以高級鑒定術的身份出現?
凡世中,有不少好騙的傻瓜,用點技巧就能說服凡人,深淵卻不同。與劣魔作交易,他們根本聽不懂,還毫無用處。與大惡魔做交易……以它現在的狀況,將被禁錮靈魂,成為對方永恒的奴仆。
絕望之下,它也想過尋找蘇眉。但第一,它動彈不得;第二,它用卓越的智慧推測,蘇眉已經因為驚慌失措,剛現身就慘死在劣魔手中,神眼也被某個強者取走。
因此,蘇眉見到它固然驚訝,它本人還要再驚訝三分。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它的喜悅之情并不輸給她。
以它平常的標準,蘇眉沒經驗人又傻,比最愚笨的學徒還要差勁,都不夠格當被它利用的對象。可在這個時候,她是它脫險的唯一希望。它不能要求那么多,不如湊合湊合算了。
它并未把事實和盤托出,挑選了重點,盡量簡明扼要地說了出來。反正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需要知道它要什么,她自己又要什么,雙方能合作就可以。
就算蘇眉逼問如何返回原世界,它也準備好了引誘臺詞,使她不至于大發雷霆。它始終認為,得到古神遺骸,還一心想回故鄉,肯定是沒嘗過力量的甘美。只要誘之以利,傻如蘇眉也能爆發出強大的動力吧。
但是,蘇眉只是微微側著頭,很認真地聽著它說話,卻沒提出任何疑問。
她靜等它說完,仔細聽了聽遠處的動靜,淡然說:“我剛才說過,劣魔沒人權,更不可能有獨立的住處,做什么事都不方便……這樣吧,我這里有一件東西。既然你能看穿魔法靈光,想必也能認出它。請告訴我,這是什么?”
海恩哈姆眼前一花,有張卷軸徐徐展開。它只看了一眼,脫口而出說:“圣誓卷軸?”